第 27 节
作者:溜溜      更新:2021-04-26 12:51      字数:4840
  淼弧N医裉旎姑黄淼弧N曳腹蛔蟠恚馐刮倚牧槌林亍!?br />
  我思索,让这位老太太心灵沉重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大错。她已经在我们前面走进了教堂。这里朦胧宁静。没有长椅,只有摇摇晃晃的凳子,各式各样的,摆放成短短的十几排。教堂的所有墙上都贴着我所见过的最奇美的圣像,大大小小,有彩色的也有黑白的。这座教堂里藏着一份宝藏。圣像上的圣母俯视着我们。有金属圣像,有画像,有的镶在玻璃下,也有的没有玻璃。老太太一直走到前面的圣像墙那儿,跪在那里的地上,那只跛脚的腿难看地蜷曲着。她忘记了我们。昂热拉和我站在一尊黑色的大圣像前。她是金属的,是圣母。她俯身于抱在膝上的孩子身上。这尊大圣像前面有一只有许多尖角的架子。
  我们走进前厅,那儿的一只盒子里有蜡烛。盒子上方挂着一只小箱子,上面写有法文:为了我们的教堂。我塞进一张五十法郎的票子。我们拿了两根长长的、细细的蜡烛,走回黑色的圣母那儿。我太笨拙,可昂热拉把蜡烛戳在了架子上。我拿打火机点燃了它们。
  然后,昂热拉在一张陈旧的硬椅子上坐下来,面对圣母。我坐到她身旁,望着昂热拉。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孩子似的无声地嚅动着嘴唇。我想,我现在也应该祈祷。我试着祈祷,但一无所成。我只是坐在那儿望着昂热拉,然后又望向黑色的圣母,它在烛光下闪烁。我看到老太太从我们身旁走向门口。昂热拉似乎啥也没觉察。她直勾勾地盯着烛焰,她的嘴唇仍然在动。后来她突然站起来,看着我。她的目光从远方返回。我们手拉手走向门口,老太太等在那里,以便在我们走后锁上门。我想给她钱,但是她拼命拒绝。
  “如果您想给钱,请投进这儿的箱子里。”
  “这我已经做了。”我说。
  “那就行了。”老太太又望着我。她所经历过的一切恐惧永远不会从她的眼睛里消失。“你们是和蔼可亲的人,上帝喜欢和蔼可亲的人。当你们充满忧苦时,重返幸福之中吧。上帝会帮助你们,始终会帮。当然是以他的方式。也许你们不理解他的帮助或不能当场理解,但是他确实在帮助。如果没有他和他的善良,这个地球早就消失几千年了。夫人,先生,我祝你们愉快。”
  “谢谢。”昂热拉说。
  我们穿过荒芜的公园走回车子。它停在树阴下,此刻,车顶上落满了某种开花的树的花粉。我们回头看。老太太正在关大门。
  “这下它就不再光是我的了,现在它是我们的教堂了,罗伯特。”昂热拉说。
  “对,”我说,“我真喜欢那尊黑色的圣母像。”
  “咱们会经常来这儿端详它。”昂热拉说。车里很热。我们的教堂里很凉快。
  2
  我们沿十字架路上行,驶向“庄严”酒店。当我在我的房间里迅速冲好澡,穿上麻布裤、衬衫和凉鞋时,昂热拉已经在楼下平台上“我们的”角落里等候了。上楼回房前我订了香槟,当我现在回来时,一位侍者正在开瓶塞。我们喝起来。正是喝开胃酒的时辰,平台上又坐满了,十字架路上车水马龙。昂热拉吸烟,可是我不吸。这是我的计划。我还想长久地生活在昂热拉身边,不想生病或死去。我从口袋里取出我收藏的象,放到昂热拉面前。这是我从杜塞尔多夫带来的。
  “罗伯特!”
  “怎么?您同样也送过我一只。”
  她从四面打量了这只象很久。
  “很漂亮,”她说,“我谢谢您。”
  “这一下每个人都有一点对方的东西了。”我说。
  “我也有您的小熊,您有驴子。”
  “您有我,”我说,“如果您想要的话。昂热拉,您就要我吧!”一个正在玩耍的孩子的球滚到了我的鞋前。我弯下身,把它朝那个小男孩扔回去。那是个日本小男孩。我说:
  “我会将一切都讲给您听……”
  “慢慢讲。”昂热拉说。
  “是的,慢慢地讲。但这一件马上就讲。您必须马上知道。当我来到这儿还不认识您时,我已厌倦了这个生命。我想自杀,想在这里弄一种好毒药,把这看成我的最重要的任务。”
  她点点头。
  “怎么回事?”
  “您来找我时,罗伯特,我就想到这种事了。”
  “想什么事?”
  “这个人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您……您让我同情。您是那么委靡不振……”
  “因此您才跟我去购物?”
  “对。”她简洁地说,“我想,也许我可以帮助您。”
  “您帮助了我,不停地帮,这您知道。”
  “如今您不想再服毒了。”
  “今天?您知道我今天想干什么,昂热拉。”
  她喝酒,望着她的杯子。
  “您问过我,什么时候想去那座教堂。”
  “对。什么时候?”
  “我打算,等我有一天快活了,真正快活了,我就去。”
  我的心突然跳得那么大声,我害怕会发作,但是我很快就认出来了,这是另一种心跳。
  “您现在快活吗?”
  她以她那仍然很悲伤的眼睛望着我,点点头。
  “因为什么,昂热拉?”
  “因为我钻出了我的回忆的牢笼。”
  很多汽车在十字架路上吱吱地、轻轻地滑行。平台上有人在大笑。远方的海面上停泊着两艘美国的驱逐舰。风平浪静,驱逐舰冷冷的、灰灰的。船头有很大的数字,但肉眼辨认不出来。
  3
  “事实上我们一直生活在恐惧中,怕被人谋害。”梅利娜·泰奈多斯说。这位希腊船主的妻子矮小漂亮,像只布娃娃。她也像有些能讲话的布娃娃一样喋喋不休。梅利娜穿一身红绸衣。她丈夫矮两胖,肯定比她老三十岁,魁梧,黑头发,褐色皮肤,戴着黑框的深度眼镜。
  “我们的仆人名叫维托里奥。他从艾尔巴来,是个左派。”
  “一位非常危险的左派。”她丈夫说。他摘下一棵洋蓟树的叶子,一片片地浸进醋里,再把它们吮干。他以一种令人倒胃口的方式做着这一切,我从没见过。他的吃相比我的上司古斯塔夫·勃兰登伯格还要难看。
  “这位维托里奥天不怕地不怕。”泰奈多斯淌着口水说。
  “他煽动众人。”他的漂亮的布娃娃妻子聒噪道,“我逮住过他好多回,他发表演讲,发表他的煽动性演讲。您知道,我们在戛纳的房子有这幢这么大,特拉博夫人。您也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再请客。”
  “我知道。”苗条的帕斯卡勒·特拉博说。
  “我不知道。”我说,“为什么?”
  “好吧,为了不刺激手下的人,卢卡斯先生!我们的仆人受到维托里奥不停的煽动。如果也要他们烧这么一餐饭端上来,我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发生公开的暴乱。可惜我们这里只有金餐具。阿塔纳西奥睡觉时都将手枪打开保险,放在床头柜上。”
  “我必须这样。”她丈夫嘀咕道,咂着嘴,用手背擦拭油腻腻的嘴,继续将另一片洋蓟叶子放在调味汁里吮食。“在希腊不这样。那里安安静静,秩序井然。可在这里,蓝色海岸——统统是罪犯流氓,那些仆人。完全赤化了。”我感到昂热拉的鞋尖踢在我的鞋尖上。她的脸兴趣盎然地朝着这位希腊人。“我常讲,在我们那儿,早就将这种人流放到一座岛上去了。您知道吗,在戛纳这里,我只能将我妻子的首饰存放在保险箱里。我们开车来这里时,才让她戴上它们。就为了不让仆人们看到。”
  “您想象不出那些人有多恶劣,而他们在我们家可是够舒服的了,卢卡斯先生。”梅丽娜掀动着粘上去的眉毛。她满身首饰。在她摆布好所有的流苏之前,司机不得不开着车载她穿过半个戛纳。
  “您可以换其他人啊。”我说。
  “您不懂这里的情况,卢卡斯先生。”阿塔纳西奥·泰奈多斯说,“这里人人平等。全赤化了。我们在这儿家里穿最普通的衣服,吃最简单的饭菜,只为了让维托里奥不去挑唆其他人。但他还是挑唆。我坚信,当我们在雅典时,他试图弄清保险箱的密码。不过这可够他试的。那是一种特殊装置,专为戛纳设计的。”泰奈多斯喘息着,恶意地笑着,笑时有一点洋蓟从他的嘴里掉了下来。他伏在碟子上吃。
  “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让维托里奥和其他人高兴。”他妻子说,“我们甚至邀请过维托里奥跟我们一道吃饭。您知道他讲什么吗?”
  “什么?”帕斯卡勒·特拉博问。我看到她一脸严肃,可我不敢肯定,是不是特拉博夫妇和萨冈塔纳夫妇觉得这个故事荒唐。
  “他无比傲慢地拒绝了!”梅丽娜·泰奈多斯生气地叫道。
  “冷冰冰地拒绝了。”她丈夫说。
  “因此,”他妻子喳喳地说,“当我们想吃喝点好一点的东西时,我们总是偷偷地吃偷偷地喝。如果我们想要鱼子酱或香槟,请你们原谅!我们就得深夜在客厅里把钢琴推到一边去。”
  “为什么是钢琴?”我诧异地问。
  “那后面有一张书橱,可以推开。在这堵书墙后面,我们藏了一只冰箱,里面是鱼子酱和香槟之类的东西,”梅丽娜说,“是我们趁仆人们放假时偷偷地叫人安装的。”仆人们当然没能发现,我想。“厨房里的冰箱我们不能使用。他们会听到我们的。但我们还是得等到他们睡觉了。这是不是不可理喻?”我想,我们不可以过分武断地评判人。永远不应该认为他们太善良,但是也不能认为他们太邪恶。“维托里奥会德语。他读德国报纸。您知道还有什么吗?读《明镜报》!”梅丽娜叫道。
  “这是什么东西?”玛丽娘·萨冈塔纳问,跟她的瘦长的丈夫相反。她非常富态,浅色皮肤,开开心心,像王母似的坐在桌旁。她穿着香槟色的山东绸的公主服,高领,上身绣满了花。
  “一本德国的新闻杂志。”我说。
  “左派的,是不是?”矮小的梅丽娜·泰奈多斯问。
  “噢,不是。”我说。
  “肯定是。”泰奈多斯说。他吃完了他的洋蓟,把戴着戒指、长满黑毛的双手插进一只洗手碟子里。“您什么也别对我们讲,卢卡斯先生。我们希腊人懂。《明镜报》是拥护勃兰特的,对不对?”
  “不全对,”我说,“不一定。”
  “啊哈,您住口吧!我也阅读《明镜报》!”泰奈多斯激动了,“我告诉您,我们懂。请问您,勃兰特是什么党?”
  “社会民主党。”我说。
  “那就是个共产党了。”他的矮小的妻子迅速用她的娃娃声音说道,“所有的社民党全都是共产党,天知道,我们从我们国家的亲身经历中知道了这点。共产党和左派分子。跟维托里奥一样。”
  泰奈多斯最后一个吮吸完他的洋蓟。身穿白制服的仆人们不声不响地收拾,端上新盘子,开始上菜。我们坐在桌旁一共十三个人,男人多于女人。
  “您也是左派分子吗,卢卡斯先生?”他妻子问,卖俏地望着我。
  我没能回答,因为在这一刻,坐在我斜对面的约翰·基尔伍德泪流满面。他大声嚎啕,头撑在双手里,眼泪滴落在他的燕尾服上。帕斯卡勒·特拉博跳起身,赶向他,用一只胳膊揽住这位美国人的肩。据缉税官克斯勒调查,他拥有七千万至一亿美金的财产。一切情形都表明,是他逼死了银行家赫伯特·赫尔曼。
  交谈僵住了。大家都尴尬地望着基尔伍德。他抽噎着,嘤嘤地哭泣,像个孩子。帕斯卡勒·特拉博轻声地劝他。他一个劲地摇头,抽泣不止。
  “他常这样。”比安卡·法比安对我说。她坐在我左边,是个丰满的美人。
  “这是酗酒引起的。”坐得远远的英国人马尔科姆·托威尔大声说,“约翰从没清醒过,他从一大早就开始酗酒。您振作起来吧,见鬼,约翰!”他喊道。
  可基尔伍德哭个不停。
  “有罪……有罪……我罪大恶极。”他结结巴巴地说。
  “您住嘴吧!”托威尔喊道。
  “他确实严重。”三十五岁的保尔·泽贝格说。他是赫尔曼银行的全权总代表,看上去英俊潇洒——除了眼睛以外。那双眼睛冰冷残酷,像这里所有人的眼睛一样,但克劳德·特拉博的除外。“他得赶快去进行戒酒治疗了。”
  “他常接受一些戒酒治疗。”梅丽娜·泰奈多斯说。
  “那全是些狗屁,我对他说过多回,他得去维也纳。那里有个医疗机构,发明出了欧洲唯一有效的戒酒法。”
  “我给自己背负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