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青涩春天      更新:2021-04-26 12:47      字数:4820
  维娜说:〃懒得动了,让小姑娘走走,没事的。〃
  打水的小姐总抿着嘴笑,一定以为陆陀是她老板的男朋友了。维娜察觉到了,瞟了他一眼,目光就躲到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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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陀同维娜郊游,突然,几个蒙面人将他按倒在地,往他身上注射一种针剂。他们将猫的基因植入陆陀的体内。一切发生在瞬间,维娜浑然不觉,仍是微笑着。蒙面人会隐身术,只有陆陀看得见他们。
  蒙面人遁身而去,陆陀立即感觉自己正在变形,慢慢就成了一只硕大无朋的猫。他望着自己的指甲缓缓地长了,弯了,尖了,成了猫爪子。
  维娜仍不察觉,两人手牵手走着。陆陀怕自己的利爪划破她的手,想挣脱,却叫她抓得紧紧的。
  他早早的就被这噩梦惊醒了,再也睡不着。他很害怕,心跳如雷。他暗暗检验自己是不是疯了,看自己能够不间断的背出多少条成语。就以一字开头吧,于是在心里默念:一心一意、一筹莫展、一举成功、一蹴而就、一波三折、一马当先……似乎还没有疯。
  再过一个月,陆陀就满三十九岁,上四十岁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生日之前会不会疯了去。
  陆陀父亲三兄妹,他的叔叔最后疯了。父亲和姑妈每周都去精神病医院看望叔叔,两人轮着去。父亲有时也带着陆陀去。叔叔总是慈祥地笑,摸着他的脑袋。他知道叔叔是疯子,却又不敢躲,胸口怦怦直跳。后来叔叔就死去了。叔叔一天天发黄、发干、发呆,就死了。
  陆陀从小就有印象,父亲和姑妈很爱那位可怕的叔叔。
  陆陀知道,假若他疯了,弟弟妹妹也会很关照他的。他们会经常去精神病医院看望他。爱他就成了弟弟妹妹的情感需要。他们会发现自己很讲手足之情,没有辜负父母的教育。他们也就有资格教育自己的孩子,让孩子孝敬大人。看望他,爱护他,想办法为他治病,等等一切,幻化成某种庄严气氛,又将笼罩家族几十年。整个家族会在这种气氛下和睦地生活,享受亲情的温暖。等他死去了,他们这一代也就平安过去了。下一代又重复他们的命运。
  维娜问:〃想不想出去走走?〃
  陆陀说:〃随你吧。〃
  维娜说:〃我们去郊外钓鱼吧。〃
  陆陀正好心情有些沮丧,出去透透气也好。郊外是一望无际的葱绿的禾苗,随风一荡一荡的。车窗紧闭着,听不见外面任何声音。万物生气勃勃,却像在演哑剧。陆陀便按下窗户。顿时清风拂面,两耳瑟瑟有声。维娜的长发飘起来,不时撩着他的脸。
  他俩去了一户农家的鱼池,主人过来谈价。都有通例,不用多说。有人早来了,散坐在鱼池边。钓鱼的人不太多,不是周末。陆陀和维娜约隔三米远,各自放下钓竿。维娜戴了副太阳镜,望着他笑。
  陆陀说:〃你给我的感觉很阴谋,不知道那黑色镜片后面的眼睛同你笑容一样,还是凶巴巴的。〃
  维娜就取下墨镜,笑道:〃让你看清楚吧。〃
  陆陀说:〃真的,我同戴墨镜的人交谈,总感觉吃力,好像他心不在焉,并没有听我的。〃
  维娜说:〃这都是你们作家的毛病,太敏感了。〃
  〃其实这是种很好的心理测试。〃陆陀说。
  维娜问:〃怎么个说法?〃
  陆陀说:〃面对戴墨镜的人,人们大概有两种反映。一种如我;还有的人以为别人戴着墨镜,就看不见他了,他可以对着别人作鬼脸。这种人是很自我中心的,总忽略了别人的存在。我习惯望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说明我是个坦诚直率的人,看重同别人的交流。〃
  维娜就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杜撰的吧?〃
  陆陀笑而不答。钓竿枣红色的,在太阳下熠熠放光。陆陀说:〃钓具越做越精良,钓鱼的乐趣反而越来越少了。记得我小时候钓鱼,用手竿,而且必须是在河里钓,眼睛盯着浮标眨都不眨。望着浮标,脑子里无尽的想像。那鱼是怎样成群结队的来来往往,鱼儿们在钓饵旁逡巡再三,怕是个阴谋。终于有条胆大的鱼张开了嘴。可钓鱼人太性急了,猛然起钓,落了个空。现在呢?多用这种海竿,还装个铃子。钓鱼的甚至可以放心打瞌睡,等铃子一响,再慢慢醒来也不迟。〃
  维娜笑得身子微微发颤,湿漉漉的牙齿在太阳下白得透亮。望着眼前这位可爱的美人,陆陀突然背膛发麻,却又说不出的悲凉。〃维娜,说不定,我哪天会离开一些日子。〃
  维娜问:〃哪里去?〃
  陆陀说:〃不知道。〃
  维娜脸色异样起来,说:〃你别吓我。〃
  〃我哪天会突然来找你。那时你还是这个样子吗?〃陆陀说。
  维娜越发惊愕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没什么事吧?〃
  陆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到了这些话,便拿话搪塞了:〃这个季节,北湖的芦苇长得正绿,湖水也宽阔,一定很漂亮的。不知划着小船,在芦苇荡里打野鸭、垂钓,是什么味道?〃
  维娜说:〃现在去北湖,高速公路,三个多小时就到了。不用再过轮渡,有北湖大桥。〃
  维娜说着,便抬眼望着遥远的天际。她曾经说过,很想念那次同郑秋轮一块儿钓鱼。她同郑秋轮仅仅钓过那一次鱼,那紫苏煮青鱼的味道叫她终生难忘。偶尔传来鸡鸣狗吠,更显乡间的宁静。天空的白云像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陆陀同维娜隔着些距离,可连她微微的叹息声他都听得很清楚。
  维娜轻轻的说:〃你是作家,能够理解人性的最幽微之处,不然我不会如此细致地向你描述我的生活的。我也并不是祥林嫂,逢人就诉说苦难。天下那么多作家,我为什么单独同你说呢?也许你有一天会知道,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不过你真是个很好的听众,我在你面前说什么都无拘无束。〃
  〃我从小就是个听讲很用心的规矩学生。〃陆陀玩笑道。
  维娜苦笑道:〃生活有课堂那么简单就好了。老师可以备课,生活没有给我备课的机会。一切都不由分说地发生了。
  太阳晒着,维娜的脸微微发红,透着些汗星子。陆陀觉得奇怪,这会儿让他怦然心动的,却是维娜眼角那细细的鱼尾纹。这时,维娜的钓竿响铃了。她慢慢收了钓,是条两斤多的鲤鱼,鳍和尾是暗红色的,很漂亮。他想帮忙,维娜孩子似的甩甩手,不让他靠近。她要独享收获的快乐。维娜将鲤鱼放进网兜,浸到水里去。
  维娜说:〃我回去给你做葱花煎鱼。这是我自己发明的一道菜,味道不错。〃
  第二十二章维娜与罗依
  维娜在罗依那里住了一个多月,才回到自己家去。她是下午回去的,请小玉来打扫了卫生。她远远的指着那套青花瓷茶具说:〃你把它拿去扔了。〃小玉疑惑地望着她,半天反应不过来。维娜说罢就上楼去了,往屋顶花园的躺椅里一坐,忍不住辛泪长流。
  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衔西山了。她迎着夕阳,闭上了眼睛。先是感觉灰色,然后橙黄,然后桔红,最后红色越来越浓,鲜血一样。浓稠的血在她脑海里弥漫,像是满世界流淌,充塞天地之间。
  住在罗依家的这些日子,维娜隔几天就会见着曾侃。他比电视上见着的还要小些。在观众心目中,他是明星派头。可在罗依面前,他温顺得像只小猫咪。一米七八的个头,撒娇起来像个孩子。罗依老要哄他,不然他就耍小性子。他俩亲热得像两个粘在一起的糖葫芦,也不避着维娜。维娜也见怪不怪,觉得他俩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只要相爱就行。
  维娜再也没有见着吴伟。她猜自己离开荆都的那段日子,吴伟肯定找过她。他比猴还精,不会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辞而别。维娜想着他就恶心。荆都电视新闻里偶尔有他的镜头,她马上换台。他那干瘪的身材,整个就是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幸好他只是市政府秘书长,上镜率不是很高,不然她会砸掉电视机的。有人说中国老百姓最大的权力就是掌握电视遥控器,真有道理。
  维娜又回到原来的日子,天天同罗依一块儿去游泳。天气凉了,这个季节游泳的人并不多,有时整个下午游泳池里就只有她们俩。工作人员也懒得打招呼,进去聊天去了。
  有天,又只有她们俩游泳,罗依就玩笑道:〃娜娜,没人,我俩可以裸泳。〃
  维娜就说:〃打赌,你先脱光了,我马上跟着你脱。〃
  罗依真的就开始脱。她将泳衣背带往两边一扯,露出硕大的乳房。维娜哈哈一笑,她马上又穿上了。维娜就笑话她,说她说话不算数。罗依就过来扯维娜的衣服。维娜猛地潜进水里,游走了。
  有天,罗依没来接维娜。维娜就打了电话去:〃姐,去吗?〃
  罗依声音沉沉的,说:〃今天我有点不舒服,不想去了。你一个人去好吗?〃
  维娜问:〃你哪里不舒服?我来看看你。〃
  罗依说:〃你还是去游泳吧,不用来看。〃
  维娜笑道:〃你不去,说不定就只有我一个人,碰着坏人怎么办?〃
  维娜没听见罗依笑,只怕她病得不轻了。她放下电话,直奔罗依家。维娜独自驱车,忽觉辛酸难耐。想着罗依同自己都是单身女人,一旦有个病痛,就可怜见儿的。
  维娜按了半天门铃,罗依才开了门。她倚着门嚷道:〃你这死妹子,就是不听话。叫你不要来的。〃
  维娜说:〃姐,我怎么放心得下?哪里不好?〃
  罗依摇摇头,没说话。她的情绪很低落。维娜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却不好多问。维娜陪着她坐,尽量说些开心的事。罗依勉强笑笑,又苦着脸了。正是深秋,有些寒意了,开空调又早了些。两人都快活不起来,屋子里就显得更加冷清。
  维娜忍不住了,又问她:〃姐你怎么了?〃
  罗依摇摇头,没有开口。
  维娜说:〃姐你真把我当妹妹,就跟我说。若是不能说的,你不说也行,那你自己就想开些。〃
  罗依眼泪一滚就出来了,低头说:〃那该死的,还是个同性恋!〃
  维娜倒抽一口凉气:〃天哪,怎么会这样?〃
  罗依说:〃我昨天才知道。〃
  维娜说:〃听别人讲,同性恋的男人,对女人没有兴趣的,他怎么会同你在一起呢?〃
  罗依说:〃他是个双性恋。维娜你知道吗?我是个什么感受你知道吗?只要想着他在我这里是个男人,回去又给别人当女人,我就难受死了。我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人啊!他在我这里那么棒,简直凶猛,让我吃不消。可一回去,他就娘娘腔,就拱着个屁股让人家……〃
  维娜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依说:〃那男人居然同我争风吃醋,打电话给我了。那个男的是他的制片人,他得在人家手头混饭吃。〃
  维娜问:〃你想怎么办呢?〃
  罗依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听说时,我真想杀了他。他昨晚来了,我很生气,要打他。他躺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只说要打要杀由你。看他牛高马大的是这个样子,我心又软了。我很喜欢他,离不开他。想着如果没有他了,我日子怎么过?找个男人容易,找个自己哪里都满意的男人,难啊。他在我面前太好了,让我想着就心疼。他比我小这么多,如果我做了娘,他只怕比我的孩子都还要小。想着他小小年纪,跟着我两年了,我也就没什么不可以原谅的了。可是,心里还是难受啊!〃
  维娜说:〃那你怎么办呢?这不是个办法啊。爱他,恼他,又离不开他。这会磨死你的。你可以叫他离开那个男人吗?〃
  罗依说:〃我说过,我甚至说你不离开他,就离开我。他说死也不离开我,可是他要离开那个男人也麻烦。〃
  维娜问:〃怎么回事呢?〃
  罗依说:〃他们电视台人人都知道那个制片人是个同性恋,却不知道曾侃也是的。那个制片人对这事无所谓,毫不掩饰。可是曾侃生怕别人知道。那个制片人就威胁他,要是他敢背叛的话,就将他们的事散布出去。〃
  维娜愤然道:〃那是个无赖。〃
  罗依说:〃我求他大不了不在电视台干了,我可以养着他,他要什么我给什么。可是,他做不到。他说他喜欢对着摄影机的那种感觉,离不开电视。娜娜,我的好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维娜说:〃你陷得太深了,眼睛都花了,看不清了。依我说,你一咬牙,离开这个人。你肯定会痛苦的,你挺住,你打定主意让自己痛苦一阵。你闭着眼睛挺过这一段,就云淡风清了。〃
  罗依瞪眼张嘴的望着维娜,非常害怕的样子,半天才说:〃娜娜呀,你说得轻巧啊!我想过,哪条路都想过。都不是路啊!我长到这么大年纪,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叫我怎么舍得放弃?别人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