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1-04-26 12:45      字数:4733
  。每个人的手心都攥着一把冷汗,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迷惑,士兵们在心中反复重复着同样一个疑问:“这是咋地啦?”
  一一五
  天知道北平市民传播小道消息的能力居然是如此的出类拔萃。热心的病人在向市民介绍救国军的同时,有的人干脆操起了电话直播驻北平的各大报馆。记者对时事新闻的嗅觉异常敏锐,他们不约而同感觉出了这条消息的新闻价值。这条新闻无异于在不堪重负的河床下埋上了一颗巨型炸弹,一旦将它引爆,在士气低落,人心惶惶的中国所能引起的后果,恐怕只有马占山的“江桥抗战”和十九路军的“一?二八抗战”才能与之相媲美。
  救国军的事迹一夜间传遍整座古都,陈卅的大名被登载在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抗日英雄陈卅的威名,在随后的几个星期内迅速传播在华北平原和长城内外。有一篇发表在《燕京时报》上,署名为“江上”的时事评论员这样写道:
  民族的铁骨脊梁——记一支不为世人所知的民众抗日义勇军
  在时局动荡,国土沦丧的今天,面对日寇咄咄逼人的气势,面对三千万呻吟在日寇铁蹄下的东北同胞,全体国民只能以泪洗面,默默承受着外国列强再一次强加在国人头上的痛苦。我们曾经大声疾呼: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然而从“九一八事变”以来,放眼华夏,敢于用自己胸膛来面对日寇狰狞刺刀的国军将士,前有马、蒋二位将军,后有东北抗日义勇军。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虽然他们用自己的血肉谱写了中华民族抗日的不朽诗篇,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这一年多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是何等期盼一场轰轰烈烈的胜利;是何等需要用一场真正的胜利来洗刷我们心头的耻辱啊?
  就在这国难当头,就在这民族危亡时刻,在辽阔美丽的热河省,一支由民众自发组成的抗日义勇军——冀热辽民众抗日救国军,用他们的辉煌战果,向世人展示了中华民族铮铮的铁骨脊梁!
  救国军是一支规模不大,创建不久的民众性武装。但就是这支武装,于“中华民国”二十一年十二月六日,对绥中的日寇主动发起了攻击。救国军军长陈卅将军,亲率三十余人的步兵小队,于绥中八家附近经过十几分钟的战斗,全歼日寇骑兵中队并全身而退。在随后的三昼夜,他们攻克连山,击毙日寇稻本大队中佐以及少佐大尉等军官数人。随后,他们不顾连续作战的疲劳,再战八家,将骄横一时的关东军谷田中队打得丢盔弃甲望风披靡,将谷田中队的建制彻底打残。
  救国军的胜利向民众展示了我中华泱泱大国不屈不挠的斗志和誓死捍卫国土的决心。他们用胜利向世人证明了侵略者必败,中华民族必胜这一条永恒不变的真理,他们用自己的血肉筑起了中华民族那道不朽的钢铁长城!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驻北平办事处的处长黄一夫,将登载这篇文章的《燕京时报》重重拍在桌子上。“这一定是共产党在宣传!在搞破坏!”
  于孝明取过报纸仔细浏览一遍,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处长!要不……我们先把这个编辑请过来问问话?”黄一夫身边的行动小组长钱翊君说道。
  “请?哼哼!你怎么请?难道就凭这篇文章?”于孝明冷笑道,“这篇文章我看过,通篇没有一句犯忌的话。就是‘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这句话,好像不只有共产党在宣传,就连国府上下众多的封疆大吏,也没少说这句话吧?难道仅凭这一句话,咱们就去抓人吗?”
  “哲光(于孝明字哲光)说的是啊!”黄一夫感叹道,“咱们这个部门里,就属哲光办事还能叫我放心。你们哪!有一个算一个,满脑子都是糨糊,办起事情也不说好好过过脑子?”
  “处长您过奖了!”于孝明表现得非常谦恭。
  “哲光啊!你看接下来咱们怎么接招啊?人家已经把舆论造出去了,咱们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依卑职的意思……”于孝明看看钱翊君说道,“首先,咱们对《燕京时报》要加强监控,重点调查这个化名‘江上’的人是什么来历;其次,我们要密切注意陈卅等人的动向。根据我们的内线情报,前一时期潜逃的共党分子韩柏,很有可能隐藏在这个救国军内部。照此看来,这个救国军极有可能是共党分子藏污纳垢的赤军。因此,我们必须要严密注意它的一举一动。”
  “好!好!好!”黄一夫连声赞叹,他指着于孝明对钱翊君说道,“看到了吧?人家是怎么办事的?丁是丁;卯是卯,分析得清清楚楚。干我们这一行不动脑子,那是不行的!”
  “是!是!翊君明白,翊君明白!”钱翊君连声赔罪。
  “陈大胆成了抗日英雄?”于慧手持报纸站在礼堂前的台阶上,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他会是抗日英雄?土匪也成了抗日英雄?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啊?”处于青春幻想期的于大小姐,对这个悲惨世界彻底绝望了。
  一一六
  第20章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于慧更加无法忍受,燕京大学学生会向救国军有关人员递交了邀请函,希望救国军能在合适的时间派代表到燕大进行一次公开演讲。
  “这可咋办?”凤凰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郭仲良。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该咋办。”郭仲良所面临的压力并不比这些人轻多少,他万万没料到自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会招来如此巨大的轰动效应。
  “反正我是想好了,”凤凰说道,“大字我不识几个,要论水平,这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你郭参谋长。”
  “是啊!”梁飞也跟着瞎起哄,“你叫我们杀几个小鬼子,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你要想叫我们动嘴皮子,参谋长!您就直接下令把我们拖出去毙了算了。”
  “也何?你们要挟我是不是?我说你们平时那能耐都哪儿去啦?说嘎咕话我咋就没见到你们打怵呢?我说你们能不能正经点?能不能把这心思都放在正道上?”郭仲良开始像模像样教训起手下。
  “也不知道是谁没把心思放到正道上?”凤凰一撇嘴轻蔑道,“是谁嫌瘭子丢人把他硬关进屋子里的?这世上有这么对待自己弟兄的人吗?”
  郭仲良面色一红,强词狡辩道:“我那是关心他,你没看见我整天好吃好喝供着他吗?我现在倒是不想关他,可是你们问问他,他自己愿意出来吗?”
  “反正要论嘴皮子功夫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是不去我们谁也不去!”凤凰干脆把头扭到一边,来个不理不睬。
  “你们……”郭仲良没办法了。事实上并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没有得到上级领导批准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邀请救国军进行演讲的活动,是由北平高校的学生联合会组织和发起的。与广大爱国学生的抗日热忱相比,北平各党政机关以及商家团体就显得冷漠多了。原因很简单,无利不起早而已。救国军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非但不能给这些团体带来任何实惠,相反,还极有可能给他们招致相当大的麻烦。
  陈卅刚刚脱离危险期,正躺在床上无聊地数着小绵羊。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他本人倒是一万个愿意去,不过还没等他提出个人申请,就被全体人员一致给否决了——陈大胆能不惹事就算是谢天谢地,谁还敢指望他能办事?郭仲良以他身体尚未康复为由,严词拒绝了他。凤凰借口照顾大胆打死也不肯抛头露面。万般无奈之下,郭仲良一咬牙,只好决定由自己亲自出马。
  决心下得到挺快,可是在随后的组织工作会议上,郭仲良这种擅自做主的行为被他的姐夫——中共北平市委负责人齐百轩给狠狠批评了一顿。这还不算完,回到家的家宴上,齐百轩继续数落他。
  齐百轩对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小舅子恨铁不成钢,本来是一个很听话很有组织性纪律性的好同志,怎么半年不见就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不但满嘴的粗话脏话,而且还学会擅自行动擅自做主了。
  “你瞧瞧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齐百轩拍着桌子喊道,“张嘴就是满口的脏话粗话,哪里还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新青年?简直就是个臭流氓!”
  “姐夫!”郭仲良不服,“流氓咋地啦?现在跟小日本对着干的,除了兵痞就是流氓!你叫那些戴眼镜的文弱书生上去试试?两枪没放就得吓尿裤子。”
  “你还敢嘴硬?你给我站直喽!别站没站样坐没坐样!你……你不听话是不是?”齐百轩拾起拖鞋。
  “你这是要干吗?”齐百轩夫人郭玉玲急忙拦住自己丈夫,“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吵吵嚷嚷的,让邻居听见像个什么样子?良子!你也真是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看把你姐夫给气的!”
  “姐!你啥也不懂跟着瞎掺和个啥?”郭仲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学得这么倔,宁可被姐夫打死,他也不肯服这个软。
  “行!行!行!翅膀硬啦?翅膀算是硬啦!好好好……”齐百轩左右瞧瞧,顺手丢下拖鞋,抓起放在墙角的拖把……
  “良子!你快跑!还不快跑?你要气死你姐夫是怎么着?”郭玉玲左右都拦不住,眼见一场家庭暴力即将悄悄上演。
  “姐夫,”郭仲良笑着说道,“你可是文化人啊!这文化人咋能动粗,是不?咱有礼说理,抡胳膊动腿的让人家笑话不是?”
  还别说,郭仲良这句话一出口,齐百轩高举拖把登时就呆若木鸡。
  “呵呵!还是大胆这法子管用。这不,对付文化人就没有不灵的时候。呵呵……”郭仲良心里这个得意,像喝了红糖水似的。
  一一七
  齐百轩应该感到庆幸才是,如果今天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郭仲良而是陈大胆,依陈卅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估计齐百轩同志都未必能活过1933年。
  一位有着远大前程的青年被陈大胆带坏了,一个举手投足彬彬有礼的大好青年和陈大胆仅仅相处了半年,就沾染了一身匪气。一个人想要学坏,看来真的是很容易。
  郭仲良那边姐夫和小舅子正在闹得不可开交,陈大胆这边却遇到了故人。
  晚饭后,文弱书生徐文远前来拜访。
  “徐文远?他是干啥的?你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起过呢?”凤凰低声问道。
  “我在北平认识的一个哥们儿,呵呵!这小子咋整地?咋变得越来越酸呢?还整个‘弟拜上’?呵呵!啥玩意啊!虚头巴脑地。”陈卅弹着徐文远的拜贴说道。
  “你想不想见他?”凤凰柔声征求着意见。
  “你叫他进来,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现在变成啥模样了?”
  徐文远一身笔挺的西装,随着凤凰径直走进陈卅的病房,鼻梁上的高度近视镜依旧是明光闪闪。
  “你小子还活着?”陈卅笑着问道。
  “死不了,”徐文远笑道。
  “呵呵!你小子咋穿上西装了?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小子就连双袜子都是漏着眼儿的。”陈卅低头瞧着徐文远油光铮亮的皮鞋。
  “唉!”徐文远一声叹息,没用陈卅看座,自己找张空床坐下来,“你就别提了,你越说我就越上火。那时候啊,家穷,上了大学后就连吃饭的闲钱都没有。一到晚饭过后,我就以倒泔水的名义去捡人家的剩菜剩饭……那不后来让大哥你给遇见了?当时我这个臊啊!你那张嘴还挺损,一边从我嘴里往外抠馊馒头一边问:‘这猪吃的东西你小子也敢吃啊?’你不知道,我当时真想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呵呵!”陈卅开心地笑了。
  徐文远挪挪屁股坐在陈卅身边,搂着他的脖子笑道:“不过你小子挺讲义气,当时就拉着我奔了天桥。哎哟喂!在天桥和你一起吃的那顿酱驴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啊!你小子嘴是损了点,可心肠不坏。当时感动得我呀……”
  “你可拉倒吧!”陈卅喊道,“你说你啊,眼镜度数挺大不说,这眼泪也比别人丰富,弄得我那身新衣裳啊,就跟掉进永定河似的。一晾干,全是咸盐沫子。”
  “呵呵!”徐文远伸手敲了敲陈卅的脑袋笑道,“你还说呢!我当时就想,这小子挺有钱啊!后来一打听,原来你不过就是个扫地的。就算连咱们司徒校长的办公室都归你收拾,你一个月能赚几毛大钱?”
  “呵呵!”
  “你还敢笑?呵呵……后来我就发现你小子不地道。有一次我跟踪你,发现你深更半夜潜入日本人住宅区……哎哟喂!那大包小裹地往回拎哪!就跟在自家后院拿东西没什么区别。这下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你小子的钱居然是这么来的。呵呵!你居然还把偷来的日本年糕往咱司徒校长嘴里塞,弄得这老头还挺纳闷:按理说他在中国待的时间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