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1-04-26 12:45      字数:4755
  龋盐业牧撑涌可纤募绨颉5ザ酪桓鋈嗽诩矣幸桓隼癜荩馕蹲攀裁矗空饩偷扔谄吒鐾砩隙纪耗仍谝黄穑?br />
  有一个晚上,我邀请她到我家来,我想给她烧点吃的。她先是站在厨房里,我那会儿正在最后安排饭菜,好上桌子。她在饭厅和起居室之间的双扇门旁站了一会儿,坐上圆形餐桌时选了我父亲平常就坐的位置,向四处张望着。
  她打量每一件东西,从比得迈亚家具,到三角钢琴,再到老式落地大座钟,当然还有绘画、图书,以及铺陈在餐桌上的盘子餐具。我留下她一个人,去准备甜点,我回来时她已经不在了。原来,她穿过一间又一间屋子,最后站在我父亲的书房里。我闷声不响,斜靠在门框上注视着她。只见她的目光扫在每一张齐着天花板的书架上,就像是在翻阅书页一样。然后,她走到一张书架前面,把右手的食指举得齐胸那么高,轻轻地划过书脊,接着又走到第二张书架前,仍旧用食指划过书脊,就这样,书脊联翩着书脊,她划着划着,穿过了整间书房。她走到窗子边就站住了,透过玻璃去看外边那一派黑暗景色,又看那些书架在窗子玻璃上的反光,还有她自己在玻璃里的照影。
  第37节:朗读者(31)
  这是汉娜的一幅写照,她还有许多写照,就这么保留在我心头。我把它们另外存放,以便可以随时将它们投射到心灵的屏幕上来观赏它们,从不消散,永不变色。有很长一段时间,那些写照对我来说是不思量、自难忘。于是,我就把它们一幅一幅取出来,重复地放映到我心灵的屏幕上去,独自欣赏。汉娜都有些什么写照呢?其中一幅是她在厨房里拉上长筒袜;另一幅是她站在澡盆前,伸出双手,手里拿着浴巾;还有一幅就是汉娜在骑自行车奔驰,裙边儿在车子带起的风中飘拂;最后,就是她站在父亲书房里。那天,她身上穿了一袭蓝白相间的条纹连衣裙,那时叫做衬衫式连衣裙。一穿上她就显得年轻朝气。那会儿,她用食指轻轻地划过书脊,她又看着窗子上的一片黑暗。她朝我转过身子,那么轻盈地一回眸,裙边围绕着她的腿肚子旋转起舞,然后又轻轻垂下。我发现她的眼神有点疲倦。
  〃这些书你父亲是只读读呢,还是他自己也写书?〃
  我知道,其中有一本关于康德的,另一本是关于黑格尔的,都是我父亲写的。我找到这两本书,取出来给她看。她就说:
  〃给我读一点这些书。你不肯吗?小家伙!〃
  〃我恐怕……〃
  我不想读,可又不好拂她的意愿。于是,我拿起那本关于康德的书,读了一段有关分析和辩证法的,我们俩谁也不懂。于是我只好问她:〃这样够了吗?〃
  她望着我,好像她都懂得了,又好像懂与不懂其实都有收获。
  〃那么,你总有一天也会写这么样的书吗?〃
  我摇摇头。
  〃那么,你会写其他书吗?〃
  〃我说不好。〃
  〃那么,你会写写戏剧吗?〃
  〃我说不好,汉娜,真的。〃
  她点点头。我们坐下来吃甜点。后来,又一起回到她的公寓去。我原来想和她一块儿就在我的床上睡觉,可是她不肯。她感到在我家是个闯入者。她并没有用多少话指明这一点。但是,从她在厨房里和在双扇门边站着,或者从一个房间穿到另一个房间,直到审视我父亲的书,甚至是在餐桌旁吃甜点等等,从她这些行动举止都可以看出苗头来。
  第38节:朗读者(32)
  我把真丝睡衣给了她。那是紫红色的,细细的肩带,让她肩膀和手背裸露在外,下摆一直垂到脚踝处。她穿着真是熠熠生辉。她高兴极了,满脸欢笑,容光焕发。她从上到下打量自己,转着圈子,舞步翩跹,又照照镜子,再接着跳舞。
  这也是汉娜留在我心里的写照之一。
  13
  对我来说,每一学年开学都是一座分水岭。从六年级升到七年级更是万象更新。我从前那个班级给拆掉了,学生分别分配到七年级的三个新班级。很多同学没有能够跨过这个坎儿,结果,原来是四个小班,现在合并成三个大班了。
  从传统上讲,我这所实科中学只招收男生。后来,学校也收女生了,但开始时生源很少,平均分配到三个班,简直不够分。所以,就全都集中在一个班里。后来女生多了,便分到第二个班,再后是第三个班,等等。上一学年女生不多,我以前那个班因而没有分配到女生。我们那个班级是第四班,全是男生,这也就是班级给拆散后,学生要重新分到其他班级的个中原因。
  起先我们同学都不知晓,等到开学方才恍然大悟。校长把我们老班级的学生召集到一起,向我们宣布重新分班的理由和办法。我同其他五位一起,穿过空荡荡的走廊,到新班级去。我们坐的课桌课椅是人家挑剩下的,我在第二排。桌椅是单独的,但是成双排列,共有三行。我位居中间那一行。我左边是上一班级的老同学,名唤鲁道夫o巴根,他壮实而又文静,在下象棋和曲棍球上,是学校可以依赖的选手。虽然以前在老班时我从来没和他玩过,不久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在我右边,隔一条走道,就是女生了。
  我在这一边的邻座是苏菲,她棕色秀发,棕色美目,度过了一个夏天的皮肤也是棕色的,裸露的手臂上面长着纤细的金黄绒毛。我坐下,四周张望,她对我微微一笑。
  我也敬以微笑。我身心舒泰,新班级新开始让我激动,新班级有女生也让我激动。至于说到女生,在低年级时我观察过男同学,不管班上有没有女同学,他们都一个样,害怕她们,躲开她们,取悦她们,要不,就崇拜她们。我晓得自己对付女性有点办法,可以游刃有余,友好相处。她们就喜欢这个劲。在新班级我要和她们友好交往,同时,和男同学也要和睦相处。
  第39节:朗读者(33)
  是不是人人都如此呢?我年轻时,总感到自己一会儿信心十足,一会儿又自信丧尽。我想像自己完全无能,毫无魅力,没有价值。同时我又觉得自己是天生我才,并且可以计日功成。在我充满自信时,我连最大的困难也能克服。但是,哪怕是一次最微不足道的失误,也会叫我确信自己仍旧一无是处。其实,恢复自信同成功与否没有关系。我所设定的每一个奋斗目标,我所渴望的每一次外界好评,使得我真正做到了的相比之下显得一文不值。而且,到底我是觉得自己一无可取,还是感觉足以自豪,只取决于我当时的心境如何,与其他一切简直没有关系。此外,跟汉娜之间也一连好几个礼拜都鱼水和谐,尽管我们之间时有争吵,尽管她一而再、再而三对我拒之千里,而我也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匍匐在地。尽管如此,随着新学年而来的夏天还是非常美妙的。
  现在,我那间教室如在眼前,右前方是门,沿着右边的墙壁是挂外衣的架子,左面则是一长溜窗子,可以眺望圣灵山。我们课间休息时站在窗前张望,还能看见下面的马路、河流,以及河对岸的草地。教室前方当然挂着黑板,立着悬挂地图和图表的架子,在讲台上安放着老师的书桌和椅子。教室墙壁下方刷着乳黄色油漆,齐头那么高,再上边就是白色的了。从天花板上吊下两只乳白色的玻璃球灯。整间教室没有可有可无的陈设,没有绘画,没有花草,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多余的。当然,也没有那种柜子,里面塞满了遗忘的书本笔记本,或者是彩色的粉笔头什么的。如果要扫视一下教室,目光总会一下子就扫向窗外去,要不,就扫向那个坐在你旁边的人儿。每当苏菲注意到我在看着她,就会对我回眸一笑。突然,我听到了老师的责问:
  〃伯格同学,苏菲的确是个希腊名字,不过,这也不是你在希腊文课上研究你的邻座的理由。快翻译!〃
  我们当时正在练习翻译《奥德赛》。我读过德文译本,马上就喜欢上了,直到今天仍然喜欢。一般情况下轮到我翻,我不消几秒钟就能进入状态,翻译出来。这次老师把我同苏菲联系在一起,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笑声终于停歇,我却心有旁骛,开始结结巴巴起来。瑙西卡!从肉体上和外表上都代表着永恒,手臂粉白,处女圣洁,我应该把她想像成汉娜?还是苏菲?反正,两者必居其一。
  第40节:朗读者(34)
  14
  一架飞机的发动机如果出了故障,并不是这次飞行的末日来临。飞机并不会像陨石似的从天上掉下来。它还会滑翔;如果是一架多引擎的大型客机,就会继续滑翔三四十分钟,直到飞机试图迫降时,才有可能坠毁。乘客其实什么也感觉不到,不管引擎在动还是不动,飞行的感觉是始终如一。当然,声音是不再那么响了,不过也就静了一点儿。实际上比引擎更吵闹的是风,风穿过机翼和机尾会发出响声。偶尔从窗子看出去,地面和海洋简直近在咫尺,显得可怕。这时,电影会继续放映,空中小姐和空中先生会拉下遮阳板。也许,机舱内这么宁静安逸,还会使乘客感觉特别舒服。
  夏天便是我们恋情的一次滑翔飞行。这是指我对汉娜的爱来说。至于她对我的爱,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仍旧照老规矩朗读,淋浴,做爱和并卧。我给她朗读《战争与和平》,伴随着托尔斯泰关于历史、伟人、俄国、恋爱与婚姻的种种宏议伟论。整个朗读延续了四五十个钟头。像往常一样,汉娜完全沉浸在情节的起承转合之中。但是,这一次可不同以往。要发表自己的议论时她就止步不前了。她并没有像对待路易丝或者爱米丽亚那样,把娜塔莎、安德烈和彼埃尔等人当做自己周围的人物。她走进角色的世界,就像一个人在做一次路途遥远而神昏目眩的旅游。或者,像跨进了一座古堡,被主人邀请进来,可以过夜,虽然感到宾至如归,但就是不能完全消除忐忑不安。以前我给她朗读的书,我自己早已熟悉,《战争与和平》对我也是新书。我们一起迈上了遥远的旅程。
  我们还想过互相给对方起个小名。一开始她就想,不再叫唤我〃小家伙〃什么的,改叫种种不同的形象性或简称型的名堂,例如,小青蛙、小蛤蟆、小狗狗、小石头或小花儿,等等。我却坚守着汉娜这个名字,一直到她问我:〃你抱着我,闭上眼睛,心里头想想动物看看,你会想到什么小生灵呢?〃我于是真闭上眼睛,想起动物来。我们那会儿正紧紧搂在一起,我的脑袋靠在她的脖颈边,我的头颈挨着她的乳房,我右边的胳膊伸到她身下,抱着她的背脊,左边胳膊则搂定她的臀部。我的一双臂膀和手掌还慢慢运动,抚过她宽阔的背部,她硬朗的大腿,她坚实的臂部,又感觉着她紧贴着我头颈和胸部的乳房和肚子。她的肌肤光滑柔软,那团在里边的肉体强壮结实而又任我所为。当我的手移到她的小腿肚子时,我感觉到她的肌肉有种习以为常的颤抖。这叫我想起马儿也经常这样,肌肉会抽搐震颤,以便驱赶飞虫。
  第41节:朗读者(35)
  〃小马驹!〃
  〃小马驹?〃她挣脱我的拥抱,一跃而起,看着我,非常吃惊地看着。
  〃你难道不喜欢吗?我忽然想起这个名儿来,是因为你抚摩起来那么美妙、光滑、柔软,而且还感觉得到皮肤下的坚硬和强壮,还因为你的腿肚子会像马儿那么颤动。〃我一口气把种种联想都和盘托出。
  她看了看她腿肚子肌肉的颤抖。〃小马驹吗?〃
  她摇了摇头。〃我不晓得……〃
  这不是她惯常的态度。一般来说,她总是绝对的死心眼,不管赞同,或者反对,全都如此。面对她惊讶的表情,我向来是准备一旦需要,就立即撤回,并且进行自责和道歉的。可是,这一次,我却想说服她接受马驹。〃我也可以叫你'骏马',或者'小骊',或者'小骥',或者'骅骝'什么的。我想着马儿时,并不是注重马的牙口、马的头颅,或者其他让你不大愉快的方面。我想的是有什么东西那么俊美,那么温顺,那么柔软和强壮。你自然不会是小白兔或小猫咪,那么小老虎呢?你的内在也许相像,但老虎太凶,你也不可能是。〃
  她仰面睡着,把两只手臂搁在脑后。我这时也支起身子来,一味看着她。她的目光却投向一片虚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脸转过来向着我。她的表情里有一种特有的真挚。〃真的,我喜欢。你如果叫我马儿什么的,还有那些古里古怪的马的名头,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我们曾经一起到邻近小城的剧院去过,去看《阴谋与爱情》的演出。这是汉娜生平第一次去剧院,她爱上了看戏中的一切,从台上的表演到幕间休息时的香槟酒。我手搂着她的腰肢,不在乎别人怎么瞧我们这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