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作者:旅游巴士      更新:2021-04-26 12:44      字数:4730
  马上送技术检验室研究。”
  技术检验室是中美合作所的一个特殊机构。美国特务在这儿指导大批的特务技术人员,专门分析指纹、血迹、笔迹特征……齐晓轩的字迹将和成岗的字迹一道受到专门的检验。
  ……几个钟头以后,陆清收到了技术检验室送来的公文,拆开一看,是一张鉴定结论:“字迹相同……”
  技术检验室得出这样的结论,一点也不奇怪,因为齐晓轩和几个最亲密的战友,关在相邻的囚房里,他们之间有着别人不知道的经常的联系。当成岗刚来的时候,就是他们通知楼上的成岗,使用那条早就存在的秘密通道,直到大搜查到临前,才把通向楼上的路线暂时割断,以免敌人查觉出来,使《挺进报》的事件牵连到楼上。过去,每一次《挺进报》传下楼来。他们看了之后,就马上把它毁掉,只用口头传达,一个告诉一个;只有那些重要文件,像二中全会文件,渡江命令……没有人愿意毁掉这些珍贵的党的文件,才秘密保存下来。但是他们还不放心,老早就叫成岗坚持用仿宋字体,而且去掉《挺进报》的刊头。还在《挺进报》刚刚发行的时候,齐晓轩和他的战友就研究过成岗写字的特征,一直学着他的字迹。多年的监狱生活,教会了他们预先防备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这一次,事情正发生在齐晓轩的牢房里,按照事前的约定,到了不可避免的时候,齐晓轩就挺身站了出来,保卫组织,保卫自己的同志。
  特务对照了字迹,还有些半信半疑,再一次到牢房里来,仔细搜查了齐晓轩所有的东西,果然,在他的枕头里面,搜出一小截变色铅笔和几张破纸。
  陆清冷笑着,掩盖不住胜利渐渐到手的骄傲:“说说看,这个东西是怎样送进来的?”
  “外边的地下分子给你送进来的!”杨进兴狠狠地加上一句,“杨虎城的消息,就是你们透出去的!”
  一边问着,一边拿起那张可怕的文件,递到齐晓轩眼前。陆清早已知道,即使是多年前的地委书记,齐晓轩本人仍然写不出这种内容的传单。
  “说说看,地下党怎么和你们联系?”
  此刻的陆清,注意力自然集中到齐晓轩身上。既然是他写的字迹,那就是说,文件是地下党送给他的,杨虎城的消息也是他走漏的。
  齐晓轩轻微地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特务完全没有想到的简单情节。他讲的是出乎敌人意料的事情。他说:不久以前,正是敌人忙着烧毁文件的那天,看守员都上楼搬档案去了,楼下只有一两个特务留下来巡逻,他在放风的时候,走到院坝里散步,偶然发现了管理室的门没有上锁,里面又没有人,于是,就走了进去,随意翻阅着报纸,为的是想看一看有没有释放政治犯的消息,不料在报纸上,发现了公开刊登的召开七届二中全会的消息……“哼,你说得好流利!”陆清又一次冷笑。
  “怎么?你敢随便进我的管理室?”杨进兴大叫一声。脸色突然变得灰白,他发觉自己被牵连进去了,并且有重大的责任。
  “没有锁门,当然可以进去。”齐晓轩坦然地回答了杨进兴。
  忘记锁门的疏忽,在杨进兴确是常有的事。杨进兴忍不住声音发抖地狂吼起来:“决不可能!我们的报纸,会登你们共产党的消息?”“你们把报纸拿来翻翻看。”齐晓轩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的神情,他很清楚,成岗的消息,肯定是从黄以声的报纸上抄下来的。
  敌人再一次冷笑,下命令搬来了一些报纸。
  齐晓轩慢慢地翻阅着。前些时候,在“和谈”期间,国民党不能不装出一点“民主”的幌子,新闻检查偶尔放宽了一些,在一些民办的报纸上,也就时而出现几段“新华社”的消息。这些消息,常常被《挺进报》白宫版愉快地记录下来。齐晓轩耐心地读着报上那些大标题,他需要趁机记住更多的消息。
  “还没有找到吗?根本没有登!”杨进兴得意地说。
  “让他翻吧。”陆清嘴里咬着烟斗,冷冷地嘲讽。“你们看看这里。”齐晓轩最后才指了指一张报纸。报纸上的标题,清楚地印着:中共中央召开七届二中全会两个特务都吃了一惊。他们久久地望着报纸,完全没有想到齐晓轩竟这样简单地解决了他们的疑难。这些特务,平时是不大认真看报的,现在只好哑口无言。
  齐晓轩从容地抬起眼睛,微微带笑地瞧着面前两张尴尬的脸。
  “这是什么地方?你懂不懂所规?懂不懂进行‘奸匪煽动’的处置条例?”陆清威胁的声音里,带着空虚。“完全知道。”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恐惧,仍旧是齐晓轩惯用的平静而自然的声音。“这里是白公馆集中营。”
  到这时候,齐晓轩更是无所畏惧,除了他个人的偶然活动而外,敌人不仅找不到党的活动,更无法追究是谁把杨虎城的消息送出去的事。敌人永远不会知道党的秘密。齐晓轩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旁边的窗口。窗外一片蓝天,几朵白云轻轻地浮在空中,缓缓飘动。随眼望着远处油绿的青山,齐晓轩的嘴唇动了一下:“告诉你们,我永远是共产党员。”
  ……陆清不断地抽着香烟,似睡非睡地躺在沙发上。地板上胡浩留下的血迹,已经扫除干净了。杨进兴心绪暴躁地在光滑的地板上走来走去,无心回答陆清问他的话。
  写报告上报给特别顾问吧?杨进兴有点害怕,他是看守长、报纸却偏偏是他办公室里的,怎能卸脱这分责任?他担心按照“团体”的无情纪律,自己首先会受到“失职”的严厉处分。
  陆清担心的事比他更多,也更重要:“管理不善”,陆清也有无法推诿的责任,更重要的是,他难于相信已经作出的结论。是齐晓轩么?真是他那么偶然地干的么?字确实是他写的,报纸上也找到了消息的来源。陆清不能不勉强同意这结论的正确,但他决不甘心。
  “是呀,所长,你和我都可能受到纪律处分。”杨进兴再也不像平常那么凶狠,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我,我看……”“明天早晨,你召集全体看守员训话,”陆清停了一停,才大声说道:“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这张纸条子的事情!”
  “是!”杨进兴一听这活,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还有,”陆清从沙发上翻身坐正,点燃了又一支烟,降低了声音说:“和地下党的联系,必须继续追寻。我看刘思扬是最大的危险。”
  “还有成岗!”
  “成岗不算。”陆清知道顾问处早已反复研究、分析了成岗在注射时讲过的一切,他们认为注射诚实注射剂以后得到的材料,是绝对准确的,对美国科学的最新成就,谁也不应该怀疑。而成岗当时所讲的一切,都证明他在白公馆并无特殊活动。
  “你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刘思扬身上……”陆清停了一下,谨慎地下定决心采取新的措施:“共军攻势猛烈,现在更要小心预防政治犯越狱,这是我们今后的主要任务。应该立刻调整牢房,把共产党集中起来,集中在几间牢房,设置双岗,加强看管。决不能像现在这样,楼上楼下,到处分散拘押。集中控制才好监视,才不会留给他们任意活动的余地,才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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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成岗和刘思扬的脚镣和手铐被松掉了。他们被押下楼来,换了新的牢房。
  初次来到楼下,心里充满了新奇和高兴。不管敌人如何监视,和更多的战友们住在一起总是可喜的事。楼下的战友是沉默的,但是看见他们下楼时,也微微看了看他们,仿佛用短暂的目光,向他们表示战友的致意。
  新到的牢房,比楼上原来那一小间大得多,两丈来长,一丈五六尺宽,像这样的房间,在渣滓洞起码要关三十个人。可是,白公馆囚禁的政治犯不多,原来关的特务,最近以来不断释放,剩下一些,又多集中到楼房旁边的那列平房里受优待去了。成岗和刘思扬住的这间牢房,只关了七个人。
  白公馆比渣滓洞更牢固和严密,牢房四周是砖墙,墙上空荡荡的不准挂衣物。铁窗很多,便于特务窥探牢房。但是这对牢房里的人,也有好处,不仅空气比较容易流通,而且从众多的铁窗口,也便于监视那些躲在墙角窃听的敌人。
  他们这间牢房,是在楼下的左前方。旁边,就是那道通向楼上和侧门的楼梯,刚好有道铁窗正望得见楼梯和侧门,如果侧门打开,甚至可以看见高墙外边敌人的行动。牢房前面,和楼上一样,也有宽宽的走廊,走廊的堡坎之下,才是他们在楼上经常看到的院坝。这间牢房的铁签子门,不是对着走廊,而是对着楼房中部的一条巷道开的。巷道两边,都是牢房。他们的牢房对面,便是老齐住的那间。巷道的出口,对着院坝,对着白公馆经常锁闭的大门。巷道另一边的尽头是一堵墙,墙的正中,挂着一副巨大的镜框,里面装的是手握军刀的蒋介石秃着脑顶的相片。下面横七竖八涂上一些玷污人眼的反动标语。但是,装着蒋介石相片的镜框,也有它一个颇为特殊的用途:那镜框的下沿,贴着墙,上边,则微微朝下,略带俯角。特务这样挂着,大概是希望人们更容易看清他们大老板的相貌,但是这样一来,镜框上面的玻璃,恰像一面镜子,在暗黑的巷道深处,明亮地反射着外面的阳光,而在反射阳光的同时,也把远处出现的,甚至躲在走廊下面院坝里的特务的行踪,全都暴露在玻璃上。
  成岗和刘思扬刚刚在同牢房的战友们的帮助下,铺好自己简单的床位,便看见一个特务走进巷道,到了对面牢房门口。
  “出来,胡浩。带行李!”
  这是干什么?又出现了新的情况,或者《挺进报》事件的处理,又有了新的发展变化?成岗警惕起来,注意着事件的发展。背后,有人叽叽喳喳地说话。他没有去惊动他们,但他感到有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成岗没有回头,便说:“思扬,注意。”
  “又是什么新花样?”刘思扬低声问。
  胡浩赤着脚,出现在牢门口,他抱着一卷行李,怒问道:“到哪里去?”
  “换间房子”,特务抬手指了指成岗这边的牢房。“搬到那边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成岗心里飞快地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这是敌人害怕。在《挺进报》事件之后,他们不愿再让胡浩和老齐住在一起,所以往他们这边调动。阴险多疑的特务,防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危险。
  胡浩走过来了,脸上没有表情。特务打开牢门,又锁上。
  晚饭以后,夜幕慢慢降临。巷道里的电灯,把光线从签子门缝中射进牢房,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黑白相间的亮处和暗影。人们多已进入梦境,不管牢房外边阵阵传来皮靴的响动,不管高墙外边荷枪巡逻的警卫,不管夜里多黑,多阴森。这时候,在这间牢房里,只有胡浩和另一个人还没有躺下,他们靠在灯光照不见的角落里喁喁谈话……已经睡下的人们中间,也有两个并没有睡着的,那是成岗和刘思扬。他们头靠着头,闭着眼,一动也不动,像熟睡的人,但是,低沉的、缓慢的对话,正在他们之间悄悄地进行。
  “……老齐那边……人太杂。关着两个特务……监视得很紧……不好活动……”
  “他们那边,自己人多吗?”刘思扬问。
  “老齐……三个1941年被捕的学生,原来还有胡浩……现在……连特务……同室是……八个人。”
  “我们这边……加上胡浩……也是八个。”
  “这边……都是自己人……没有关特务……”
  “是呀……条件很好。”
  成岗没有回答,也许是疲倦了。旁边,胡浩和谁的喁喁谈话也停止了。不知何时,刘思扬进入了睡乡……天色渐渐亮了。没有表,不知道是几点钟,从照进房间的朝阳的斜角来看,约莫是七点左右。牢房里的人们都已经起来,整理了铺位。胡浩早就靠在牢门边上,望着对面的牢房,那是他住过多年的地方,他有着说不出的留恋,默默地望着,用没有表情的目光,暗暗向对面的战友问好。
  成岗和刘思扬默默无言地坐着,他们也有心事——刚才下楼,一切都不熟悉,应该如何工作呢?他们考虑着,要不要在放风的时刻,去找老齐?但他们又担心,刚一下来,就去联系,一定会引起敌人的注意。
  特务在院坝里大声吹口哨。牢门打开了,人们走了出去。
  是早点名。和渣滓洞一样,早晚都要点名。过去点名是在牢房里,几天以前,早点名才改在院坝里。点名之后,可以有几分钟时间去洗脸,上厕所,实际上是一次额外的放风。集中看管比他们在楼上反而自由了一些。
  杨进兴大声地点名,点过名之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