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你妹找1      更新:2021-04-26 11:50      字数:5020
  财务公司,给那些以大陆资金为背景的机构来个信贷金额的新限制,与此同时,在市场上通过基金把受人民币牵制经济效益的工商股放出去。
  这整体的部署源于他个人的机警与敏感。
  如果真是为了要托买一部最新式的传真机,游通元的路数多了。
  就算他托荣氏中一些跟他熟谙的人去买,都是易如反掌、顺理成章之事。
  反而是要开口请荣必聪帮忙,才显得突兀与小题大做。
  他怎么会不怕荣必聪思疑他是变相地开口要荣必聪把传真机相赠?这对他的身份和人格都有伤害。相交以来,荣必聪一直发觉游通元不是那种捡小便宜的人,绝不会为小小数目坏了清名与友情。
  会不会是通过游通元而对他格外照顾,使他更誓无异志地把信心放在国家之上?这真的不得而知,也实在无须深究。
  他只要确定这游通元的消息是有把握的,就可以通过他而有所得益。
  极大的可能是,建立了他信任以及依赖游通元的关系,日后就有更多的部署。
  这些部署,是双边的。
  目前全世界都在以经济挂帅,因而政经不可完全分家。政治辅助经济发展,经济同样支持政治稳定。
  荣必聪明白,他除了爱国爱族的一颗赤诚之心是可取之外,他手上拥有的经济条件,绝对有被利用之价值。
  双边关系扣得紧,对彼此都有利。
  这种凹凸齿轮要运作畅顺,需要润滑剂。
  游通元就是润滑剂的一种。
  因此,这一次游氏过港,立即相邀晚宴,继而剪烛谈心。
  既为事业需要,也好稍缓那种等待夏童回来的焦急情绪。
  游通元也说明,他这次逗留香港时间短,什么人都不见,只与荣必聪会面。
  吃过了晚饭,荣必聪很破例地把游通元引入他的书室,与他密谈。
  游通元坐定了,等待佣人送上香茶之后,荣必聪一下子就纳入了正题,说:
  “游兄这次到英美去,身负重任,留港这两天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这是荣必聪开了一个头,让对方承接下去。
  如果游通元不愿意泄露天机,他不妨当荣必聪刚才那段话是应酬性质,不难打发掉。
  如果游通元有意让他知道此行有什么特别的任务,也很容易接得上。
  看来,游通元选择了后者。
  他说:
  “是很有点任重道远,故此我也战战兢兢。”
  “游兄的经验老到,胆识过人,必定胜任愉快。”
  “这阵子办事,跟外国人打交道不容易。他们的心态呢,简单点说,对我们市场的期望是,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对的,什么三○—,什么最惠国条款,全是要先行裁抑我们国家的条件势力,可又舍不得不与我们交往。”
  “就是这话了,故而,香港才有这番波动,并不排除他们执着香港,是为了榨取更多海外市场的利益。”
  “香港人太把集中点放在本土,他们未曾想到中国市场才是目的物,香港只是钓在鱼丝上的饵,大鱼为了不肯错过鱼饵,一口咬紧了,便被逼上钓。”
  “我们总有办法应付吧?”荣必聪问。
  “以夷制夷,自古以来都有办法。”
  游通元呷了一口香浓的铁观音,想了想,才继续说:
  “这次我带商务访问团去英美两地,目的就是跟他们做大生意。谈成功了,他们就知道两个非常重要之点。
  “其一是能与我们合作,他们的前景将如何光明。一纸与中国合资合约所能带动的利益,够得上他们几年的苦苦经营,还因此带动整间公司的价值与声望,股东有信心投资,得益是连续性的。
  “其二是让他们清楚了解,若是扰乱了中国的民心官心,所得到的反效果,影响到各项中外合资企业发展,一点好处都没有。”
  难怪说是任重道远。
  “游兄,你必定有把握。”荣必聪说
  “看来都是为国为民,量力而为。”
  然后,想一想,再解释下去:
  “我们的难处实在很多,就为外头世界用的是双重标准,美国人可以拿三○一、最优惠国条件跟我们在施行内政上讨价还价,要中国追随他们的政治模式与理想去施政。反过来,我们太过明白地诉说,如果在香港问题上,中英关系弄僵了,对商家不利,这又恐怕被指斥为以商害政,有威胁成分在内,坏了声望。难处就在于此。”
  荣必聪点头,表示同意。
  一般世情莫不如是,在某些情势之下,有些人是州官,有些人是百姓。看你当时是什么身份角色,决定你能放火,抑或连点灯都惹人非议。
  荣必聪感慨地说:
  “很多时,忌惮越多,故障越大,人们往往是知道你有顾虑,才会苦苦相逼。当然,我是有感而发,是愚见拙行,并不理智。”
  “荣兄,你大智若愚。”
  “过誉了。”
  “有句话想老实地问问你。”
  “什么话,我们是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是吧!”
  “对,此际九七将至,有没有想过如何进一步地为国为港为民服务?”
  这句表面很普通的话,可轻可重,可大可小,不能答得不谨慎。
  荣必聪闪电式地把此话过滤之后,很诚恳而慎重地答:
  “这个兴趣源于责任,随时都在身上,只是总要做得来才成。”
  “荣兄的才具,我们一向非常了解及器重。”
  这“我们”两个字,荣必聪听得很清楚。众数代表一个群体,或起码超过一个人,等于说,这句话是由游通元代表一撮人讲的。
  这一撮人是谁?
  五'梁凤仪'
  游通元不会讲的话,荣必聪也不需问。
  这种高层的政治游戏,就是这样玩的。
  每个人都晓得把弄玄机。
  玄机之所以非有不可,在于有很多时未到时候,不能揭盖,可是又不可不作部署,于是只能作某种程度上的暗示和透露。
  且政治最难缠,瞬息万变,话讲死了,没有转寰余地,很不得了。
  于是非隐晦不可,又不得不稍露端倪,这就是玄机不能不出现的原因了。
  玄机难测,于是听者受者要去摸索,从而令传送玄机者受益,或达到他的目的,而不需要一定兑现承诺。
  然而,捉错玄机的例子可多了。
  就说中国民初军阀割据时代吧,南方的陈济棠拥有重兵,意欲北上,抢夺更大政权。
  野心勃勃之余也不无顾忌,万一失败,就得肝脑涂地。那当然不如偏安一隅,做土皇帝,享小江山来得好。
  心上十五十六,拿不定主意的人,很自然的会喜欢求神问卜,以壮胆识,陈济棠当然也不例外。
  他就请高道行者指点迷津,对方送他四字真言:
  机不可失
  陈济棠大喜,机不可失那就很明显地要快快把握时机,否则失之交臂。
  于是以为可以大举北上,旗开得胜。
  结果呢,陈济棠的手下有将领密谋叛变,把他的空军实力抽走,一辆辆飞机投向敌阵,终于使他一败涂地。
  原来,“机不可失”的含义在此。
  玄机之所以为玄机,简单一句话,伸缩灵活性大到如一尾滑手的鱼,捉住了也会逃脱。
  荣必聪对那些会讲玄机的顶尖高级人士,总是小心翼翼的。
  荣必聪答游通元:
  “朋友们总是瞧得起我,一直给我鼓励,才有今日的一番成绩。”
  游通元立即接嘴,说:
  “明天应该会更好,你已攀上事业巅峰,可是,山外有山,荣兄对商业以外的领域可有心垂顾?”
  荣必聪知道是接触到谈话的核心问题了,他忽然地决定以一个直率的态度去回话,有时应付严肃问题,不能回避太多,免生误解,于是他说:
  “我还是性近商业,没有想到其他。”
  “那可惜呀!”
  “也不见得。九七前踊跃为港为国的人多,很坦白说,有这个心就好,碰到什么机缘去尽力是可以的。对未来大位虎视眈眈,刻意求功,那可不一定是好事。”
  “荣兄的话画龙点睛,很见雅量大器,国家需要这样的人才。”
  “我从来都尽力跟祖国走的路线配合,在商务上如何相辅相成,都愿意,都积极。”
  荣必聪的意思很明显了,要他加入政治圈内,为九七年英国人退出香港后掌权而作部署,他不打算干。
  环绕在荣必聪身边有太多龙争虎斗的个案,都在为九七之后的政治前景部署,实行各走各的门路。报刊暗示的以及当今政坛的所谓内幕消息,示意着将来可能跃登龙门的那几个热门人物,传说背后都有北京形形色色的后台,看谁走对了路子,叩准了门,就能稳操胜券。
  他荣必聪从来没有在这方面稍思染指。
  今日,无论游通元是代表个人,向荣必聪发表意见,抑或背后有一撮人指使,荣必聪的答案都是如此决断和清楚的。
  他对政治不会直接参与。
  除了性近与否的问题之外,最重要是他有一个强烈的信念。
  荣必聪对所有人生极严肃的事,都认为是自动自觉的本分,不应该耍手段,用心机去巧取豪夺。
  他心目中认为生命中最庄严圣洁的事,就是对民族、对国家、对骨肉和对挚爱女人的感情,以及通过这些感情带动的相应行动。
  荣必聪有生以来从未耍过手段去获得一段爱情,爱情对他是在无条件之下产生的互相敬重。同样,爱民族爱国家爱家乡,从而出心出力作贡献,也不应以回报作为大前题,只可以将回报视如连锁的一个可能副作用。
  他从来都不曾在严肃问题上让过步。
  为了这重坚定不移的信仰,他宁可远离那些政治游戏,避免跟志在权位的人发生对己无益,对祖国对香港有害的矛盾与冲突。他完全愿意在商业,亦即是经济效益上作出他无言而踏实的贡献。
  “荣兄这番话很有意义,你随时有什么特别意见,请让我知道,或可稍尽绵力,作出一些令你满意的回应。”
  荣必聪点头,忙说:
  “多谢,多谢。”
  实则上,荣必聪只打算在游通元身上得到一些有利于商业的资料,所谓取诸社会用诸社会,他利用了有价讯息在商场上胜出了,到头来,还是对国家的贡献良多。
  但,要他接受游通元的暗示,把重点由商场转移至政坛,这可不是他的立心与立场。
  无论如何,他跟游通元谈得还是相当愉快的。
  只在游通元临走时提起的一件事,令他稍微不安。
  游通元说:
  “听说你在中国西北部大展鸿图,有一个整体的商务大型计划。”
  “对,我不打算堵在广东与上海凑热闹,觉得可以挑一些还未发展得很充足的省份来看自己的机会与能力。”
  “你是让戚继勋给你挑大梁,是吧?”
  “对,他年轻且老实,也勤奋。”
  “跟你的关系也亲密,所以你愿意竭心尽力地栽培。”
  “是的,游兄你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
  无可否认,游通元好像知道内情很多似的。
  这并不出奇,来者并非等闲之辈。
  至于游通元是否知道真相,抑或洞悉真情的几分之几,那更不必去想了。
  反正憾事已经造成,市场的传言好坏已不可避免。
  信任发自人们的内心,而不来自缜密与花巧的解释。
  况且,邹小玉这三个字,他不愿意再提起了。
  游通元被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好意思把话说下去了。
  他走了之后,荣必聪独自呆坐书室之内,思考刚才的情景,细味刚才的对话。
  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操守与原则。
  他从来分清楚分内责任与分外人情。
  前者是履行。
  后者是争取。
  前者是一生一世,后者是一朝一夕。
  别说民族自尊、国家大事、社会前途,就算是个人情爱,他抱的态度也一样。
  荣必聪想,这一两天夏童要是回来香港向自己述职,也不过是填塞了自己无由而来的想念罢了。
  要他出手去把对方吸引过来,他绝对不会干。
  这不是荣必聪的作风。
  怎么又忽尔把思维扯到夏童身上去了?
  荣必聪苦笑,心情怪怪的。
  对于夏童的感觉,他其实不辨悲喜。
  荣必聪并没有想过在庄钰茹和郭慧文去世之后,仍有情怀牵动的一日。
  他以为世界上再没有女人有这种超然的魅力。
  夏童的出现是意外。
  当然,除夏童之外,女人,形形色色的上品女人在他荣必聪丧妻之后,庄钰茹未过三七时,就已经在他的生活圈内涌现。对城内女人而言,那个悬空的荣府女主人宝座,就等于九七年上任的本港行政首长大位对男人之吸引,正是各出奇谋,中原逐鹿,看看鹿死谁手。
  荣必聪一直抱着悠闲的心,看这连场的好戏上演。
  他对这些富与贵,女人与男人荣耀名望的顶级争夺战,很有兴趣冷眼旁观。世纪末的今天,在本城正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