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4-26 11:45      字数:4664
  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处。敢在此歇凉!”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赶他众人先走。”杨志拿着藤条,喝道:“一个不走的吃他二十棍!”众军汉一齐叫将起来。数内一个分说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疼痒!只顾逞辩!”杨志骂道:“这畜生不怄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劈脸又打去。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公时,门下军官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浅,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职,直恁地逞能!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也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看待!”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杨志却待要回言,只见对面松林里影着一个人在那里舒头探脑价望。杨志道:“俺说甚么,兀的不是歹人来了!”撇下藤条,拿了朴刀,赶入松林里来,喝一声道:“你这厮好大胆!怎敢看俺的行货!”赶来看时,只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儿;六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一个鬓边老大一搭朱砂记,拿着一条朴刀。见杨志赶入来,七个人齐叫一声“阿也,”都跳起来。杨志喝道:“你等是甚么人?”那七人道:“你是甚么人?”杨志道:“你等小本经纪人,偏俺有大本钱?”那七人问道:“你颠倒问!我等是小本经纪,那里有钱与你!”杨志又问道:“你等莫不是歹人?”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经过,听得多人说这里黄泥冈上时常有贼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一头自道:‘我七个只有些枣子,别无甚财务,只顾过冈子来。’上得冈子,当不过这热,权且在这林子里歇一歇,待晚凉了行,只听有人上冈子来。我们只怕是歹人,因此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杨志道:“原来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却才见你们窥望,惟恐是歹人,因此赶来看一看。”那七个人道:“客官请几个枣子了去。”杨志道:“不必。”提了朴刀再回担边来。老都管坐着,道:“既是有贼,我们去休。”杨志说道:“俺只道是歹人,原来是几个贩枣子的客人。”老都管别了脸对众军道:“似你方才说时,他们都是没命的!”杨志道:“不必相闹;俺只要没事,便好。你们且歇了,等凉此走。”众军汉都笑了。杨志也把朴刀插在地上,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冈子来,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松林里头歇下担桶,坐地乘凉。众军看见了,便问那汉子道:“你桶里是什么东西?”那汉子应道:“是白酒。”众军道:“挑往那里去?”那汉子道:“挑出村里卖。”众军道:“多少钱一桶?”那汉子道:“五贯足钱。”众军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正在那里凑钱,杨志见了喝道:“你们又做甚么?”众军道:“买碗酒吃。”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众军道:“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杨志道:“你这村鸟理会得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早是我不卖与你吃,——却说出这般没气力的话来!”正在松树边闹动争说,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提着朴刀走出来问道:“你们做甚么闹?”那挑酒的汉子道:“我自挑这个酒过冈子村里卖,热了在此歇凉。他众人要问我买些吃,我又不曾卖与他,这个客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那七个客人说道:“呸!我只道有歹人出来。原来是如此。说一声也不打紧。我们正想酒来解渴,既是他疑心,且卖一桶与我们吃。”那挑酒的道:“不卖!不卖!”这七个客人道:“你这鸟汉子也不晓事!我们须不曾说你。你左右将到村里去卖,一般还你钱,便卖些与我们,打甚么要紧?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汤,便又救了我们热渴。”那挑酒的汉子便道:“卖一桶与你不争,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又没碗瓢舀吃。”那七人道:“你这汉子忒认真!便说了一声,打甚么要紧?我们自有瓢在这里。”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一个捧出一大捧枣子来。七个人立在桶边,开了桶盖,轮替换着舀那酒吃,把枣子过口。无一时,一桶酒都吃尽了。七个客人道:“正不曾问你多少价钱?”那汉道:“我一了不说价,五贯足钱一桶,十贯一担。”一个客人把钱还他,一个客人便去揭开桶盖兜了一瓢,拿上便吃。那汉去夺时,这客人手拿半瓢酒,望松林里便去,那汉赶将去。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那汉看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丢,口里说道:“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头识脸的,也这般罗噪!”那对过众军汉见了,心内痒起来,都待要吃。数中一个看着老都管道:“老爷爷,与我们说一声!那卖枣子的客人买他一桶吃了,我们胡乱也买他这桶吃,润一润喉也好,其实热渴了,没奈何;这里冈子上又没讨水吃处。老爷方便!”老都管见众军所说,自心里也要吃得些,竟来对杨志说:“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桶吃,只有这一桶,胡乱教他们买吃些避暑气。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杨志寻思道:“俺在远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了他们半日,胡乱容他买碗吃罢。”杨志道:“既然老都管说了,教这厮们买吃了,便起身。”众军健听这话,凑了五贯足钱,来买酒吃。那卖酒的汉子道:“不卖了!不卖了!这酒里有蒙汗药在里头!”众军陪着笑,说道:“大哥,直得便还言语?”那汉道:“不卖了!休缠!”这贩枣子的客人劝道:“你这个鸟汉子!他也说得差了,你也忒认真,连累我们也吃你说了几声。须不关他众人之事,胡乱卖与他众人吃些。”那汉道:“没事讨别人疑心做甚么?”这贩枣子客人把那卖酒的汉子推开一边,只顾将这桶酒提与众军去吃。那军汉开了桶盖,无甚舀吃,陪个小心,问客人借这椰瓢用一用。众客人道:“就送这几个枣子与你们过酒。”众军谢道:“甚么道理!”客人道:“休要相谢。都一般客人。何争在这百十个枣子上?”众军谢了。先兜两瓢,叫老都管吃一瓢,杨提辖吃一瓢。杨志那里肯吃。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两个虞候各吃一瓢。众军汉一发上。那桶酒登时吃尽了。杨志见众人吃了无事,自本不吃,一者天气甚么热,二乃口渴难煞,拿起来,只吃了一半,枣子分几个吃了。那卖酒的汉子说道:“这桶酒被那客人饶了一瓢吃了,少了你些酒,我今饶了你众人半贯钱罢。”众军汉凑出钱来还他。那汉子收了钱,挑了空桶,依然唱着山歌,自下冈子去了。那七个贩枣子的客人立在松树傍边,指着这一十五人,说道:“倒也!倒也!”只见这十五个人,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都软倒了。那七个客人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都丢在地上,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都装在车子内,遮盖好了,叫声“聒噪”,一直望黄泥冈下推去了。杨志口里只是叫苦,软了身体,挣扎不起,十五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人把这金宝装了去,只是起不来,挣不动,说不得。我且问你∶这七人端的是谁?不是别人,原来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这七个。却才那个挑酒的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却怎地用药?原来挑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桶盖,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们看着,只是叫人死心塌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只做走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搅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倾在桶里:这个便是计策。那计较都是吴用主张。这个唤做“智取生辰纲。”原来杨志吃得酒少,便醒得快;爬将起来,兀自捉脚不住;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杨志愤闷道:“不争你把了生辰纲去,教俺如何回去见梁中书,这纸领状须缴不得。”——就扯破。——“如今闪得俺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这冈子上寻个死处!”撩衣破步,望着黄泥冈下便跳。正是∶断送落花三月雨,摧残杨柳九秋霜。毕竟杨志在黄泥冈上寻死,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十六回花和尚单打二龙山青面兽双夺宝珠寺第十六回花和尚单打二龙山青面兽双夺宝珠寺却说杨志当时在黄泥冈上被取了生辰纲去,如何回转见得梁中书去,欲畏就冈子上自寻死路;却待望黄泥冈下跃身一跳,猛可醒悟,拽住了脚,寻思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回身再看那十四个人时,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杨志,没有挣扎得起。杨志指着骂道:“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树根头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杨志叹了口气,一直下冈子去了。那十四个人直到二更方才得醒。一个个爬将起来,口里只叫得连珠箭的苦。老都管道:“你们众人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今日送了我也!”众人道:“老爷,今事已做出来了,且通个商量。”老都管道:“你们有甚见识?”众人道:“是我们不是了。古人有言‘火烧到身,各自去扫;蜂虿入怀,随即解衣’。若还杨提辖在这里,我们都说不过;如今他自去不得不知去向,我们回去见梁中书相公,何不都推在他身上?只说道:‘他一路上凌辱打骂众人,逼迫我们都动不得。他和强人做一路,把蒙汁药将俺们麻翻了,缚了手脚,将金宝都掳去了。’”老都管道:“这话也说得是。我们等天明先去本处官司首告;太师得知,着落济州追获这伙强人便了。”次日天晓,老都管自和一行人来济州府该管官吏首告,不在话下。且说杨志提着朴刀,闷闷不已,离黄泥冈,望南行了半夜,去林子里歇了;寻思道:“盘缠又没了,举眼无相识,却是怎地好?”渐渐天色明亮,只得趁早凉了行。又走了二十馀里,杨志走得辛苦,到一酒店门。杨志道:“若不得些酒吃,怎地打熬得过?”便入那酒店去,向这桑木桌凳座头坐了,身边倚了朴刀。只见灶边一个妇人问道:“客官,莫不要打火?”杨志道:“先取两角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只见那妇人先叫一个后生来面前筛酒,一面做饭,一面炒肉,都把来杨志吃了。杨志起身,绰了朴刀便出店门。那妇人道:“你的酒肉饭钱都不曾有!”杨志道:“待俺回来还你,权赊咱一赊。”说了便走。那筛酒的后生赶将出来揪住杨志,被杨志一拳打翻了。那妇人叫起屈来。杨志只顾走。只听得背后一个人赶来叫道:“你那厮走那里去!”杨志回头看时,那人大脱着膊,拖着杆棒,抢奔将来。杨志道:“这厮却不是晦气,倒来寻洒家!”立脚住了不走。看后面时,那筛酒后生拿条叉随后赶来;又引着三两个庄客,各拿杆棒,飞也似都奔将来。杨志道:“结果了这厮一个,那厮们都不敢追来!”便挺着手中朴刀来斗这汉。这汉也轮转手中杆棒得架隔遮拦,上下躲闪。那后来的后生并庄客却待一发上,只见这汉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道:“且都不要动手!兀那使朴刀的大汉,你可通个姓名。”那杨志拍着胸,道:“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面兽杨志的便是!”这汉道:“莫不是东京殿司杨制使么?”杨志道:“你怎地知道洒家是杨制使?”这汉撇了枪棒便拜,道:“小人有眼不泰山!”杨志便扶这人起来,问道:“足下是谁?”这汉道:“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正。祖代屠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