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俊表恍了神，突然想起母亲脸上那些专横跋扈的神情，似乎真的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这个曾经的老巫婆，到底在干什么。
  “俊表啊，你真的觉得，智厚已经死了？”
  俊表刚要出门，就听见身后姜明熙试探着问，停住转身：“你想说什么？”
  “别人或许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可是你是我儿子。你那些小动作，别想要逃过我的眼睛。或许，你应该把你知道的某些事情透露给那个丫头。”姜明熙神态自若。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俊表不自然的甩上门出去。心里暗叹这个老巫婆果然还是发现了他在调查智厚的事情。
  姜明熙看着俊表背影，突然笑了一下。握起听筒拨了一个号码。
  “喂？”软软的嗓音撞击着耳膜，姜明熙突然感觉自己其实没有这么讨厌这个丫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姜明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严厉。
  “金丝草，是我。我们，谈一谈吧。”
  “姜，姜伯母……我……”
  “我没有恶意。”
  “好……好吧。”
  看来自己果然在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呢，那样怯弱的答应着，自己果然很可恶。姜明熙掩住嘴角的笑容，这一刻的柔软表情，像是二十几年前的少女模样，也还是有温柔美好的感觉。
  74、
  “我是想告诉你。尹智厚没有死。”
  “……”
  “之所以这样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要保护你。”
  “……”
  “另外，对于之前我所做过的一切，真的很抱歉。”
  ……
  要说没有关系吗？要笑着说没有关系吗？
  丝草没有做到。和姜明熙相处的十分钟不到时间内，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些伤害是没有办法原谅的。人的情绪是太过复杂的东西，要宽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我希望你们，可以幸福。”临走前姜明熙的最后一句话。
  丝草却多少觉得有点可笑。曾经一度破坏他们的幸福的人，反过来对她说“我希望你们可以幸福”，怎样想，都很奇怪。
  只是这些话，却多少让丝草嗅到了终结的味道。也许是，到了真正的，尘埃落定的时候。
  看了一眼柜子上的日历，丝草取过外套和包包，在路口的花店买了两束白色菊花，搭上开往尹氏墓地的公车。
  每个农历的月初和十五，丝草都会带着鲜花去墓地祭拜一下爸妈和爷爷。只是那次发烧事件之后就再也没有把鲜花放到过智厚的墓碑前过了。在潜意识里，她是坚信智厚还活着的。尽管这么长久以来没有相见过，她却还是可以细心感觉到一点微妙的有智厚存在的气息，萦绕在她的世界，经久不息。
  走到墓地的丝草刚想把鲜花放下，却率先看见了两块墓碑前两束新鲜的白色菊花，丝草跑过去抓起一束，还有晶莹的水珠点缀在花瓣间，明显是刚放着不久的花束。站起身环视了一眼周围。空旷萧瑟，寮无人烟。也许送花的人，是刚刚离开。
  丝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墓地上的鲜花，心里突然感觉不妙，总觉得这两束鲜花像是在预示什么，比如像是，最后的道别。
  从包包里摸出手机，丝草看了一眼尹智厚的墓碑，按下一个号码。
  “具俊表，我们明天约会吧。”
  “诶？！”
  “我们明天约会吧，来我家接我。就这样。”
  “喂！！”
  收线，定定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像是赌气般的打着腹语。
  尹智厚，如果你明天不出现，那我真的会忘记你。
  可是其实，尹智厚对着墓碑说的话是：
  丝草啊，明天过后，一切就都过去了，请你等我。
  第二天一早，丝草就对着镜子费力的打扮起自己。甚至化了淡淡的妆容。明媚可爱。
  九点，俊表的车停在韩屋外面，丝草对着镜子比了比拳头，暗暗给自己加油，拎过包包走了出去。
  “要去哪里玩？”俊表握着方向盘心情大好，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先去广场吧！”丝草貌似心情很好，坐在车里有点小兴奋。
  “丝草啊，你好像，不对劲啊。”俊表看着一反常态的丝草，心里的疑惑反而越来越深。
  “有吗？你想多了啦……”丝草打着哈哈，眼睛却透过后视镜寻找着什么。
  “哦……”俊表不再多话，专心开着车。
  一定是有原因的吧，也许一直以来，丝草就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他们之间默契无比的直觉也会告诉她，一些些智厚的讯息。
  “我要吃冰激凌。”丝草指着旁边的店面，补充道，“要香草味的。”
  “呃……好……”俊表头大的看着挤满了人的店面，要他堂堂具俊表挤在人堆里买冰激凌，感觉还是很别扭啊……回头看见丝草朝他灿烂一笑，俊表硬着头皮等在队伍后面。心里还是很郁闷，旁边有家装潢的很雅致的进口冰激凌店，看上去就要比这样街头的平民货要好吃吧……
  “在看什么？给。”好不容易抢到冰激凌的俊表走回来，看见长椅上的丝草正在左顾右盼。
  “啊？没有啊，没有。无聊呢。走吧。”
  接过冰激凌，自然的挽住俊表的臂弯，拉着俊表往前面走。俊表却被这样许久未见的亲昵动作弄的有点懵。低头去看身侧的丝草，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自顾自咬着冰激凌，摇头晃脑看着街上的店铺。
  还是感觉，有点超过啊。就算是以前交往的时候，也不会是这样的表现啊。
  “具俊表，我们去吃鱼糕串哦！”
  “具俊表，我们去那家店看看！”
  “你说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啊，那边在干什么……”
  ……
  诸如此类，整整一天，保持着亢奋的状态，对什么事情都有强烈的好奇心，不知疲倦的拉着着他到处走。
  越到后面，俊表感觉越怪异，可是丝草却反而越兴奋。隐隐约约的，从丝草不断左顾右盼的动作中猜到了她的意图。免不了的心里还是有小小的失落，可是乐意陪她演这场戏的心思更加强烈。时至今日，具俊表已经完全释怀了。他希望，他们两个可以幸福。
  即便是死亡都不能被冲散的两个人，他又怎么能战胜那么强烈坚韧的爱？
  “俊表啊，我们去坐缆车哦……”拉着具俊表的手往上拖，却被反手用力拉了回去。
  “丝草啊，够了。”俊表眉眼间带着丝丝心疼和不舍，俯身扶住丝草的肩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丝草越过俊表肩头，视线范围内看不见那个一直跟随着的淡淡影子，心里缺掉的一块越发空落落的疼。
  俊表揽过丝草，轻拍她的背脊，无声的安慰。
  其实没有错，尹智厚一直在远远跟随着，从她走出韩屋的那瞬间起，便一直跟随着，如同之前无数次一样。看她坐上俊表的车，脸上带着灿烂笑意，其实心底，已经不经意的晃动了几下。
  然后他在店铺的转角，看她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晃着两条腿等待着冰激凌。阳光美好的跳跃在她脸上，久违的温暖神情。
  一路她都挽着俊表的手，言笑晏晏，恍若今天的天气太过美好，连眼底的最后一丝阴霾也被蒸发掉。握了握手心，复又松开，似乎只握住了虚空。突然感觉握不紧了那个女孩。
  南山缆车，他们的回忆开始的地方，看着她被俊表拉进怀里时转身的漂亮弧度，嘴角竟然有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似是自嘲或者自责。抬手看了看腕表，终于最后看了一眼埋首在俊表怀里的那个小小身影。
  转身，带起一阵轻若游丝的风，回旋在空气里，太过微弱所以传递不到丝草的心里。
  尹智厚其实没有误解什么，只是习惯性的后退。
  过了今天晚上，也许一切都可以恢复到最安静的样子。
  她想要的那片安宁天空，他会还给她。
  尹智厚其实也没有后退什么，只是时间到了。
  计划里一个星期之后，等他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他会重新站到她面前等待她来宣判，她的世界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也许是意识到了的吧，丝草频频转头的动作，和太过兴奋反常的情绪，怎么看都像是要把他逼出来的一场戏。可是看着站到俊表身边的丝草，雀跃的脸色一扫之前的阴霾，心里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因为他的爱，确实带来了伤害。
  而他笃定她在演戏的神情，也没有办法彻底笃定就不是突然想开后的真实反映。
  经历了这么多，智厚还是没有办法在爱情里那么自信。
  只是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会想到至少要亲耳听到丝草的答复。
  遗憾的是他没有多留片刻，否则，不需要他以后来问，就可以知道丝草心里的答丨案。
  “尹智厚！！你给我出来！！！”
  淹没在嘈杂汽车引擎声里的那句话，尹智厚没有听到。也没有看见丝草泪流满面的样子。
  明明就在身后却不出现，看着我走到俊表身边还是不来拉住，难道尹智厚啊，这一次还要把我推开吗？
  那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是不是一直缠绕在心头，你所谓的保护就是离开吗？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怪你带来的这一切。
  伸手把我推到天堂，可是你知不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跟随你去所谓的地狱。想要看着你的清澈瞳仁和眉梢柔软的笑意，想要抓住你微凉的修长手指，想要听到你胸腔为我跳跃的雀跃心跳，想要亲吻你花瓣一般的美好双唇。
  可是你要我走开吗？你在示意我往前走吗。
  那么好吧，尹智厚。
  我一直很任性吧。
  那么这一次，我如你所愿。
  75、
  夜色微寒。
  首尔市中心高级公寓楼，一个黑衣男子背着今季流行的大包包匆匆推开电子监控的玻璃门，走到电梯里，直接升到二十楼。从电梯出来左拐，男子紧贴着墙壁行走，停在2001户的斜对面，男子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火柴盒大小的东西，按了一下上面的绿色按钮，自己公寓楼内设定好的程序开始运行，将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通过破坏这栋公寓楼内的监控系统来保证他顺利拷贝出资料。迅速闪身到门前，取出从国外弄回来的解密装置，破译掉密码锁的密码装置。顺利进入房内。房间内也有多组摄像头，几乎没有露出任何死角。
  这套公寓是开放式的房间布局，几乎就是一个大的空间被几块玻璃分割着，因为不会有人在这里居住，也就不存在什么卧室和床的事情。摆着长沙发，椭圆形的玻璃会议桌。男子环视了一遍房间内的摆设，目光锁定在摆在房间中央的电脑上面。
  是在这里面了吧……这么长久以来不断追寻的最终证据。拉开椅子坐下男子一边开启电脑一边褪下手指上的戒环。奇怪的是一路开下来居然没有碰见密码。男子突然感觉到了某种不安，似乎这样太过顺利了。保存着这么重要资料的电脑居然没有设密码，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推开戒环上面的长方形装饰，居然是一个U盘的模样，男子把造型精巧的戒指U盘插入USB接口。使用U盘中保存着的文件搜索程序，将电脑中保存的所有符合要求的资料全部拷贝进U盘。
  趁着拷贝文件的时间男子离开电脑前，随手捞起会议桌上随意散乱着的一迭文件。略略看了一眼，突然感觉不对劲，又抽过摊在桌上的其他文件，粗略浏览一遍，心里暗叫不妙。果然是中计了，恐怕现在已经有人往这间公寓快速赶过来了。
  男子眉头一皱，拽过大号的包包，将桌子上的文件全部扫了进去，拉开房间里的其他柜子的抽屉略略一翻，同样往包包里塞。转身回到电脑前，文件拷贝的时间还剩下两分多钟。稍微犹豫了一下，男子直接拔下U盘，强制关掉电脑，迅速离开了房间。
  冲到电梯前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男子迅速闪进了旁边的2003号公寓。这个倒是不需要解密，因为他租下了这套公寓两个月。把门开出一条缝，男子屏息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好几个人脚步匆匆的跑进隔壁的公寓。轻巧的关好门。男子迅速的开始换装，如果没有猜错，那帮人会调出他最初进入公寓楼时的录像来查看他的模样，所以不变装他是绝对走不出这幢大楼的，而且他们肯定会找来物业一间间的排查这幢大楼里的所有公寓。
  酒红色的及腰长卷发，白色圆帽，银色大耳环，黑色蕾丝宫廷风的丝质衬衫，钻石吊饰，闪亮的腰带，白色长款双排扣大衣，黑色修身长裤，及踝靴。对着镜子画好简单的烟熏眼妆，抹上鲜艳的唇膏，架上跟发色相近的墨镜。
  男子，对了，其实是尹智厚，摸了摸怀里藏好的微型手枪，背好背包，敛了敛神色，拉开房门，泰然自若的走了出去。
  进到电梯，智厚对着光洁如镜的电梯镜面理了理发丝，电梯快速降到了一楼。果然有保安装扮的人守在门口，智厚摸了摸口袋里的证件，慢慢走近，脚步优雅自然。
  “等等。”果然被人拦下。
  智厚摸出口袋里的证件展开在对方面前晃了两下，另一只手隐秘的探到怀里，粲然一笑，推开玻璃门神态自若的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