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一米八      更新:2021-04-17 19:10      字数:4862
  李室长落在最后,却在门口接到了一个电话。
  “李室长。”
  “少爷!!?”
  “丝草到家了吗?”
  “是啊……可是少爷……”
  “那就好,李室长,我……”
  “少爷?少爷!你在哪里??!喂?”
  “再见。”
  “喂?喂?!”电话已经掐断。李室长犹疑了一瞬,赶紧跟去医院。
  心里的预感,很是混乱。很是糟糕。
  智厚面对着逐渐向自己逼近的火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浮现在眼前的,是丝草美丽的笑脸,充满阳光和爱。
  “金丝草……对不起,再见……”
  叹息中,智厚脸颊上的泪珠,在火光下折射着异样的光芒。
  就这样永别了吧,终其一生,最终我还是失去你。
  可是我爱你,我爱你。
  用我全部的生命。
  “尹智厚,这一次,跑不掉了吧……哼!”男子转身,离开漫天摇曳的火光。
  那些恩怨,总算悉数落幕。
  三天后,丝草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群人围绕在她床边,却惟独不见那一张脸。在那个冗长的绝望梦境中,丝草梦见,那个深爱的男子,已经离开了。
  “智厚呢?”丝草沙哑着嗓子,开口的第一句话。
  “丝草啊……”金妈擦着眼泪。
  “智厚呢?”不依不挠。
  “丝草啊,智厚前辈……他,他……”佳乙面对着丝草,突然无法继续说下去那个残酷的事实,转身埋进易正的怀里,嘤嘤哭泣着。
  “智厚呢?”丝草毫无温度的话再次重复。
  “夫人……”李室长硬着心肠递给丝草一份法医鉴定报告。
  丝草颤抖着翻开,只看了一眼,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翻身想要下床。
  死者,尹智厚……
  这样的玩笑,让她怎么接受?!
  “丝草,冷静点!!”俊表扶住丝草的肩膀。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丝草拨开俊表的双手,执意要下床。
  “金丝草,你冷静点~!”俊表不放手。
  “你放开!”
  叮的一声,争执中,丝草颈间挂着的戒指毫无预兆的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丝草愣愣的坐在床沿。
  无故断掉的链子,离开身体的戒指。是在暗示,尹智厚,你永远离开我了,是不是?
  丝草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肩膀耸动着,没有声音的压抑的抽泣着。绝望吧,铺天盖地的绝望。
  “我会救她”……就算死……
  尹智厚兑现了他的承诺,可是金丝草的生活,将何以为继?
  “丝草啊,我们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啊,你不可以有事的。因为你的肚子里,还有你和智厚的孩子呢。为了他,要好好活下去。”金妈搂住丝草,轻柔抚摸着她的头发,呢喃道。
  “孩子吗……”
  丝草茫然的抚上小腹,然而这样的喜悦,为什么来的这么苦涩。
  智厚走了……智厚走了……
  宝宝啊,你的到来,爸爸不知道了呢……
  丝草茫然的看向天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能死,不能和智厚一起走……因为,还有个宝宝,他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所以她,要活下去。
  68、
  时光停留在彼岸。我们之间,是不是再回不到从前?
  丝草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眯着眼睛看着澄澈的秋日晴天。阳光温柔的打在脸上,微痒。
  “前辈在我心中,是阳光一样的人。”
  金妈端着水,隔着玻璃望着安静晒着太阳的丝草,暗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从医院回来已经一个礼拜了。丝草不哭不闹不吵不笑,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什么话。智厚的葬礼上,硬是撑到了最后一分钟。那一天所有的人都垂泪哭泣,唯有丝草,冷漠的像一尊雕塑。只有瑞贤熟悉这样的神情,当年爷爷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智厚的神情,也便是如此。
  生,无可恋。
  “丝草啊,吃药了。”金妈擦擦眼角,走到丝草身边。
  “哦。”伸出手,接过药和水,面无表情的吞了下去。
  “咳咳,咳……”
  一颗药淘气的卡在喉咙里,丝草呛了出来,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着,从喉咙里一路蔓延出来苦涩的味道,让丝草晃了神。
  “智厚啊,吃药了。”……“可不可以不要吃药了啊。”……“好苦。”……“呀!尹智厚,你到底要吃什么!!”……“你”……
  “妈,我要吃橘子糖。”丝草突然开口道。
  “橘子,糖……??”金妈难得听到丝草说一句话,可是又完全理解不透。
  “我要吃橘子糖……”丝草泪眼汪汪,小孩子一般搂过母亲的脖子,重复。
  “丝草?丝草啊……”金妈轻轻拍打着丝草的背,不明白她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橘子……糖……橘……”丝草伏在母亲肩头,泣不成声。
  第一次,在智厚的葬礼之后,哭的这样声嘶力竭,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哭到最后,沉沉睡过去。睫毛微微颤动着,不安而憔悴。
  梦境里,初见时少年的干净侧脸,挂着澄净的泪珠,转过头,淡漠的看向自己,似在责怪她破坏了这空间的宁谧。然而下一秒,少年粲然一笑。
  “金丝草……”
  我们在一起,我们不分开。
  然而你终于还是一个人离开了,去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丝草在冰凉的枕头上醒过来,捏紧被角,咬着下唇,眼泪一滴滴渗进枕头,躺在床的一侧,空空荡荡没有了熟悉的体温和气息。这样的夜晚,要变成以后陪伴自己每一天。
  所有和他的回忆太过美好,虚幻的感觉如影随形着,而现实冰冷残酷。真的真的,很想就这样睡过去不要再醒过来。
  要习惯吧。这样的苍白无力的日子。要继续吧。就算是代替他看这个世界,代替他活下去。
  哒的一声,开门的声音,还有往床边过来的轻柔脚步声,丝草知道是谁,闭上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装做不知道。
  高挑的身影停在床边,弯腰轻抚了一下丝草的发丝,顺便掖了掖被子,手指却停在丝草发边不想离去。犹豫了一瞬,俯身想要轻吻一下丝草的头发。熟睡中的人却仿佛有感觉似的翻了个身,不着痕迹的避开。
  金丝草啊,你在装睡对吧?每个晚上都能准确的避开这样的亲吻。
  俊表的手顿在半空,然后探了一下枕头,果然湿漉漉一片。叹了口气,俊表直起身子,转身离开床边。
  “具俊表。”床上的单薄身影突然叫住他。
  俊表的手停在门把上,转身。
  “以后不要来了。”冷冷的吩咐道,不留一丝余地。
  “我……”“不要来了。”
  “……”俊表定定看了床上的身影,拉开门,走了出去。
  “俊表少爷。”金妈金爸迎上来招呼道。
  “她,还好吗?”俊表点点头,问道。
  “谢谢俊表少爷关心了。只是丝草,恐怕并不希望你这样天天过来。”金妈为难道,“丝草这孩子,一根筋。你也知道她现在……”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她。”俊表看了一眼丝草的房间,“那么,我告辞了。”
  “诶,您慢走。”金爸送俊表到门口,挥挥手,轻轻合上房门。
  金丝草啊,以前在难过的时候,你从来不会拒绝智厚的安慰和帮助,现在想想,果然是因为你一直都爱着他吧,就算自以为忘记他了,他的温柔和体贴,却是你怎样也忘不掉的吧。所以在他之后,我便彻底不行了,我最简单的关心,你都要狠狠拒绝掉。是这样吗?
  尹智厚,他无可替代。
  俊表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躲在阴影里的一个身影,双手插在长风衣的口袋里,目送着具俊表进入韩屋,十几分钟后就出来,连续一个礼拜了吧,没有间断过。
  她,还好吗?
  眼神转回到韩屋的门口,男子双手紧紧的握了握拳。留恋,还是决绝?
  心像是被撕裂般,一滴一滴往外滴血。
  缓缓闭上眼睛,唇角艰难的抿了抿。脚不经意的往前移动了半步,却突然打住。
  男子转过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藏在口袋里的手,坚持着多么沉重的克制。
  只有他不在,她才是安全的。
  69、
  有很多时候,丝草都觉得智厚没有离开自己,有某种熟悉的感觉一直远远跟在自己看不见的某处。
  也许,不过是太过想念。
  而生活,竟然也这样平静的滑了下去。稳稳的,浅浅的,伴随着逐渐深刻的秋意,一并淹没了那些过往。而回忆,迅速沉淀到了心底。微笑的容颜,化成海市,变作蜃楼。闭眼出现,眨眼消失。
  丝草没有想过学医的她,人生第一次直面的死亡竟然是智厚。死是什么?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瞳孔反应没有思维意识…还不止,死是你叫他的名字没有人答应,你跟他讲话得不到回复,在街上走空着的手没有人牵住,在沙发上睡着没有人会抱你回房,第二天醒来阳光只打亮一个人的眼睑,共同存在的时空变成一个人回忆的时空…
  尹智厚,你何其残忍…
  现在的丝草很安静,如同无风无波的古老湖面。常常一整天一整天的待在院子里晒太阳,习惯性的动作是抚住小腹,因为这是和智厚最最深刻的连系。假如没有这个孩子,丝草觉得自己已经去追智厚了。而如今,这样深沉无望的爱恋,郁积在胸口找不到出口。
  这一天,佳乙和真希看不下去丝草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硬是拖着丝草上了街。想要让丝草,至少有一些活着的感觉。
  街上行人并不多,丝草逛的漫不经心。眼睛无神的扫过一家家店铺,画面在眼前闪过,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丝草,丝草啊。丝草?”佳乙唤了好几声,伸出手在丝草面前晃了几下,丝草才把注意力放到佳乙身上。
  “什么?”茫然的看着佳乙。
  “那个……丝草啊,头发很长了,要不要剪一下?”佳乙和真希伸手戳了戳旁边的一间店铺。
  丝草这才注意,原来他们刚好站在一家美发沙龙门口。伸手拨了拨快要遮住眼睛的刘海,丝草透过干净的落地玻璃看向装潢雅致的店面。靠近落地玻璃门的一侧,发型师正在帮顾客打理一个干净的短发造型,从侧面看过去,淡淡的栗子金发色,发线的分割衬托出下巴的利落线条,这个画面,触动了丝草心里某一根敏感的弦。
  像是不断倒退的胶片,沉默着,定格回记忆里的某一点。
  浪漫的普罗旺斯。
  彼时的智厚还顶着一头纠结的长发,经常挽成随意的发髻,有时候在光线暗淡的情况下看过去,竟然秀气的像个女孩子。
  他们借宿的农庄,庄主的女儿丽萨是当地有名的理发师,丝草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智厚的长发问题很严重,遂偷偷摸摸的找出当年智厚短发的照片递给丽萨,英语法语交替的才解释清楚,她想要学会剪这样的发型。还记得当时丽萨戏谑的神情,然后用流利的英文对丝草说:“确实要剪,不然的话,有时候他比你都美。”丝草在一边干巴巴的笑着。不过丽萨倒是很尽职的开始教导这个呆呆的学生。
  也不知道剪坏了多少个模型,智厚对于丝草执意留在这个农庄的行为也已经有了点怀疑的时候,丝草提着全套的理发工具,拉着智厚在农庄的院子里坐下。
  “你,想干嘛?”看着丝草摆弄那些工具,智厚心里不是很有底。
  “帮你剪头发!”丝草兴奋的握着剪刀,强行把智厚按到椅子上。
  “诶,诶?”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会剪头发的?!突然想到丝草最近老是鬼鬼祟祟避开自己,还有执意要在这个农庄继续住下去,丽萨是理发师也有听说。稍稍一联想,智厚宠溺的一笑,握住丝草的手扣在掌心,戏谑道:“要是很失败,金丝草,我会赖上你的。”
  “明白啦。你相信我!”丝草弯腰对上智厚的脸,淘气的眨眨眼,“如果很失败,我就好心收留你吧。放心了?”
  “嗯。”智厚点点头,听天由命。
  半晌,丝草忐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智厚啊……我,我开始了哈!”
  “我等了好久。”智厚淡淡回应,心里不觉好笑
  “呼~~金丝草,这可是尹智厚的头,世界上只有一颗,不能当成那些模型来蹂躏的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许成功只许成功……”丝草闭着眼睛碎碎念了许久,抓起一缕发丝,小心的剪了下去。
  略略剪出大致的轮廓再进行细致的修剪,丝草丝毫不敢大意,生怕手一抖偏了位置,智厚的头发就要跟某种动物啃过一样不堪入目了。
  转到智厚正对面,开始修剪难搞的刘海。丝草握着梳子和剪刀,惴惴的比了比智厚额发的长度,几次三番不敢下手。深呼吸深呼吸好几次,丝草小心翼翼的梳起一缕额发,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剪刀轻轻搭在上面,差一点就要剪下去,却在近距离瞥到智厚似笑非笑的眼睛时手一软,差点毁掉这颗美丽的头颅。
  “怎么了?”智厚浅笑着问道,心里明明应该后怕的却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还笑!!”丝草瞪他一眼,没好气的盯着一脸无辜的智厚,命令道,“闭上眼睛!”
  “哦。”倒是很听话的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