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僻处自说      更新:2021-04-17 18:59      字数:4701
  大奔和宫家纪意气风发地走,他们蹬蹬的脚步在小径激起了阵阵的惊慌,许多躲避不及的虫子在他们脚下一瞬间就丧失了它们的生命。
  大奔用手掌只轻轻一推就把那扇门推开了,大奔和宫家纪站在门口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客厅里铺天盖地的都是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在文件中间坐着白发飘零的冯阿婆,冯阿婆正弓着身子坐在一叠高高的文件上大口大口地吞着妇炎净药丸……大奔和宫家纪一动不动地站着,阿婆没有发现他们进来,吞完药丸后阿婆依然坐在高高的文件上,伸出留着长指甲的小指头就开始津津有味地挖鼻屎,去年做美容时的风度是一点也寻不见了……
  宫家纪轻轻地咳了一声,阿婆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仍然继续着刚刚的动作。宫家纪于是就喊了一声,阿婆是我呀,是我和大奔回来了。阿婆弓着身子白发飘摇把文件踏得咯吱咯吱响来到他们面前,阿婆仔细一看果然是宫家纪和大奔,阿婆立即哭了,咧着大嘴仿佛一个孩子般哭起来,阿婆说,自你们走后,每天都会来几拨人,每一拨人都往客厅扔几沓文件,这么些天一直扔,扔得整个客厅没有下脚之地。她又不敢把这些纸片丢掉,又没有力气搬动,于是就让它们摊在客厅里,你们走了也不打一个电话,岁由倒打了几个电话,我怕他急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阿婆说完,就伸着自己鸟爪似的手一心一意地费劲地往后拢自己散乱的白发。
  宫家纪趴在地上看那些重重叠叠的文件,文件中有一沓是本地的报纸,在连续几天的报纸上都登着某拍卖行被法院授权拍卖大弯土地的公告,公告位置显著,还套着红,标题“拍卖”两字仿佛整幅公告一对喜气洋洋的眼睛。宫家纪这才记起,在走之前他漏看了一份重要的文件,在银行告他们欠款不还的法院判决书中曾规定了一个最后还钱的期,过期不还,银行就有权根据判决拍卖他们大湾的这一幅地。
  宫家纪的心一沉,唐总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在这样的经济气候下拍卖这幅占地三万余平米的土地,充其量也只能拍卖个一千七八百万,而公司买这块地时化了两千八百万,拍卖这块地也就刚好只能还银行的欠款一千六百万,而公司部分的一千二百万就会化为乌有,唐岁由也就在实际意义上被此次的经济衰退所击倒了,在某一种意义上也是宫家纪被击倒了,宫家纪心中不灭的愿望也就永难实现了。
  宫家纪又看了看报纸,拍卖的日期就在五天后,五天后随着拍卖师拍卖捶的敲响,这块唐岁由和宫家纪赖以为精神支柱的地就要异户换名了。想及此,宫家纪颤抖着就给唐岁由拨电话,宫家纪越紧张这唐岁由的手机就越是拨不进去,拨了许久总算是听到接通的声音了。宫家纪在电话中颤抖着把他和大奔去a省的情况汇报给唐总了,唐总在电话里直表扬宫家纪和大奔做得好。后来宫家纪又结结巴巴将土地拍卖的事说了,唐岁由在电话那头也紧张了,连忙说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宫家纪说他也是刚刚回来知道,一知道就马上给他电话了。唐总在电话那头崭钉截铁地说,家纪我立即飞回来,我们也要参加拍卖……说完,唐总就收了线。
  宫家纪放下电话,像霜打了一般往楼上去,他觉得唐岁由一定是被这个坏消息弄得神经错乱了,怎么会说出我们也要参加拍卖这样的话呢?阿婆也摆动着她瘦骨嶙嶙的手往上走,只有大奔一人缩在客厅沙发上一直和那个春情荡漾美貌动人的“小安眠药”杨小姐堡电话粥。
  第二天下午,风尘仆仆的唐岁由总经理就从北方飞回来了。唐岁由的皮肤是那种非常时髦的棕黑色,也就是所谓的旅游色。唐岁由大步流星地穿过花园的小径到了别墅门口,唐岁由的手正要敲门,门立即就开了,白发飘零的阿婆站在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儿子一般宝贝的岁由,立即拉开嘶哑的喉咙震天动地地喊了一声,岁由,你总算回来了。
  回来了,阿婆。唐岁由拍了拍阿婆的肩,就将一盒包装精美的吉林野生人参塞给了阿婆。阿婆迅速的衰老阿婆摇晃的身姿阿婆枯草似的白发唐岁由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一走到客厅就大声喊,宫家纪宫家纪大奔大奔!
  宫家纪迅速地从楼上下来,迅速地走到唐岁由面前把他手中的皮包接了过来。唐岁由立即在沙发上坐下来说,家纪我要看所有的文件。宫家纪立即把他早已准备好的几个关键的文件递给唐总,唐岁由便一头埋在文件里,仔细地看着这些索命一般的文件,有些段落唐岁由反复看,把纸张翻得哗哗直响,看的过程唐岁由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阿婆端着一杯茶在旁边看得心里一阵阵难过,阿婆悄悄把宫家纪拉到一边,小声问岁由他没有什么麻烦吧?
  宫家纪安慰道,没有,没有,唐总没有什么麻烦。阿婆不信,又看看唐岁由,又看看宫家纪,叹息着把茶放在唐岁由就手的地方就摇晃着上楼了。
  唐岁由一口气把文件看完,嘴角冷冷地笑了一下,他对宫家纪说自古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要在这几天做足准备打它一个漂亮仗!宫家纪在心里苦笑,心想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火在眉上说燃就燃的时候,唐总怎么还有这些阿q似的雄心壮志,好像他的这座花园别墅里藏着一台日转夜转的印钞机。
  唐岁由说,家纪你们这次在a省做的实在是太漂亮了,要是我此番拍卖的战役胜了,我一定奖励你和大奔一人五十万,保证说到做到。唐岁由又问,大奔呢,大奔去了哪里?
  正说到这里就见大奔揉着眼睛从楼梯上下来,大奔昨晚和杨小姐几乎在床上鏖战了大半夜,所以今日就萎靡不振,眼皮老是发粘。唐岁由迎上去手拍着大奔的肩亲切地说,大奔,好大奔你和家纪这几日辛苦了。现在我必须仰仗你和家纪再打一役,我们要在土地拍卖上给他们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说话间宫家纪和大奔已一左一右分坐在唐岁由的两旁,唐岁由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这两名爱将说,我昨晚就往特区挂了无数个电话,弄清楚了此次拍卖一共有七家公司参加竞投,其中有五家是财力一般的公司,也就是说这五家都是抱着拣便宜的心情来参加竞投的,只要价格一上去他们就会退缩。另两家就不可小觑了,一家是北京的大集团公司,一家是外资的日本公司,北京的公司是想把这块地买下来建一间五星级的酒店,日本的公司是想买这块地把他们设在香港的工厂搬到特区,我的朋友在电话中说我的运气好,说有这样两个真正的买家参加竞投不愁这块地卖不起价。
  说到这里唐岁由略略地停顿了一下说,但我还是不放心,怕那家北京的公司没有和日本公司竞投的勇气,说着唐岁由把目光深切地落在大奔的身上,唐岁由说,大奔我决定你也参加竞投,务必使这块地卖个好价。大奔耸了耸肩说,唐总你这不是让我出洋相吗?我哪里有这个财力去参加竞投?唐岁由说,我仔细地看了拍卖公告,任何人只要能付出一百万的保证金就可以合法地参加拍卖,你们在a省追回的第一笔一百三十五万的款子应该早已到了,我们就从这一百三十五万中划出一百万去作为保证金让你去参加拍卖。大奔担心地说,假如到最后我们喊出一个价日本鬼子不跟上,那这块地就算是我们的了,到那个尴尬的境况我们怎么办?
  没什么难办的,无非是多亏一百万,无非就是被拍卖公司以违约没收我们那作为保证金的一百万罢了。到了目前的境界多亏一百万和少亏一百万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件相差不大的事。而假如我们的计策奏效了,让日本鬼子跟着我们的喊价往上走我们就成功了,就能迅速摆脱目前的困境,做生意就是这样成败在一念之间,进则海阔天空,退则死路一条,那种刀光剑影的搏杀便是商海吸引我的魅力所在。
  宫家纪和大奔仔细想了想,不由被唐总大胆的决策激动了,他们觉得在目前的状况下也就只能这样了,他们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的涌流着……唐岁由再次拍了拍他俩的肩,唐岁由说,在北方做生意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手打理,连报关也是我一人包办,累是很累但把我过去的那个肚腩累得不见了,有时候想起自己曾经是一个开着奔驰600到处跑的老板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摸一摸自己平坦坚实的腹部我心里便坦然了,这世界上的事便是这样有得有失,祸中焉知非福,福中焉知非祸。
  既然决定了,他们就迅速地行动了。大奔驾着他黑色的本田思域箭一般地赶到某拍卖行,填了一张参加竞投大湾土地的表格,拍卖行的人把有关的资料递给大奔说,你只要把一百万现金打入我们指定的账号就算正式确定了你的竞投入的身份,这一百万保证金在拍卖结束时假如你竞投失败我们会立即退还给你,假如你竞投成功这笔款就作为买地的一部分款子处理。大奔点点头表示明白。
  大奔又驾车急速地回来,然后又和宫家纪去银行办理转账的手续,这时候唐岁由已经出去了,去找他的朋友就拍卖土地的事再次摸底。
  在紧接着的几日里,唐岁由和宫家纪、大奔日日都在烟雾缭绕中度过,忠心耿耿的阿婆陪坐在旁边,摇摆着身躯为他们煮一壶壶的茶水,一次次地为他们将杯子斟满。在阿婆一次斟茶的时候,唐岁由抬起头和阿婆的脸隔了不到一尺的距离,阿婆脸庞上纵横交错重重叠叠的皱纹触目惊心地展现在唐岁由的眼前,阿婆稀疏的白发随着烟雾的综绕而徐徐飘动。唐岁由一把拉住阿婆心酸地说,阿婆,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阿婆鸟爪似枯萎的手在唐岁由的膝上抚摸着,阿婆说,岁由我哪里老了,我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不是,我的阿婆以前哪是这个样子。唐岁由再次心酸地说。
  阿婆叹了口气说,岁由我哪能不老,我今年就满八十岁了,在我家乡的那个小村我记得活到八十的老人真是很少很少的。我现在不仅活到了八十岁还能为你斟茶,我觉得我不老不老,还能活很长的日子呢。
  说完,阿婆又坐到沙发的角落里,她闭着眼睛双腿盘着坐,白发在烟雾中悠悠地飘呀飘的……
  阿婆的形象令唐岁由心酸,这形象带有一种力量进入了唐岁由的心城深处,唐岁由发狠地想就是为了阿婆他也要搏一搏,在这没钱的一年中可爱的阿婆竟成了这样一副凄凉的模样,也要挣很多的钱,他要用金钱恢复阿婆以前的模样……
  ·第七章
  九
  这天,大奔早早地就起来了,他对着镜子仔细地刮着胡子,刮完胡子后又仔细地吹头发上摩丝,把一头茂密的黑发吹得整齐而丝纹不动,头发在大奔的脑际形成一个优雅的弧形,大奔试着用手压了压那个弧形,然后将手松开,那个弧形又自然地挺起,依然保持着美丽的曲线,大奔不由得满意地对着墙上的镜子笑了笑。然后他到房间把崭新的梦特娇衬衣拆了包装穿在身上,下面是一条同样牌子的银灰西裤,系的也是一条梦特娇的碎花领带。然后大奔将他的脚塞进意大利老人头牌的皮鞋里,那只永不磨损的雷达表也同步系在他手腕上了。
  当大奔夹着真皮皮夹,一手拎着大哥大从楼梯走下时,已在客厅等候的唐岁由和宫家纪不由向他鼓起了掌,稀稀啦啦的掌声一直持续到大奔走下楼梯。
  阿婆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看着气宇轩扬光彩照人的大奔不由咧开嘴巴笑了,阿婆一边笑一边摇晃着身子向大奔走来,阿婆说,大奔你这样打扮一下就能赶上我们岁由的一表人材了。阿婆说话间大家都听见客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声响,大奔蹲在地上拣起一个小小的东西看了半天说,阿婆这东西是你的吧,阿婆接过来放在眼睛下只一瞟就大笑起来,嘶哑的笑声在客厅里有气无力地回荡,阿婆说,这是我的牙齿呀,我一开心一笑,它就从我嘴巴里掉落下来了。
  唐岁由和宫家纪一听也大笑,宫家纪笑得还呛住了,把个瘦脸咬得通红通红。
  唐岁由说,今日的大笑是个好兆头,说明今日的拍卖我们能如愿而返。唐岁由说,昨晚我的朋友告诉我说日本鬼子这几日都在大湾那块地转悠,还雇了几个中国的工程师丈量那块地,同时还清了一个香港的风水先生带着罗盘来看那块地的风水,我那位外商投资服务公司的朋友也陪同一起看风水,那位香港的风水先生一定是想从日本鬼子那里拿一个大大的红包,所以卷着三寸生花之舌把我们的那块地说得天花乱坠,说这块地背靠青山面临大海整个地势呈一种微微的凹状,是天然的聚宝盘日进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