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一意孤行      更新:2021-02-17 10:32      字数: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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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冒昧地这么说,纵然相信了您那位没有文化的西伯利亚人的那种说法,那么,由此又会得出什么结论呢?”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最亲爱的,在最后一纪冰河期之前,西伯利亚是炎热的非洲气候。在这用有老虎、大象……”
  “您是想说,也有人在这儿居住过……”
  “正是这样!而正在这儿住过的人,完全是另一种人,是黑色皮肤的人!您还想不想再仔细地看一下照片?”
  克列诺夫双手摇了起来。
  “请您原谅我,教授,我虽是您不久之前的学生。但我仅是个实验者。我只相信经验,而不相信假说。”
  “您不喜欢这个关于被人忘却了的黑皮肤西伯利亚人部族的假说吗?那么您想不想我用另外一个假说来使您激动呢?”
  也许克列诺夫并不想听,但巴科夫对这毫不介意。
  “关于宇宙生命形态的共同性问题,我尊敬的物理学实验者,您持何看法?”
  “我坦率地承认,教授,我什么看法也没有。这离物理学太远了。”
  “也许,并不太远……”巴科夫又令人费解地说开了。
  “无论如何应该考虑到,生命形态是多种多样的,无穷无尽的。”克列诺夫指出道。
  “不完全如此,”巴科夫嘟哝说,人有五个指头,青蛙的肢端也是五个,而且心脏都在左侧。”
  “完全正确。”
  “几乎所有动物的头上都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总之,有很多相象之处。”
  “好象是。”克列诺夫表示同意。
  “在其他星球上,生命可能按什么样的途径发展,您是怎么想的?”
  “请原谅,教授,我冒昧地不同意您的说法,我认为提出这一问题的本身,就是不科学的。”
  巴科夫放声大笑。和巴科夫的地并排走着的克列诺夫骑的鹿惊得往旁边—跳。
  “其实这是一个最最有趣的迥非寻常的问题!克列诺夫,您了解上一个世纪出色的思想家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吗?”
  “我并无意于了解他关于阶级斗争的学说和阶级斗争的意义。依我看来,人类命运的主宰只可能是人的智慧和知识。”
  “而您只准备把我和您这些受人敬重的同行才看作为智慧和知识的体现者啰?”
  “嗯,是的……我觉得只有科学家才能给人类带来幸福。不过,我并不想参与政治,虽然我准备陪伴您流放,当您的学生和助手。”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首先我要教会您马克思主义。是这么回事儿:当我在国外还是个血气方刚充满热情的青年的时候,我曾会见过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这位卓越的人。德高望重的哲学家给我讲过,他正致力于写一本关于大自然的书,为了理解其规律,运用了唯物论和辩证法。他在这部著作中论及了生命产生和发展的规律性。生命,第一个有生命的细胞,必然是在某一个星球上的条件处于有利的时机产生的。生命的发展无处不是从原生生物开始的。生命的高级形态,至少说在我们地球上,与具有最最完善的神经系统的脊椎动物亚门有关。而在高级形态中的最高形态乃是本性上能认识自己本身的脊椎动物——人。我总不能料想在其他星球上,蝾螈或者蚂蚁是该星球的‘大自然的主宰’。各个星球上的条件各不相同,更正确地说,这些条件的交替也是千变万化的,然而生命发展的规律却是同样的!如果在其他任何一个星球上,一般地也具备生命产生和发展的条件的话,那么,所有在地球上确定其为发展的高级阶段的脊椎动物的优越性,在那里也必然会表现出来。但是,既然生命已经产生了,那它就将不断地发展,最终正象思格斯所讲的,必将不可避免地产生象人这样的生物,而这些人将能认识大自然。我向您发誓,克列诺夫,从远处看,这些生物将很象人。他们将直立行走,将要有不用于走路的灵活自如的肢体,这些肢体还能使他从事劳动,并以此来发展自己的恩想、意识而凌驾于其余动物之上。当然,在一些细小之处,其他星球上的智慧生物很可能与我们有差别:例如身材大小,体格构造,毛发都可能不一样……喏,就拿心脏说吧,那些生物的心脏就不一定象地球上的脊椎动物那样生于左侧……”
  克列诺夫沉痛地叹了口气:“我不明白,尊敬的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这对物理学或者对黑皮黑发的女巫有什么关系?”
  巴科夫令人费解地微笑了一下:“如何去理解!你看,譬如我在倒伏的原始森林中拍摄的那片死寂的直立着的树林,您不觉得爆炸不是在地上发生,而是在离地面半俄里的上空发生的吗?爆炸波向四面八方冲击。凡爆炸波的锋向垂直于树的那些地方,树都未倒,仅仅失去了树梢和树枝。然而,凡是与冲击波成角度的地方,树木全部被击倒了,而且是在高处——甚至有上百俄里的面积。看见吗?”
  巴科夫把沿着山坡一片片倒伏的树干的丘陵地带指给他看。
  “这又能得出什么结论来呢?”克列诺夫困惑莫解。
  “结论是;根本就没有什么陨石坠落到原始森林来。”巴科夫断然地说。
  他们只有沿着原始森林里的沼泽地边上走的时候,才能并排而行。沼泽地走完了,树木就密集起来,紧紧连成一片。巴科夫用两个脚后跟打着自己的有角的小坐骑,催它赶上前去,紧跟在柳切特坎的鹿的后面。
  第三章 沉甸甸的礼物
  在一个叫“塔伊姆巴”古怪名称的游牧驻扎地,人们亲切殷勤地接待了这两位俄罗斯人。他们在族中最年长的胡尔汉格里老汉的锥形兽皮帐篷里歇宿。
  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千方百计地探询住在驻扎地的那个女巫属于何族。但是,结果他只查明,在她出现在胡尔汉格里族之前,谁也不了解她的情况。可能灾祸发生之际,她失去了说话和记忆的能力,看来,还未完全复原。
  柳切特坎告诉俄罗斯人,女巫施行巫术的仪式与众不同。他附耳低声说,要给老爷子们看看她行萨满教的巫术。
  原来,她施行巫术总是在凌晨晨星①升起的时分。
  【① 晨星:日出以前出现在东方天空的行星,有时专指水星和金星。——译者】
  拂晓前,柳切特坎唤醒了巴科夫和克列诺夫。他们起身,走出了帐篷。
  巴科夫仰视着洒落于天际的满天星斗,对克列诺夫说:“乔尔丹诺·布鲁诺②在罗马鲜花广场被活活烧死,就是因为他认为除了地球之外,在宇宙的诸世界,还有生命和智慧生物的存在。”
  【② 乔尔丹诺·布鲁诺:意大利伟大思想家,唯物主义者和无神论者。由于他传播了唯物主义世界观、批判宗教和教皇特权而受到宗教审判,在罗马被活活烧死。其主要著作有:《论原因、本源和统一》、《论无限性、宇宙和诸世界》。——译者】
  “在我们时代,人们虽然不会将您放在火上烧死,但我不主张您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持类似这样的论点。”
  巴科夫微笑了一下。
  原始森林无边无际,也没有林中空地,只有一些沼泽地。女巫那圆锥形的帐篷座落在最泥泞的地方。一片片连绵不断茂密得象墙似的落叶松林逐渐稀疏显出了天空低处的星星。
  柳切特坎说:“老爷子,得在这儿站着。”
  学者们看见,从帐篷里走出一个高个子女人的身影,后面跟着三个通古斯老太婆,相形之下,她们显得十分矮小。她们沿着泥泞的沼泽鱼贯而行。
  “拿着竿子,老爷子,要陷下去的话,就用竿子撑住。如果想看,我们就从旁边走。”
  两位学者如同走软索似的,手握向前倾斜的木竿,沿着沼泽探步向前。脚下不时地发出犹如有生命的动物的叹息声。沼泽上的土墩,忽而左,忽而右地微微颤动,仿佛就要跳起来似的。甚至连灌木丛和小树也簌簌摆动不止,时时挂住木竿,好象要竭力阻挡他们前进的道路。
  学者转到幼小的树林后面站住了。在黑黝黝的、层层迭迭的森林上方,一颗红星闪耀发光,四周晖映着不大的光环。
  女巫与她的随从举着双手,伫立在沼泽的中央。过了一会儿,隐藏在灌木林中的观察者听到了一种低沉的拖得长长的音调,而在遥远的森林深处,响起了一种高出很多个八度音的回声,重复这个音调,犹如回答一样。接着,回声鸣响得愈来愈高,延续发出一种奇异的,不是地球上的旋律。巴科夫明白,这是塔伊姆巴在歌唱。
  这一无法形容的人的嗓音和森林回声的二部合唱就这样开始了,而且它们常常汇合成一种古怪的和声。
  歌儿唱完了,无论巴科夫,还是克列诺夫都一步不能动弹。
  “您感觉到没有,这是史前的歌曲?我的关予冰河期之前的人的假说是否准确?”巴科夫以审视的口吻问道。
  克列诺夫愤懑地耸了耸肩。
  白天,学者们坐在女巫的帐篷里,是那位满面皱纹、脸上没有一根细毛的老汉伊利亚,伊凡诺维奇·胡尔汉格里把他们带到那儿去的。这个不知灰尘为何物的森林居民,甚至连眼睫毛和眉毛都没有。
  女巫身上穿着一件极其破旧的风雪大衣,衣服上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布片和飘带。她的眼睛被盖到额头上的皮帽子遮着,而鼻子和嘴巴则用破烂的披肩裹着,似乎是为了御寒。
  帐篷里阴暗无光,客人们在气味难闻的兽皮上席地而坐。
  “来干吗?有病吗?”女巫用低沉而柔和的嗓音问道。
  两位学者立刻想起了早晨在沼泽地听到的歌声。
  “您只相信实验吗?”巴科夫悄悄对克列诺夫说,“您观察一下,我马上就进行一项不平常的实验,”他随即转向女巫:“听我说,巫师娘娘,你听说过莫斯科吗?有这样一个地方,有很多石头帐篷。我们在那里建造了一艘很大的船,这艘船能飞,比鸟儿还能飞,能够一直飞到星星上去。”巴科夫用手向上一指。‘我将回到莫斯科去,然后乘这艘船飞到天上去,飞到你为之歌唱的晨星上去。”
  女巫俯身转向巴科夫,似乎她已经听懂了他说的话。
  “我要乘船飞到天上去,”巴科夫继续热烈地说。“塔伊姆巴,我带你到晨星上去,好吗?”
  女巫以极其恐慌的眼神注视着巴科夫。
  帐篷里笼罩着死一般的沉寂。克列诺夫愤懑得说不出话来。但巴科夫没有回头看他,却尽力地去识透女巫的被披肩裹着的面部表情。
  突然,女巫慢慢地坐下,随后浑身痉挛,倒在兽皮上,她用牙齿紧紧地咬住兽皮,满地翻滚。从她喉咙里忽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不知是嚎啕痛哭,还是一种令人神秘不解的语言。
  “啊呀,老爷子,老爷子!”胡尔汉格里老汉操着又尖又细的嗓子喊了起来。“你惹出什么事儿来啦,老爷子!你做得多不好呀,老爷子。很不好……走吧,快从这儿走开吧,老爷子,这是一颗神圣不可侵犯的星啊,而你说得多不好……”
  “难道能够触犯他们的宗教吗,教授!看您惹出了什么事儿啊!”克列诺夫十分伤心地说道。
  学者们慌忙走出帐篷。柳切特坎以异乎寻常的速度跟着他们骑的鹿儿奔去。
  很难找到比通古斯森林的猎人更加性情温和的人了,但是巴科夫现在却认不得他们了。无数阴沉的含着敌意的目光,伴送着两个从驻扎点逃走的学者。
  “我简直不能明白,您这样宽宏大量、心肠善良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来。”克列诺夫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感情说道。
  “我的老弟!我们现在正处于临近伟大的新发现的时刻!假加需要,不要说是吓坏这个老婆子,即使我本人心力衰竭而死,我也在所不辞。”
  巴科夫过去一贯如此。在彼得堡,人们不大喜欢他的原因是,他开诚布公,从不讳言自己的好恶,真可称开门见山,在表达自己的观点和见解时,他也毫无节制,不加检点。
  “等待您去作真正巨大的科学发现的不是在原始森林中,而是在赫尔姆斯捷德的实验室里,为了这,您需要爱护自己有病的心脏!”克列诺夫提高嗓门说,
  “我亲爱的,必须看到恩格斯的主张、原始森林中爆炸的性质和塔伊姆巴的反应之间的联系!”巴科夫说。
  克列诺夫没有作答。他心里暗暗咒骂暗探局把一位大科学家搞到现在这种地步。
  天气突变,骤然发冷,降下了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