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4-17 18:57      字数:4781
  涣咚小?br />
  江晓媛:“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可以寄居到机器人身上的?”
  祁连愣了一下:“等等,许靖阳和你说了那么多吗?”
  江晓媛低了低头,把眼泪忍了回去,简短地把她两次进入灯塔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祁连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默然片刻,突然推开车门走了出去,站在街边沉默地点了一根烟。
  祁连背对着江晓媛,肩膀宽阔而消瘦,一手插在兜里,一声不吭地在渐黑渐黯的街头吐出微弱的烟圈,寒风顺着他打开的车门灌进来,江晓媛没有躲闪,蜷缩在车座之中,看着大片的夜色渺茫地落下来。
  等她冻得手脚冰凉,祁连才仿佛平静了下来,重新回到车里,他脸上那种近乎柔弱的温和消失殆尽,嘴角绷紧成一条线。
  “他不知道自己能变成机器人,也没期待过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祁连猝不及防地出了声,“他一开始只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帮他留住那些人,我们能再联系上,实在是运气。后来我们发现,如果像你一样的人在这个世界死亡,病毒很快就会送来一个新的牺牲品,但是有一个规律,同一个时间里,像你一样的外来者只能有一个,而病毒似乎也只能把人传送到这个时空中。”
  江晓媛艰难地眨了眨眼。
  “他跟你说过吧,如果那病毒来不及找到下一个身份,逗留的时间太长,他会被法则消灭。但这个时间是多长,我们无法预料,”祁连深深地盯着江晓媛的眼睛,“换句话说,你必须要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尽量的长寿,不能再给他下一次机会。”
  江晓媛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堵得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祁连轻轻地补了一句说:“否则他的孤注一掷就算输了。”
  这句话像一闷棍砸在江晓媛头上,一时间,她感觉无数人生命的重量随着这句话一起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而她像是一把顽铁,机缘巧合,被打成刀刃,至关重要,弱不禁风,进退维谷,难当大任。
  江晓媛:“为什么选我?”
  “不知道,”祁连说,“也许是你失去的东西最少?”
  不知是不是江晓媛的错觉,她总觉得祁连的话音里有种微妙的讽刺——也对,她身为一个纨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身无长物,她是个物质上的白富美,精神上的穷光蛋,除了一身臭钱,她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大概这也是灯塔助理许靖阳选中她的原因——不都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吗。
  祁连明里暗里地对江晓媛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心里却没敢对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缓缓地发动了车子,心想:“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养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当天晚上,祁连果真带着江晓媛混进了一个低规格的火锅聚会,他左顾右盼间如生光辉,跟谁都好像能说上几句话。
  江晓媛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提心吊胆地问:“你真是我的……她的……那什么你懂的——同乡吗?”
  祁连头也不回:“隔着几十公里,你要说算也就算吧,不过我是说随便说说套近乎的。”
  江晓媛噎了片刻:“这里的人你怎么都认识?”
  “没有,半个也不认识,”祁连的态度十分理所当然,“他们也不比你难糊弄。”
  江晓媛:“……”
  他嘴里究竟哪句话是真的?还有没有靠谱一点的小伙伴了?
  来的人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互相之间也不像江晓媛想象得那么熟悉,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友也不算,感觉更像个以家乡为主题的网上论坛或者贴吧聚会,没人知道她不是原装的。。
  江晓媛拉住祁连:“你说有人在找我,是……”
  “人是我联系的,”祁连说,“还没到呢,你放心先去吃点东西吧。”
  江晓媛心里焦虑得要命,心如乱麻地想:“这怎么吃的下去,我有那么没心没肺吗?”
  ……等她十五分钟后独自干掉了一盘牛肉时,江晓媛就深切地意识到了,她就是没心没肺。
  跟陌生人吃火锅,这在以前的江晓媛看来,简直是要矫情出嘣噔呛的——那么大一口破锅,里面鱼腥肉臊嘌呤成海,地沟油和口水齐飞,一大堆筷子你来我往,互相打着枪林弹雨似的架……
  不过此时,江晓媛对这顿有菜有肉有虾滑的火锅已经无从挑剔了,因为她连日来的食谱是这样的:
  黑网吧的伙食费一顿不能超过五块钱,并且不能离岗太久,只能在网吧周围解决,江晓媛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利用五块钱编制了两种套餐,A套餐是豆浆加煎饼,B套餐是包子加矿泉水,一天三顿AB套餐轮流倒班,她吃了一个礼拜,把自己吃得黄里发黑,活像块煎饼。
  到了陈老板店里后,每天吃的是店里统一订的盒饭,盒饭由附近一家小黑作坊倾情赞助,卫生条件堪忧,每天的饭盒里都有一间包罗万象的昆虫馆,扫帚苗更是日常不可或缺的健康伴侣,时而还有加餐——店里有个少年就吃到过一只和着米饭一起蒸熟了的壁虎,感动得嗷嗷哭,绝食了三天。
  这样一来,江晓媛吃顿火锅简直就像打了一次牙祭——真让她自己掏钱来吃,还不见得吃得起。
  这天的聚餐进行过半的时候,几个中年人才匆匆赶过来。
  祁连小声提示了她那几个人都是谁,江晓媛忙把嘴抹擦干净,低眉顺目地叫了人,乖乖听训。
  她做贼心虚,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唯恐暴露什么。
  在对方絮絮叨叨的抱怨里,她渐渐地勾勒出了原来的江晓媛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世界的江晓媛家里父母早已经离婚,母亲多年没有联系,父亲早年干活落下了病根,过世了,家里只剩下了一个老奶奶和她相依为命。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直要吃药,家境也每况愈下,于是江晓媛从高中辍了学,打理起家里一点薄田,顺便替一些乡镇里的小工厂打工,赚一点微薄的工资,可惜随着奶奶医药费越来越多,渐渐难以为继,她这才想着离家打工,出来找点事做,碰碰运气。
  没想到运气这玩意就像鸡蛋壳,不能碰,一碰就歇菜。
  自称她三婶的中年妇女在席间多喝了几杯,有点上头,搂着江晓媛的肩膀,喋喋不休地数落起来:“你没钱可以先借,你说说,你将来要是考上大学,出来有个正式工作,还怕还不起吗?不比你现在吃苦受累还赚不到几个钱强吗?好好想想,后不后悔?”
  江晓媛随口敷衍:“反正我读书也不行,念下来也是浪费……”
  这话是有理论依据的,毕竟,平行时空的江晓媛也是江晓媛,长得一样,基因也一样,江晓媛对自己的水平很有数。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三婶就在她后脊上掴了一巴掌:“瞎说!你不行谁行?当年中考的时候考了县里第一,免了一半的学费呢!唉,那时候谁不夸,谁不说你将来会上清华北大,你说说你啊……唉!”
  江晓媛被她拍得往前一倾,手里的半块烧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县里第一,”她双目中射出两丛难以言喻的震惊,“我吗?”
  这是找人替考了吧?
  三婶白了她一眼:“废话。”
  江晓媛木然地倒抽一口气,抬手擦了擦嘴角的烧饼渣,心头震惊无从排解,只好抬头望天,以期与各个时空的一众在天之灵好好交流一二。
  足足用了五分钟,江晓媛才艰难地将这个消息消化完毕,胸口又后知后觉地弥漫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难过——原来有一个时空中的她这么出息,偏偏尽管她这么出息,命运却依然不肯厚待她一点,先是让她举步维艰,又是让她中途夭折。
  换来自己这个山寨货李代桃僵。
  江晓媛的心情突然就低落了下去,一直持续到她带着一身火锅味回到店里。
  她心不在焉地下了车,被满载世态炎凉的夜风糊了一脸,祁连把车窗拉下来:“哎。”
  江晓媛神色黯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祁连递出了一个钱包:“我看你缺两件秋冬衣服,需要多少钱自己拿吧,我今天就带了这么点现金,以后没的用了再找我要。”
  江晓媛震惊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开的那辆貌不惊人的大众车:“你很有钱吗?”
  祁连用钱包敲了敲车门:“没你家有钱,不过尽我所能吧,毕竟当年欠过别人一个人情,现在必须要还上。”
  江晓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寒风中站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回过味来。
  “等等,”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祁连,“你觉得我没钱活不下去,会像那些人一样逃回灯塔、自杀,坏你们的事?”
  “没那个意思,”祁连说,“你别多想。”
  江晓媛有生以来第一次看懂了别人的脸色——祁连嘴上说着没那个意思,其实他就是那个意思。
  “你当我是什么,没人接济就活不下去窝囊废吗?”江晓媛看着祁连那张俊秀的脸,忽然就火了,“我明白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比以前那些人都好打发的累赘,只要有人掏钱养,就能一直混吃等死地留在这边对不对?”
  祁连:“……”
  在想通了许靖阳为什么会选中江晓媛之后,祁连确实把她当成了一个难度系数降低了不少的任务——比起之前那些,她这种情况确实最好打发。
  江晓媛:“我告诉你,我不缺钱!”
  她是个游手好闲的公主病,然而游手好闲之前,她首先是个公主病。
  叫嚣完这一通,江晓媛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再也不想看见祁连和他的破车。
  “哎,我听说你老家的奶奶还要看病呢,”祁连忙叫住她,“看病也要钱的,还是说因为她不是你亲奶奶,所以你压根不想管她?”
  江晓媛头也不回地吼道:“关你什么事,我自己有办法!”
  江晓媛一脑门官司地闯进店里——陈方舟给她安排的宿舍就在后面,她用力推开门的时候,心里还在发着不切实际地宏愿:“总有一天我发达了,要把那破钱包甩到你们脸上!”
  店里原本正在说笑的两个人同时停下来,一齐转头看向她。
  两个人江晓媛都有印象,其中一个是她考核那天,出面问陈方舟他们可不可以走的高级技师,叫海伦——店里除了陈方舟和另一个大叔技术总监外,就只有三个高级技师,都是自费出境学过手艺的,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个半土不洋的外国名。
  海伦有二十七八岁,浓眉大眼,很有些姿色,工作资历深,人也能说会道,每个月经她的手办下来的会员卡最多,在店里是个地位超然的台柱,陈老板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另一个姑娘身材矮胖,是个实习技师,就是那天挤兑江晓媛的那个,好像叫什么“小K”,真实姓名不祥。
  这天是店里歇业放假的日子,两人却没走,海伦正比着一个塑料模特的头,给小K讲一些手法。
  江晓媛脚步一顿,想起来了——二十天以后,在年底旺季到来之前,店里要进行一次大考评,考过了的可以升职称。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窘迫的境遇中,对这件事完全没上心。
  反正她又不可能只用一个多月就升个什么。
  实习技师一般很少能轮到剪发的工作,干的最多的就是烫染上药水,如果没有专门洗头的人,他们也会多赚一份洗头的绩效,江晓媛来了以后,这份收入就被瓜分了,所以小K对江晓媛有种天然的敌意。
  见江晓媛进来,小K圆脸上用力地拗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目光一边不由自主地落在江晓媛的长发和长腿上,一边掰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当着江晓媛的面,她眼睛瞟着江晓媛,伸手捂住嘴,跟旁边的海伦叽咕了起来。
  江晓媛:“……”
  这胖子准是偶像剧看多了,学的一身不伦不类的臭毛病——有些影视作品总让演员把角色应有的高贵冷艳演绎成没教养,诸如什么抬下巴、鼻孔朝天、不正眼看人、阴阳怪气、似笑非笑、当着人面开小会等等……搬到现实中,效果实在一言难尽。
  海伦伸手在小K的后背上掴了一巴掌,大声说:“你跟人家比?人家指不定干几天就走了,你是要评技师的人,还不用功!再这样我不教你了。”
  小K:“我就是个不干活就没饭吃的小可怜,当了两年实习技师,再不升级真的活不下去了,你看,我又没有直接找到店长走后门的本事,也没有人半夜开车送我回来……”
  江晓媛重重地把一把椅子推到一边,她本不愿意纡尊降贵地与这些姑娘发生什么口舌冲突,然而别人既然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她也不得不反击——大度不计较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包子还是有区别的。
  江晓媛:“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