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4-17 18:06      字数:4693
  综计此次西南保卫战,尤其是全局关键所在的华中战区的失败,实系蒋先生一手造成。蒋先生何以处心积虑要把白崇禧弄垮呢?其中最大可能是由美国政府曾透露消息,将对中国反共有效的地方政权给以援助。蒋先生深恐白崇禧在华中站稳了,美国乘势改变政策对我大量援助,则他将永无重揽政权之望了。所以他要使我的政权早日垮台,好让他在台湾重起炉灶,运用美援,建立一个小朝廷,以终余年。居心可诛,一至于此。所以我在一九五四年反对他”连任“总统时,曾写一长信给他。信中说:”并在紧急关头,竟密令防守湘西之宋希濂兵团西撤鄂西,扼守赣南之胡琏军南撤汕头,置战区司令长官之命令于不顾。国防部原令撤退青岛之刘安琪军南下增援粤北,吾兄则密令开赴海南岛,结果共军遂得乘虚而入,可为反攻基地之西南,因之瓦解,言之可痛!“便是指这一段惨痛的史实!
  第八编:从全盘胜利到彻底溃败
  第七十章:在粤之最后努力,对蒋之沉痛教训
  (一)
  在全国军事溃败声中,广州内部的政潮亦正有增无已。首先使我感到困难而疲于应付的,便是何内阁于六月间辞职以后,新内阁继任人选的问题。
  首先我想到居正。居氏是党国元老,为人正派,敢作敢为。对蒋先生的态度一向不亢不卑,非阿谀奉承之辈所能及。撑持广州危局,居氏实是比较理想的人选。居氏如组阁,则蒋氏不易在幕后违法操纵。此外,蒋、居之间尚有一段不愉快的历史。据居告我,民国二年年”二次革命“前,中山先生派他出任山东民军总司令,蒋先生曾活动想到居氏司令部任参谋长,为居所拒绝,不克如愿。嗣后,民国十八、民国十九两年全国反蒋运动进入高潮时,居亦尝有反蒋论调,深为蒋先生所忌,一度被软禁于上海。故当我提居正继何,蒋先生即授意CC系立委设法阻挠。同时居氏本人对组阁并无兴趣。他向我建议说:”现在既已行宪,何不找民、青两党的领袖来担任行政院院长?“他主张在张君劢、曾琦、李璜等人中遴选一人。我说曾、李等人资望似嫌不够,君劢具有资望,但他未必肯干。居说:”我去找他谈谈。“张君劢那时住于澳门,居遂秘密去澳访张。张君劢闻言大惊,力辞不就。居、张正商谈间,李璜适来访张,也说君劢干不了。居正知不可相强,便回来了。我又力劝居氏勉为其难,居正也答应了。但是对立法院的同意问题,他本人则未做丝毫活动。我认为立法院对居氏组阁当无异议,亦未加注意。孰知我于五月三十日向立法院提名居氏,竟以一票之差未获通过。此时,支持居正的桂籍立委韦永成、张岳灵二人正自香港启程来穗开会,他们以为投票时间在三十日下午,不意大会在上午投票。他二人如果早几个钟点抵穗,居正就可以一票超过半数而组阁了。
  居氏落选后,陆军总司令张发奎等主张再提名,更有一部分立委主张电召白崇禧返粤,组织军人内阁。此二建议皆未被我采纳。第一,我不愿坚持己意而贬抑立法院,致损”法治“的尊严。第二,我认为白崇禧在前方指挥是最适当的人选,不宜内调。最后不得已,乃改提阎锡山。阎锡山于太原即将被围之时,只身入京,后随政府南迁。阎善于观风转舵,素以手腕圆滑着称。以他出掌行政院,自为蒋氏所喜。所以一经提名,立刻便得到立法院的绝大多数同意而正式组阁。
  阎锡山组阁后第一项难题,便是如何解决经济问题。财政部部长刘攻芸因拟起用存台金银以安定金融,为蒋所呵斥,愤而辞职。阎锡山请前财长徐堪重主财政,徐氏竟欣然承诺。徐堪接事后第一项措施便是收回”金圆券“,改发”银元券“。按政府预算,每月须支出军费三千万银元,政费一千五百万银元,合计四千五百万银元。但国库的收入,每月仅一千万银元,不足之数,每月达三千五百万银元。政府的计划便是以台湾的库存作”银元券“的兑换准备金。如蒋先生能同意这个计划,则”银元券“未始不可维持一两年,不致重演恶性通货膨胀的悲剧,民心士气亦可赖以保持,则死里或可求生。
  至于政治方面,粤籍将领都主张简化政治机构,使广东绥靖主任余汉谋和广东省省主席薛岳能掌握实权,实行军政配合。粤主席薛岳尤竭力怂恿内政部部长李汉魂将广州市府改制。因广州为一直辖市,市府与省府平行。今因军事的影响,致广东全省的税收不及广州一市,而省府、市府同城而居,机构叠床架屋,尤无此需要。故薛岳为便于掌握战时行政起见,主张将广州由直辖市改为省辖市。
  至于防守广东的军事措施,国防部最初的计划拟充分利用胡琏、刘安琪两个兵团配合白崇禧的华中部队,坚守湘南、粤北,当时更有人主张必要时将白部调入广东,在广州设立总部,居中调度。凡此均由行政院院长兼国防部部长阎锡山作缜密计划,直接处理。我因实行责任内阁制,除按例盖印之外,不加干预。
  不过身居幕后的蒋先生却要作更进一步的积极控制。七月十四日他忽自台北率大批随员专机飞穗。自七月十五日至二十日,以国民党总裁身份在梅花村陈济棠旧寓召集一连串的会议。最后以”中国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名义通过议案,设立一项法外机构叫作”中央非常委员会“,由中常会选他做主席,我做副主席,张群、阎锡山、吴铁城、吴忠信、陈立夫等为委员。洪兰友、程思远分任正、副秘书长。这完全是蒋先生为加强他对党政军的直接控制,而特地设置的叠床架屋的机构。数月以来,他在幕后的非法操纵已加速了政治、军事、财政的崩溃,如今他再利用此一”非常委员会“加以控制,尤将使大局从速崩溃。我对蒋此举深觉痛心,然而顾全大局,未便与蒋先生公开龃龉,隐忍了事。但是副秘书长程思远却万分消极,他参加了一两次会议之后,便去香港居住了。根据宪法,行政院按既定计划推行政务,总统的职权只是在各种法令颁布之前盖印副署而已。今蒋先生妄自恢复一党专政,设置”非常委员会“为最高权力机关,将宪法束诸高阁。政府一切措施必须先经”非常委员会“议决通过,方为有效。蒋先生以国民党总裁身份兼任”非常委员会“主席,无异恢复一人独裁的把戏。如此他屡次声言五年内不问政治,非自欺欺人而何?至是我更觉无事可办,所以在7月底决意出巡一趟,借以了解政府辖内军事、民政的实际情形和民间的疾
  (二)
  七月二十六日我自广州飞往衡阳,在白崇禧指挥部里与白氏晤谈两小时。白崇禧此时方从长沙脱险归来。他认为战局危急万分,程潜和陈明仁既已叛变,中央军嫡系又不听调度,他只有把第七军用在衡阳正面作总预备队,以大卡车百余辆集中待命,何处吃紧,便向何处输送应急。因此那时湘南正面唯一可用的精锐部队——第七军,在卡车之上日夜奔波不息。我说:”这样调度,官兵不是太辛苦了吗?“白感慨地说:”现在能用的部队实在太少了,有什么办法呢?“
  衡阳晤白之后,正午乃续飞福州。福建省省主席朱绍良率大批文武官员和各民众团体代表在机场欢迎。我与朱主席同车入城,全城各机关、学校、团体以及全城民众均伫立道左,欢迎情绪的热烈,前所未有。晚间,朱氏并在省府设宴为我洗尘,所致欢迎词,尤恭维备至,对我的招待亦极周到。我本人一向是轻车简从,所到之处向例不愿铺张,朱绍良对我的欢迎实出我意料之外。尤因朱是蒋先生的心腹,我深恐他热烈招待我而惹蒋不快。所以我领其盛情,而内心颇为他的处境不安。
  福建为我国东南滨海的重要省份,海道交通便利,人民富于冒险性,故赴海外谋生者甚众。历代人才迭出,文物甚盛。福州古迹尤多,我向往已久,今日才得亲临其地。惜因政局逆转,心情撩乱,又为时间所限,故此无心游山玩水。
  我在福州住了两夜,曾拜访海军宿将萨镇冰。此公已九十高龄,而精神矍铄,令人生敬。后闻为中共迎养于北平,尊为上宾。与朱绍良亦数度长谈,他深恐招蒋之忌,对军国大事多不涉及,不过对时局的悲观,则时时溢于言表。
  七月二十八日我乘原机飞往台北。台湾省省主席陈诚率领文武官员和各团体代表暨仪仗队不下千人,在机场列队迎接。我下机后,只见金光闪耀,军乐齐鸣,欢呼之声响彻云霄,场面隆重肃穆,前所少见。我和趋至机前的陈主席及高级军政官员一一握手寒暄。检阅仪仗队后,陈说:”德公,可否先到机场休息室小憩?“
  我说:”不必了吧!“
  陈微笑说:”蒋先生在里面等你!“
  这倒使我受宠若惊。我二人走入休息室,蒋先生起立相迎,我们握手寒暄片刻。旋互相道别,蒋自回草山寓所,我则与陈诚同车驶入市区,学生与市民列队欢迎,极一时之盛。当晚宿于台北第一宾馆。默思本日的欢迎场面,必出于蒋先生的授意,以取悦于我,其实我志不在此繁缛的礼节。翌日下午我赴草山作礼貌上的拜访,蒋先生留我晚餐,并邀我下榻于草山第二宾馆。外界谣传我台湾之行是为与蒋先生开谈判而来的,第一要蒋先生在军政大权上放手,第二要利用台湾所存的金钞。其实这些全系无稽之谈。我们根本未涉及这些问题,因为我知道谈亦无益。我们只是约略分析一下中共今后的动向,又说了些无关宏旨的应酬话而已。
  在台时,我曾飞基隆视察海军基地,并曾茶会招待在台的立委、监委,报告军政设施。三十日遂原机返穗。
  八月二、三两日,中央非常委员会连续举行例会,通过阎锡山内阁所提如本章前述的关于政治、财政、军事三项议案。适此时吴铁城由蒋先生授意由行政院派往日本访问麦克阿瑟将军,这三条议案便由他过台向蒋请示时,呈蒋先生核阅,以便付诸施行。
  孰知不久蒋先生即拍来复电,对军事部署方面仍坚持重点作战的守势防御,主张集中兵力保卫广州等几个据点。事实上胡琏既一去不返,刘安琪兵团亦故意延宕不来,致使大庾等天险无兵可守,广东防御已门户洞开,静候中共深入了。
  至于财政方面,蒋当然更不愿放松丝毫。不肯以存台金钞作”银元券“的兑换准备金,只允每月自台湾库存支取一千二百万银元。以故政府每月仍有赤字两千三百万银元,须以不兑现的”银元券“来弥补。故自”银元券“于七月四日开始发行之后,中央银行每日仅开一小门,允许市民兑现。市民挤兑的百不得一,因此,”银元券“很快地变成”金圆券“第二,通货膨胀一泻千里。各地农民拒收”银元券“,各路大军军粮无法补充,后方人心惶惶。通货膨胀便做了共军南下的开路先锋。
  至于政治方面的情形尤其糟乱。广州市改为省辖市,尤使蒋先生气愤。因广州市市长欧阳驹为吴铁城的私人,一举一动完全听命于蒋;广州公安局长宣铁吾和广州警备司令李及兰又系黄埔学生,一切皆由蒋直接控制。广州改为省辖市,对蒋说来,无异与虎谋皮。内政部部长李汉魂受薛岳的怂恿作此建议,尤成蒋的眼中钉。居正为此特地警告李汉魂说:”你如不赶快辞职,将来你生命都要发生危险。“
  蒋对地方政治的控制还不止此。八月中旬福建省省主席朱绍良突被蒋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非法”撤职“。其事实经过尤为离奇滑稽。原来在我巡视台湾之后不久,汤恩伯忽衔蒋先生之命飞往福州,在机场上打电话给朱绍良,约其来机场相商要公。朱绍良即赴机场相见。汤恩伯遂取出蒋的手令,上称朱已撤职,遗缺由汤接替。朱接阅手令大惊,声称当同回省府赶办移交。汤说不必了,便促朱即时登机飞往台湾,简直和绑票一般。汤便在福州发号施令,做起福建省省主席来。此事的发生,行政院与总统府毫无所知,真是荒唐绝顶。嗣后福建省政府有一职员离职来穗,阎锡山和我才知此事的始末。不久,蒋先生派一秘书来穗,要阎锡山在行政院政务会议中追认此一既成事实,任命汤恩伯为福建省政府主席兼绥靖公署主任。阎锡山向我报告此事,并问如何处理。
  我说:”蒋先生今日在宪法之前只是一个平民,以一个平民随便撤换封疆大吏,成何体统?况且,蒋先生如要在幕后干预行政,尽可向行政院建议。今政府事前既毫无所知,事后却要追认此既成事实,实在太不成话。政府不应自毁法统,承认汤做主席。“
  阎锡山苦笑说:”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