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4-17 18:05      字数:4708
  时克复龙潭。
  我军因连日奋战,均已疲惫不堪,乃在龙潭彻夜警戒,俾翌日拂晓再歼残敌。孰知三十一日清晨五时,我军正在部署追击,敌忽反攻,来势极为猛烈。情势险恶,较前尤甚,幸我军将士均极奋勇。何应钦、白崇禧均已抵达龙潭督战,卒将敌人攻势阻截,并向敌反攻。自晨至午,卒将敌军迫至长江南岸,包围缴械。孙传芳仓皇登上小汽艇逃命,仅以身免。到午后二时,不及渡江之敌,遂全部被俘。孙军此次倾巢南犯,血战七昼夜:至是终于全军覆没。
  计此役孙军渡江的不下六、七万人,除窜逸和伤亡溺毙者外,为我军所俘的约四万余人,缴枪三万余枝,炮数十门,高级军官,师、旅长等被擒的亦数十员。俘虏自龙潭押返南京明孝陵时,分四路纵队前进,排头已抵南京城郊,而排尾犹在龙潭,人数之众,可以想见。惟战后我军官兵疲乏已极,尚须担任警戒,故每一千俘虏仅持枪兵数名押送。既无火车输送,又无给养,途中食宿均随遇而安,致乘机逃遁的极多。抗战期中,前孙军第四师孙旅长曾在我五战区任少将高级参谋。我们谈到当年龙潭之战的往事。孙高参说,他那时与其他孙军师长均在龙潭被俘,惟在解赴南京途中逃脱云。
  此役我一、七、十九三军伤亡也达八千余人,敌人死亡当倍于我军,实我国内战史上罕有的剧战。
  综观此役我军虽获全胜,其得之于微妙的契机的,实有甚于作战的努力。第一,我自九江东返,如不在兔耳矶遇敌军偷渡,我便不会将八团预备队调往乌龙山后方集结,则敌军二十五日夜偷渡后,必能攻占乌龙山而直趋南京,则大局不堪设想了。
  第二,如白祟禧不因事去上海,则东线便无兵增援,更无人统一指挥。再者,如白崇禧返京的专车,不因金融界巨子的推宕观望而避开,则必陷入敌人便衣队的陷阱,白氏或因此而遭不测,则战局也不可收拾了。
  第三,二十九日晨,如我不因情绪紧张,心血来潮,亲往何应钦总指挥部探视,则何氏可能迳自向杭州方面撤退去了。何氏一走,不特第一军无法收束,第七、第十九军的士气亦将大受影响,南京秩序必愈陷于混乱,则大势也去了。有此三点的巧合,卒能使我军转败为胜,孙军一败涂地,虽云人事,岂非天命哉!
  第五编:从镇南关到山海关—北伐回忆
  第三十七章:宁汉复合的困难与特委会的风波
  (一)
  龙潭之敌既为我全部消灭,江南遂无敌踪。九月一日我军更渡江追击。此时孙军残部已如惊弓之鸟,闻风溃退。江北浦口、扬州等要隘,一时俱克。我军复向苏北猛追,残敌望风披靡,已绝无卷土重来之力,江南遂安如磐石。
  惟此时西线忽告紧张,唐生智的”东征军“分江左、江右两路东下。江左军三十五军军长何健已于九月一日奉唐生智之命,出任”安徽省政府主席“,并委派各厅长。江右军刘兴所部第三十六军的前锋且已抵达当涂,距南京仅六十里。九月六日刘兴本人也进驻芜湖,简直有一举而下南京之势。
  唐生智本与孙传芳约定东西夹击我军,然后平分东南。惟唐氏暗怀鬼胎,拟俟我军败后,收编我残部,再消灭孙军。孰知孙传芳也是一代袅雄,深知唐氏意图,故仅借唐氏东下之势,牵制我军,不待唐军到达,便先期发动攻势。冀师”先入关者为王“的故事,独吞东南。我军如被消灭,则区区唐生智实不足道了。
  孙、唐两氏既同床异梦,遂为我军各个击破。孙军败后,军委会乃严令唐生智自安徽克日撤兵。惟唐氏于九月十一日曾亲赴芜湖视察,仍拟伺机而动。然此时我军新克强敌,士气正旺。六朝金粉,虽使唐胡子垂涎不止,然终不敢妄动。我们闻报,曾由何应钦、白崇禧、李烈钧和我联衔,电请渠来南京一晤,府氏也不愿东来。时我海军”决川“、”浚蜀“两舰,适在芜湖江面停泊,遂为唐氏胁迫强掳而去。
  南京国府的威胁既除,京沪路也完全修复,党中重要领袖乃仆仆于京、沪、汉之间,谋求宁汉复合、继续北伐的大计。我们在南京,更急电汪兆铭和汉方诸领袖,克日来宁,主持大政。
  当时我们在南京负责的军事首领,以及党中央无数忠实同志,都有一种相同的想法。我们认为宁、汉分立的症结所在便是共产党问题,今宁方既已”清党“,汉方也己”分共“,则宁、汉便应重归于好,合而为一。南京方面成立政府原是从权,今宁、汉合一,则应当仍以武汉的中央为正统。
  根据这种赤胆忠心的想法,所以我们欢迎武汉的国民政府汪主席早日东下,来南京办公,蒋总司令也应早日复职,继续领导北伐。我们的意见颇获当时党内忠贞之士,乃至全国人民的同情。李济深自广州且专为此事发出通电,力劝蒋、汪化除前嫌,继续合作,领导中央。
  我们这种想法,后来才逐渐发现太夭真和幼稚了。当时党内的重要领袖,如汪、蒋、胡等,及其私人的党羽与小政客等的想法,却和我们忠实同志们完全两样。他们对党国前途根本置之脑后,一切考虑纯以个人和小团体的政治前途为出发点。
  我党至此,非蒋、汪、胡三人赤诚合作,不足以谈复兴,但是他们三人相处有年,他们自己均深知他们三人绝无合作的可能,因此从未打算真正长期合作。偶尔合作,彼此都知是相互利用,得机则必然又来一个你死我活。
  但是当时使我们忠实党员们所最感痛苦的,便是他们三人的度量德性均不足以表率全党,领袖群伦,而使党员大众一致归心。
  汪兆铭的为人,堂堂一表,满腹诗书。言谈举止,风度翩翩,使人相对,如坐春风之中。初与接触,多为折服,故颇能号召一部分青年。然汪氏黔驴之技,亦止此而已。其真正的个性,则是热衷名利,领袖欲极强,遇事又躁急冲动。欲达目的,既不择手段,也不顾信义。每临大事,复举棋不稳,心志不定。此种心神,常在会议席上充分表现。汪氏每次主持重要会议时,神志多不安定,周身摆动,两手搓个不停,一反其平时雍容和穆的风度。再者,汪的处人,亦极虚伪。凡汪氏所不喜的人赴其寓所访问,汪氏亦均屈尊接见,娓娓倾谈,状至亲晤。然客甫出门,汪便立现不愉之色,顿足唾弃。转瞬之间,态度判若两人,凡此均足以表示汪的为人。
  所以吴敬恒曾骂汪是”伪君子“和”花瓶“,足见许多老同志也认为他不能负实际责任。总理在世时,汪总是受命出使四方,从未负过党政专责。但是汪氏却是个心比天高、热衷权利的人,中山逝世后,汪氏一意左倾,与蒋中正互为表里,不择手段地揽权夺位。谁知他的合作者蒋氏,也是个热衷权力不择手段的人。他二人各取得党权、军权之后,竟又短兵相接,火并起来,经历多次,汪氏自知非蒋的敌手。故此次我们诚心诚意地请他留在南京主持党政,他总以为沪、宁一带是蒋的老巢,上山则见虎,下泽则见蛇,断非彼久恋之乡。他如要掌握党政,必须回广东另起炉灶。这便是汪氏的基本观念,也是嗣后宁、汉不能合流的基本原因。
  蒋中正的为人,因其幼年混迹上海的黑社会,颇受其薰染。对同事,御部属,一以权诈为能事。在在均使贤者裹足,壮士离心,而攀龙附凤之徒则蚁附帷幕。因此,在蒋氏独断专行之下,终使一领导革命的政党,逐渐变为争权夺利的集团。此种转变,在清党后,已日益显着。惟当时我辈仍痴心妄想促成汪、蒋合作,完成国民革命,今日回思,实不胜其叹息耳。
  至于胡汉民,则确为一守正不阿、有为有守的君子。然胡氏的器量亦极狭隘。恃才傲物,言语尖刻,绝无物与民胞的政治家风度。当时党内自元老以至普通党员,没有人对展堂先生不表示尊敬,然也没有人觉得展堂先生足以为全党一致归心的领袖。因胡氏的天赋,为治世的循吏则有余,为乱世旋乾转坤的领袖却不足。
  在这种世局人事不调和的情况下,我们一心一意想把党务国政纳入正轨的同志,均左右失其依据,而有无能为力之感。偶有主张,均必然被卷入漩涡而无法自拔。甚至昔日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袍泽,如四、七两军,后来在广东亦竟至自相残杀,伤亡逾万,言之实深痛心。
  (二)
  汪兆铭在我们一再电促之下,终于九月五日偕徐谦、顾孟余、何香凝、陈公博、朱培德、程潜等自武汉抵达南京。我们赤诚地欢迎他从此长住南京,主持中枢大政。此时蒋总司令如即复职,则军政恢复统一,我们便可继续北伐,直捣北京。无奈汪氏心志不定,绝不愿在南京久住。
  再者,此时宁、汉破镜重圆,诚心为党为国的领袖们本当相容相让,才可化除前嫌,孰知一部分不识大体、甚或别有怀抱的党务负责人,竟于汪氏抵京之日,遍贴反汪标语,辞句极尽尖酸刻薄的能事。但是这些标语并无正式机关署名,事实上,仅是一些无头招贴。不幸汪氏正是一位极易冲动的人物,忍愤东来,其心本虚,一见这些招贴,不禁又肝火大动。
  在我们欢迎他的会议席上,汪氏便质问我说。”你们既然欢迎我到南京来,为什么又要贴标语骂我呢?“
  ”汪先生,“我说:”谁敢贴标语骂你呢?只是宁、汉刚恢复合作,局势尚未安定,一部分下级党员,不识大体,擅自贴出这些标语来——你看这些标语,不都是不署名的吗?“
  但是汪仍旧气愤不已。
  我又说:”汪先生,做个政治家,有人拥护,有人反对,总是难免的。你看美国选举总统时,不是也有人反对吗?我希望你能淡然处之,并长住中央,继续领导。“
  汪氏不论我如何的苦口婆心的劝告,也是不听。在南京稍一勾留,便迳往上海。汪氏一去,在南京的中央执监委,遂亦联袂去沪。谭延辏А⑺锟频惹壹峋鲅乙煌诰旁戮湃粘司┗Τ等ド虾!R皇惫诟窃萍醒胫醇辔酥廖魃交嵋榕芍盍煨淦爰虾!>旁率漳擞商贰⑺铩⑼舻瘸雒嫜朐诨Ω魍荆诟甑锹肺槌嘣⑺富盎幔换蝗炒笸沤岬囊饧5交嵴呒朴校和粽酌⑻费雨'、孙科、李烈钧、李宗仁、程潜、张人杰、蔡元培、吴敬恒、李煜瀛、于右任、朱培德、杨树庄、伍朝枢、褚民谊、叶楚伧、邹鲁、张继、谢持、覃振、许崇智、王伯群、傅汝霖、甘乃光、居正、刘积学、缪斌等二十余人。可说是集党中各派领袖之大成。惟胡汉民、蒋中正二人,因与汪不洽,拒不出席。
  谈话会共开三夭,各方均甚融洽,无大辩论。会中一致决议于三个月之内举行本党三次全国代表大会,解决一切党内纠纷。在三全大会开会前,以各处代表合组的”特别委员会“为党的最高执行机关。同时宁、汉两中央政府亦合并改组,由”特委会“另行选举国府委员,并委派军事委员会暨各部部长。中央政治会议,则暂时撤销。
  九月十五日,互选结果,所有参预谈话会的各方代表均当选为特别委员会委员,或候补委员。其因故未及参加的党中重要领袖,蒋中正、胡汉民、李济深、白崇禧、何应钦、冯玉祥、阁锡山、唐生智等,亦均当选。
  九月十六日,复由特委会决议,改组宁、汉双方的国民政府,并于翌日通过国府委员四十六人,以谭延辏А⒑好瘛⒉淘唷⒗盍揖⒔酌⒂谟胰蔚热宋N裎保至鞯H沃飨>挛被嵋哺淖椋姓⒗盍揖⒗钭谌省壮珈⒎胗裣椤⒀治健⒑斡η铡⒊糖薄⒅炫嗟碌雀呒督炀毖 ?br />
  特委会的成立,就事论事,本是最适当的过渡时期的办法,暂时使各方有一团结的中心,以待三全大会的召集。所以我当时对”特别委员会“甚为拥护。
  在构成特委会的分子中,值得特别一提的,便是所谓”西山会议派“的一群元老,如:张继、林森、邹鲁、谢持、邓泽如、肖佛成等。这些都是总理同盟会时代的老同志,辛亥革命的元勋,在民国初年便享盛名。如张继在民元、二年间便任国会议长,名满全国。这批元老因不满于容共政策,在中央颇受左倾分子的排挤。到总理逝世后,党权入于汪、蒋二人之手。彼二人藉国际共产之助,对这批元老排斥尤力。张继等乃在北京西山碧云寺总理灵前集议,自成组织,以与广州的汪、蒋相对抗。是为”西山会议派“的由来。他们与汪、蒋表面上所争执的,是共产党问题。西山派坚决反共,而蒋、汪则实行容共。
  到宁汉分裂后,宁方亦已反共,惟蒋总司令对西山派公开诋毁攻讦,犹如往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