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作者:抵制日货      更新:2021-04-17 17:53      字数:5045
  因为只隔着一道玻璃门,莫傅司清晰地看见一颗硕大的泪珠狠狠从她的眼角砸下来,在和锃亮的刀背的相撞里,跌得粉碎。
  不忍卒看,他终是背过身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小狼蹲在他脚畔,身子蹭着他西裤的裤管,毛茸茸热烘烘的。
  幸福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居然已经到了春节。
  新年那一天,莫傅司刚睁开眼睛,就感觉一个酸甜冰凉的东西塞进了嘴巴里。
  “唔?我还没刷牙——”尾音已经连同那酸酸甜甜的玩艺儿滑进肚里去。
  温禧笑眯眯地看着莫傅司英俊的脸容,扬了扬手里红橙橙的橘子,“这是福橘,新年吃一口,整个一年都会有好运气的。”窗外有鞭炮声传来,莫傅司无奈地起了身,莫宅座落于龙宸山上,远离市郊,自然不会有什么市井人声,他也并非纯粹的东方人,因此对“春节”的感觉淡薄得很。
  又是一声爆竹声响。
  “苏君俨这个市委书记是怎么当的,难道不该严禁燃放烟花炮竹吗?”莫傅司将起床气撒到了好友身上。
  温禧抿嘴一笑,主动亲了亲莫傅司的嘴唇,“一年也不过就一次,你可不能这么霸道。”
  莫傅司一把捞住她,搂进怀里,故意恶狠狠地说道,“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偷袭我了,还嫌我霸道?嗯?”
  温禧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细白的食指还在他唇上轻轻一点,媚声道,“你不喜欢吗?傅司?”
  她本来就生得极美,又刻意媚声媚气娇娇娆娆,莫傅司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一个翻滚,温禧已经被他压在身下,细碎的吻铺天盖地地袭来。温禧双手攀在他的脊背上,两条长腿勾在莫傅司的腰间,热情地回应着他。
  “傅司,傅司——”温禧只觉身处极乐之境。莫傅司却含住她的耳珠,轻轻咬了一口,用诱哄的口气说道,“宝贝,换个称呼,乖。”
  温禧明白他想听什么,但是就是不好意思,谁叫那个称呼那么肉麻,羞死人了。于是她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装傻道,“喊什么?”
  莫傅司惩罚似地在她肩头啃了一口,“别给我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手也移到了她的胸前。
  温禧双颊滚烫,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半天才颤声唤道,“老公。”
  两个人在床上厮磨了半天后才起了床。这是他们俩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莫傅司刚洗漱完毕,温禧就从糖盒子里掰下几片云片糕,送到他嘴里。
  莫傅司蹙眉吃了下去,她又剥开糖纸,将一颗奶糖递了过去。
  “还有?”莫傅司英挺的眉毛纠在了一块儿。
  温禧表情严肃,“吃糕,高高兴兴;吃糖,甜甜蜜蜜。”
  原来是为了讨彩头,莫傅司只得咬牙吃下。
  按照蔺川的习俗,大年初一这天早上是要吃汤圆的。温禧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汤圆,倒入锅里,调好火力,盖上了锅盖。
  莫傅司从背后抱着她,轻声在她耳畔说了句“新年快乐。”
  温禧回头朝他一笑,“新年快乐。”
  锅里开始发出水沸腾的声音,温禧揭开锅盖,在白茫茫的水雾里探头看了看汤圆的情况,熄了火。
  “你吃豆沙馅的还是芝麻馅的?”
  莫傅司再次在心底叹气,他实在不喜粘食,但为了不辜负温禧的心意,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各来一个吧。”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搁着一个紫砂花盆,里面种着名贵的素心蜡梅,褐色的虬枝上还贴着着红色的福字,是莫傅司的母亲送来的。
  咬破汤圆的外皮,滚烫清甜的豆沙流淌出来,味道居然比想象中的要好。莫傅司正用调羹慢条斯理地喝着甜汤,却听见温禧开了口,“傅司,待会儿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好。去哪里?”
  “白云庵。”
  尼姑庙?莫傅司狐疑地看她一眼,但并没有多问,这样好说话的他要是被旁人看见,大概会惊得连眼睛珠子都掉下来。
  下了楼,恰巧遇见余枕霞带着儿子阿宝,互相道了恭喜,温禧弯腰递过去一个红包。阿宝抬头看看母亲,得到首肯后才朝二人说道,“谢谢阿姨和叔叔。”
  “枕霞姐,小狼好吗?”温禧轻声问道。
  “头两天有些不适应,不过这几天合群的多了。”余枕霞拍拍她的手,“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
  “那就拜托您了。”温禧郑重其事地朝她鞠了个躬。
  坐进卡宴里,莫傅司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亘在心头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它送走?真的只是因为怕它打搅我的休息吗?”
  温禧沉默不语,许久,她才捂住脸,低低地说道,“我实在没有办法接受生命里重要的东西离开。要么选择先放手,要么选择跟随。”
  莫傅司握住方向盘的手一下子捏紧。
  温禧已经抬起了头,她双目失焦,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两个真正相爱的人,若是其中一个先走了,留下的那个其实更惨。人死了,两眼一闭,什么都感知不到了,没有痛,也没有泪,而活着的那个却要长长久久地疼下去,光是想一想,我就觉得很恐怖。”
  莫傅司只觉得胸膛振颤,双耳里也血潮似的嗡嗡作响。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说道,“你这是红嘴白牙地咒我呢,大年初一的。”
  温禧剧烈地一颤,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攥着他大衣的衣襟,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呸,呸,我混说的,我是瞎说的……”她又惊又怕,仿佛提了个死字,莫傅司便会像海上的泡沫一样消失不见,眼泪珠子像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滴滴答答地四下滚落。
  莫傅司觉得心脏都被这泪水打得疼起来,他捧起她的脸,定定地看着温禧红通通的眼睛,然后慢慢俯身去吻她眼皮上的泪水,泪水咸而涩,比他吃的最苦的中药还要苦。
  “我不会死的,不是有一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莫傅司居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温禧仰头看着他,她的身体还畏冷似地颤抖着,细白的手指仍旧攥着他的衣襟。
  莫傅司无奈地勾起唇角,“你这样,我们怎么去尼姑庙?”
  温禧的手指这才沿着大衣门襟缓缓滑下,改为揪住右侧的下摆,固执地不肯撒手。
  莫傅司拍拍她的头,发动了卡宴。
  车上的GPRS导航屏幕上小红点一直跳跃到白云庵门口,才静止不动了。
  香客并不多,也许是因为已经临近中午。有穿着缁衣的比丘尼在庭院里缓缓走过,神态安详,见到二人,微笑合掌问讯。
  温禧也学着合掌还礼,莫傅司不觉又蹙起眉头,他个性骄傲,从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观音阁大殿中央供奉着里巨大的观世音金身塑像,头戴天冠,胸佩缨络,脚踏白莲,手执法器,面若秋月,收颌垂目看着芸芸众生。
  莫傅司只是仰头看着观音像上镶嵌的星光红宝石和海蓝宝,暗暗估量成色。
  温禧却已经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不知道在祈祷什么。观音像两旁杏子红的绣花帘幕下端系着铜铃,在微风的拂动下发出轻响。
  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之后,温禧起身唤莫傅司,“我拜好了。”
  莫傅司望她一眼,“你到这儿来,就为了磕三个头?”
  “这里的菩萨很灵的。”温禧知道莫傅司不信这个,怕他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赶紧扯着他的胳膊出了大殿。
  才出了大殿,莫傅司手机就响起来。
  他接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老七,好久不见。”
  “格尔曼?”莫傅司眼神如针扎一般收缩。
  格尔曼似乎苦笑了一声,“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声音。”
  他这个精神失常的四哥居然恢复了正常,莫傅司神经下意识地绷紧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正常,只是装疯而已。为了逃离那个窒息的费奥多罗夫庄园,我把自己变成了疯子。”格尔曼语速缓慢,说出来的消息却如同惊雷一般在莫傅司心头炸开。
  “你找我有什么事?”莫傅司语气冷峭,“知道马克西姆死了,费奥多罗夫家族就剩下我和你两个儿子了,想来分一杯羹?我劝你还是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莫洛斯,你误会我了。我对那个肮脏的家庭没有任何感情。”
  莫傅司讥诮地挑了挑眉,“噢,原来是这样,那你这只浑身雪白的鸟儿找我干什么?”
  “你的病我知道了。”格尔曼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莫傅司从嗓子眼里发出的桀桀怪笑,“原来是来看我的笑话的,看来你还记得当年是我折断了你的手腕,让你不能拉大提琴的。”
  格尔曼叹了口气,“莫洛斯,当年的事也算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已经一点恨都没有了。说起来也是因果循环,马克西姆害死老六的病毒体还是从我的导师的实验室里偷走的,你放心,那不是朊毒体,只是外面包裹着一层类朊蛋白而已,对神经中枢只有抑制作用,并不致命,也不会遗传,抗体血清我已经制出来了,交给了你的手下班,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找病毒学专家检验。”
  莫傅司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身躯居然微微发抖,不远处一个小孩子手里举着一个七彩的纸风车,正迎风跑着,风车便团团转了起来。檀香味顺着风飘进他的鼻子里,似乎还能听见隐隐的木鱼声,也许是消息太过震惊,又或者是太意外,他反而有种惘然的感觉,仿佛身在梦里。
  格尔曼已经挂了电话。莫傅司依然怔怔地举着手机。温禧被吓坏了,他们说的是俄语,她一句都没听懂。
  “傅司,傅司。”温禧小声唤他的名字,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回过神来的莫傅司将手机往口袋里一丢,一把抱起温禧,灰色的眼眸里竟然有了水光,“我可以陪你过到八十岁了。”他的声音哽咽,显然是情难自禁。
  有冰冷的水滴从他的腮边滴落在她的脸上,温禧眼眶轰地一热,热泪流了一脸,她伸出手紧紧搂着莫傅司的脖子,噙着一眼眶的泪笑着说,“我就说白云庵的菩萨最灵了。”
  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这是新年里的第一场雪。轻盈的六角冰花自九天落下,这一刻的雪,疏松而洁白,是它最初的模样。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也许,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的开端。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明晚还有一篇番外。
  我知道有人认为“结尾仓促”,但是对我而言,这个故事,在这个飘雪的时刻结束是最完美的。
  这一本《温度》本来就带有几分传奇色彩,家长里短地再写下去,就滥了。
  感谢所有追文的读者。祝你们幸福快乐。
  81生子记
  莫傅司伸手环住温禧的腰;慢慢跪在地上,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他素来冷漠的脸上此刻带着难以自抑的激动;“我要做爸爸了?”
  温禧微笑着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道,“嗯;你要做爸爸了。。。。。”
  “对不起。”莫傅司喉头有些哽,像他这种在死亡阴影里度过漫长的八年岁月里的人,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来之不易。先前打掉的那个孩子原本一直是他们俩之间的禁区;彼此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今天他却主动挑开了那层纸。
  温禧捂住他的嘴;“傅司,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那个孩子只是和我们没有缘分。再说那个时候,你既抽烟又喝酒,还吃安眠药,宝宝估计也会自然流产的。”
  她越是这么说,莫傅司越发觉得心痛。将温禧抱坐在自己腿上,莫傅司下颌搁在她的肩窝上,许久没有说话。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傍晚,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那种喜忧交加的心情。天知道他当时枯坐在书房里,犹豫了多久才打通了越洋电话,然后在对方美式英语的口音里,所有的喜被痛一点一点蚕食殆尽,最后在心头弥散成一片悲哀。原本早已习惯死亡如影随形相伴的他第一次那么憎恨自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温禧了然地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都明白,那个时候,你的痛不会比我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未来比过去更重要,所以我们就不要纠缠过去了。你这副样子,宝宝会以为他的爸爸一点都不欢迎它的到来的。”
  “怎么会,我把费氏传媒拿下来都没有今天这么高兴过。”莫傅司轻轻摩挲着温禧温软的小腹。
  怀孕初期总是伴随着各种不适,嗜睡、恶心、呕吐外加食欲不佳。温禧更夸张,她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