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朝令夕改      更新:2021-04-13 23:24      字数:4748
  他笑一笑:“突厥人统治过我们,汉人助我们击走了突厥人,可是他们继续这种屈辱的统治。接着契丹人来过,蒙古人来过。便是总需他人来助我们推翻异族的统治,因此我们永世处在异族的统治之下。”
  “只有畏兀儿人自身,才能拯救自身!”阿厮兰回过头,缓缓向暮色中走去,“只有阿剌伯人自身,才能拯救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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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邦道父女和杞人在庄外转了大半个圈子,连石心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只好回到庄里来。
  韩邦道一个劲咬牙按住右肋,终于让绿萼给觉察出来了:“爹,你,你怎么了?”“一些小伤,”韩邦道笑道,“你爹命硬,死不了的。”
  杞人上前去按住他手腕,试他的脉相,不禁眉头一皱。韩邦道微微一笑,却暗中向他使个眼色,叫他不要多说话。
  他们是从后花园角门回来的,才进门,突然看见一个庄丁俯卧在地上。杞人吃了一惊,上前去把他扶起来,潜输内力。那庄丁慢慢苏醒过来,结结巴巴地道:“那干胡人,胡人……石心大师……”
  韩邦道双眉一轩:“他们好不识相,一再的搅扰不休!”当即快步向花园内跑去,杞人和绿萼紧跟在后面。
  绕过了一座假山,忽听韩邦道在前面大叫一声:“甚么人?!”接着又是一声低呼,两道红影凌空飞来。
  杞人疾奔两步,挡在绿萼的身前,双掌前推,印向那两人胸脯。那两人“咦”的一声,一个跟斗,双双落下。
  杞人听这声音,象是女子所发,忙不迭地硬生生收回双掌,只听韩邦道在前面喘着气说道:“放、放她们去罢……”
  绿萼跃身而起,右足在杞人肩上一点,直往发声处扑去:“爹,你,你受了伤么?”杞人一愣,那两个红衣女子电一般擦肩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了黄昏暮霭中。
  杞人奔过去,只见韩邦道正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座假山,不住地“呼呼”喘气。绿萼跪在他身边,焦急地问道:“爹,你怎么啦?那两个妇人是……”
  “且休打听,”韩邦道突然两眼一瞪,厉声说道,“萼儿,爹不许你打听此事!”绿萼吓了一跳,向后一缩:“爹,你……你还好么?”
  “陈兄弟,”韩邦道长舒一口气,神色逐渐平静了下来,“你去寻石心罢,休教他伤在胡人的手里——那伙胡人,你见过几个罢?”
  杞人也想问那两个红衣女子的事情,但看了韩邦道的眼神,只好暂时闭嘴,点点头,撒腿就向红衣女子跑来的方向奔去。
  拐过一个弯,忽见一个方巾青衫的老人闭目盘坐在地上,冷谦坐在他身后,左掌手心向天,垂在腹际,右掌贴在那老人后心。杞人吓了一跳,问道:“这、这便是石心上人么?他怎的了?”
  冷谦一翻眼睛,笑道:“这老儿偌大年纪,竟不要命的狂奔,自身走岔了气,倒怨不得旁人哩。我这里运功助他,你且随了这乐声去寻——宫梦弼以寡敌众,那两个胡人料助不得他也,若有闪失,须无法向乃父交待。”
  杞人一愣:“甚么乐声?”冷谦撇撇嘴:“你是聋的么?这曲《关山月》虽是改以箫吹,声响变弱,不能听不到罢?”杞人这才侧耳细听,果然有隐约的乐声,随风而来。
  他也不懂甚么《关山月》,自管追寻着乐声奔去,跃出花园,跑不上半里路程,箫声越来越响,忽然看见前面两个红衣女子,各使洞箫,正与宫梦弼厮斗在一起,旁边两个一般装束的红衣女子引宫按商地吹着箫,还有两个红衣女子,各将洞箫指着一个白衣胡人。那两个胡人似乎是被制住了要害,竟然一动也不敢动,瞧相貌,其中一个正是曾经见过面的“黄金狮子”艾答慕思。
  只听一名红衣女子道:“神矛已然送走,不在我们姊妹手中,宫少侠何苦逼迫不休?”宫梦弼一边出招,一边回答道:“待我破了你们合击之术,自然放你们走哩。”红衣女子道:“敝上精研数年,才得此合击之术,你短短数刻,如何便能破得?”宫梦弼冷笑道:“却也未必。”
  杞人正想跑过去帮手,忽听一阵长笑:“黄河剑神,果然名不虚传,教出个儿子来,也是这般了得!”附近大树上,如苍隼搏击般跳下一个人来,居高临下,向宫梦弼当头抓下。宫梦弼抖个剑花,疾指那人左手手腕上神门穴。那人这招本就是虚,急忙缩手,同时右手大袖一带,将那两个与宫梦弼恶斗的红衣女子拉出了战圈。
  “休小觑了他,”那人落地后继续大笑,“再走二十合,这合击之术,或便被他破了哩。”几名女子万福道:“参见星君。”
  宫梦弼看那人头戴东坡巾,身穿儒衫,是乡野士人的打扮,瞧年纪,也不过比自己大个十来岁,于是将金剑一背,问道:“来者何人?”那人笑道:“区区姓龚,贱名不足挂齿。年前曾与令尊较量过来,四十合上输了他一招——你回去休问令尊者,他也不晓得我是何人哩。现下你不是我对手,再过得十年,我接不下你三十招。棋不逢对手则不着,多问怎的?”
  他一指那两个胡人——那当然就是撒浑和艾答慕思了——说道:“此二人,敝上起意,欲待一见,这便领去了。胜使神矛,并未落在外人手中,敝上暂借,以为驱逐鞑虏之用,用毕了,自然还来,请石心上人不必担忧。”说着,袖子一抖,把一件东西掷向宫梦弼:“借券在此,休得追了。虽是强借,用毕了自然登门致谦。”
  这件东西如同飞镖一般,疾射而至,宫梦弼凝定心神,微一错身,伸手接住,果然不过轻飘飘的一卷纸。他心下一凛,犹豫了一下,姓龚的那人早带着一众红衣女子,并撒浑和艾答慕思,去得远了。
  宫梦弼皱皱眉头,转过头来,正好看到站在旁边的杞人。他不禁解嘲似地一笑:“此间事情,如此了结,倒是意料之外哩。这位先生如何看来?”
  “了结?”杞人满肚皮的懵懂,“此间事情了结了么?”宫梦弼还当他另有所指,想一想,点头道:“正是,此事枝蔓甚多,且不得了结哩!”
  ~第十四章忽见真龙起濠梁~
  郭子兴治理濠州,施法宽厚,孙德崖虽然为人粗鲁暴躁一些,但只掌管军事,民政上也不爱多搭理,因此红巾军占领濠州不过一年多,城里城外就又恢复了往日繁荣熙攘的景象。虽然元军还屡次前来骚扰,但自从脱脱北还以后,淮上的元军基本处于守势。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既然已经基本停止,生命力顽强的老百姓们,就又纷纷从隐蔽处钻了出来。
  春天是个重要季节,不趁春天耕作播种,秋后就只好饿肚子——虽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春天再怎样努力劳作,秋冬两季仍然经常免不了要饿肚子。此时田野中一片繁忙景象,犁地的、播种的,场面颇为热闹。可惜耕牛所剩无几,到处都是满头大汗的精瘦汉子勉强拉着犁铧,让人看着好不凄凉。
  但是杞人和冷谦,别说观赏春日美景,连慨叹世道离乱的兴致都没有。两人一个垂头看地,一个仰头观天,沿着道路走了好久,却都一句话也不说。
  “‘丹枫九霞阁’,倒好名字,却不知究竟是甚么,”许久,冷谦终于开了口,“看似只有韩邦道与彭素王两个知晓哩,可他两个都吓得丢了魂魄一般。韩邦道不肯讲还则罢了,总不好用刑逼供——那彭素王倒溜滑得紧,一眨眼便影踪不见了也。”
  他笑一笑:“此事真个了结了么?石心见了那借券,竟然无话可说,自回潜光院去了也,忒煞奇怪。宫梦弼与班定侯也不肯留,来匆匆而去匆匆,恁般无聊……”
  杞人低着头走路,依旧一句话也不说。“喂喂,”冷谦快步拦到他的身前,“你又怎的了?怎么屁也不放一个?”
  “你要我讲些甚么?”杞人没好气地回答,“你也不晓得,我也不晓得,却何从猜测,有甚么可讲?”冷谦歪着头去观察他的脸色:“甚么事恁想不开?韩邦道未必定死的,你休一副哭丧面孔,他又不是你亲老子。”
  “你倒放得好多屁!少死呀活的不吉利,”杞人瞪他一眼,“且教教我将那个郭汉杰怎生处置?”
  “怎生处置?收了他做徒弟呀,”冷谦面对杞人,倒退着走路,“你将小虎都交付他照料了,还想一脚踹了他么?此人在我看来,倒颇为忠厚,又对你脾气,你又正好未有徒弟……”
  “我几时想过要收徒弟?”杞人叹口气,“可又不知怎的拒绝他——他倒好诚恳哩。唉,真是左右为难……”说着话,停下脚步,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哎呦,”冷谦背后没长眼睛,又正在说话,差点撞到路边的一株柳树上,急忙也停住脚步,“有甚么左右为难?一路向前,休顾左右,便不为难了也。你看那宫梦弼本领如何?”
  杞人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谈起宫梦弼来,当下随口答道:“好本领,再过个三五年,怕不在乃父之下哩。”“是也,”冷谦说道,“宫秉藩这呆鸟有恁般好儿子,你又无有儿哩,徒弟再不收一个,这满身艺业,待传了与哪个好?总不成叫他绝了……”
  杞人白他一眼:“你也无有徒弟,倒来说我。”冷谦笑道:“我与你不同的。我资质聪明,英才天纵,收个徒弟也须智谋过人的,却哪里去寻?你木讷人收木讷人为徒,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怎好撇开不理?喂,你今后可有甚打算么?”
  “待韩邦道的伤势平稳了,我想还是回沈丘去,”杞人回答,“要么另外寻个太平所在,依旧做我的厨子去罢。”
  “太平所在,哪里寻去?”冷谦笑笑,“好,便算你寻着了,再做了厨子,也须得个徒弟帮衬呀。这个郭汉杰……对了,你一个人还须教养小虎哩,无有帮手怎么行?”
  正说着话,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惊呼。杞人急忙站起身来,和冷谦一起转头望去,只见田中的百姓们纷纷丢了农具,仓惶奔蹿。“喂,出甚么事了?”冷谦揪住一个跑过身边的农夫,大声问道。
  “鞑子,鞑子兵啊!”那农夫慌慌张张地甩脱了冷谦的手,“见人便杀,抢东西,且快走罢!”说着话,匆忙逃走,钻入了大呼小叫的人流中。
  “鞑子兵?”杞人奇道,“这里怎生又有鞑子兵?”“西北宿州,东南滁州,听闻都有恶战哩,怕是败逃下来的鞑子,”冷谦问道,“怎样,是且躲了他,还是迎上前去?”杞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忽听马蹄声响处,五骑元兵从田地里蹿出来,已经到了面前。
  那五个元兵,全都衣甲不整,满身血污,两个高举着铁蒺藜,三个挥舞着弯刀,见人就杀,然后用刀尖挑开死人衣襟,搜寻财物,身手熟练敏捷,倒象是抢劫的老手。
  田中都是贫苦农夫,身上哪有甚么财物?只有一个送饭的农妇,抱着个瓦罐子逃跑,被名元兵追上,脑后一刀砍死,随即就在马上一弯腰,用刀尖挑起瓦罐上系的麻绳,端到鼻子前面,闻一闻,啐了一口,“呯”地摔碎在地上,流了一地的野菜薄汤。他才抬头,突然看见冷谦穿着还算光鲜,心中大喜,便招呼同伴,向杞人和冷谦站立的地方冲了过来。
  冷谦本来已经看得胸中火起,目眦尽裂,偏偏这些蒙古兵还不知死活,向他冲过来,最前面的一个举起铁蒺藜当头砸下。冷谦微一错步,让过了铁蒺藜,那蒙古兵一锤打空,重心不稳,身体向前一倾,冷谦趁机一把抓住锤柄,借力一拽,没用甚么力气,那蒙古兵就一头撞下马来。
  这蒙古兵摔在地上,当下松手弃了铁蒺藜,一个打滚跳起来,提起醋钵大的拳头,直打冷谦面门。冷谦冷笑一声,左手一探,已经捉住了那蒙古兵的腕子,饶是对方如何用力,拳头再休想前进一分一寸。同时冷谦右手五指弯曲呈虎爪状,对准蒙古兵的肋下要害,就欲痛下杀手。他这招才蓄势待发,突然斜刺里伸出一脚来,正踹在蒙古兵胫骨上,“扑”的一声,把他踢了一个大跟头。
  “算了,且饶他一命罢。”原来出脚的却是杞人。只见他一个纵跃,扑向另一名冲到近前的蒙古兵,空中飞起双腿,狠狠地把对方踹落马下。接着他一只脚踩住那蒙古兵,伸手从对方手里抢过弯刀,掉过刀背来,又狠狠砸在另一个使铁蒺藜的蒙古骑兵的后腰上。那蒙古兵惨叫了一声,扔了铁蒺藜,也一个跟头栽倒在马下。
  这时候,冷谦也已经打倒了另外两个蒙古兵。五个蒙古兵爬起身来,发一声喊,连兵器也不敢捡回,双手抱头,就没命地往田地里逃蹿了下去。“咦?”冷谦奇道,“我少年时也曾与鞑子斗过几仗,都端的悍顽,不要命地连番扑上,再不肯退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