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4-06 03:37      字数:4820
  幸亏走廊人不多,这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他们在幽会呢。
  其实,帮助同学补习,本来应该是件很光明正大的事情,却由于月儿怕别人说闲话,而闹得这么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反而变得不正常起来。
  晚自习后,月儿如约来到了学校医务室。
  学校的医务室其实很早就一直存在的,然而月儿今晚才头一次注意到这个地方。
  这间医务室就是月儿开学时见到的那一片平房建筑之一,在教学楼和生活楼中间的地带。
  平时估计很少有人来医务室看病,因为如果是小病,同学们自己抗一抗就过去了,如果是大病,这个小小的医务室可治不了。也只有出现擦伤、碰伤等急症时,大家才会想到来这里。
  医务室里灯光明亮,门没有关严,门缝里透出丝丝缕缕的灯光。
  月儿习惯性地要敲门,手才碰到门上,虚掩的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门一开,月儿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子前,正笑望着她的柳润生。他前面的桌子上摆的的正是高三的英语课本。他的后面是一个展开的屏风。
  月儿也笑了笑,问:“大夫在里面值班吗?”
  柳润生摇摇头:“不在,晚上她就回去了。所以我才跟她要了一把钥匙。这里晚上根本没人来,你不用担心别人会看见我们在一起。”
  月儿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纳闷地问:“你跟她很熟悉吗?一般人恐怕是要不来钥匙的吧?”
  柳润生笑了一下说:“她是我一个远房表姐,你不知道吗?她也姓柳。”
  月儿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从没来过医务室。原来你们是亲戚呀,难怪她这么信任你。对了,你怎么跟她要的钥匙?”
  柳润生一边翻着书,一边说:“我说我嫌宿舍和教室太吵,想晚上在这里复习。她就把钥匙给了我。哦,对了,她双休日也不用上班。”
  月儿没说什么,看他翻开书,就说:“你念一段我听听,看你是哪里的问题。”
  柳润生说:“就这么一本书,如果你不对照着看,恐怕不知道我读的对不对吧?”
  月儿一想有道理,就把椅子挪到他身边,伸出左手,压住书页,与他共看着一本书。
  柳润生也不扭捏,用右手压住书页的另一边,随便找了一段,读了起来。
  月儿仔细听,发现他虽然读得不甚流利,但语音还算标准,音标和语调都没什么大的毛病。
  一段读了下来,柳润生有些不好意思:“我读的磕磕巴巴的,你听懂了吗?”
  月儿点点头,说:“嗯,我觉得你基本没读错。就是平时读得太少,所以语感不强。要学好英语口语,首先要在语音上下功夫。其次,要有大量的阅读和听力做基础。在读和听的过程中,积累了词汇,掌握了句型,熟悉了用英语表达思想的方式,最重要的是培养了语感。”
  柳润生钦佩地看着她:“你说的真好,难怪你英语成绩那么好。你也读一段,我看自己听得懂不?”
  月儿说:“那我读,你别看书。”
  月儿翻开课本目录,找了一篇自己从前上高三时,读得最熟的课文。先大概看了一遍,确认单词都认识了,才琅琅地读了起来。
  麦收时节(上)
  一段读完,柳润生更加钦佩了,有些惭愧地说:“这篇课文,你还没学到呢,就读得这么流利好听。不但发音标准,语调起伏掌握的也很好。我真的自愧不如!”
  月儿不好意思地说:“你别这么夸我,我会骄傲自满的。你听懂我读的那一段了吗?能翻译下来吗?”
  柳润生迟疑着摇摇头:“个别单词我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明白了。这篇课文我应该学过的,听起来也很熟悉,可是具体是什么意思,我忘了。这个,我是不是很笨?”
  月儿看他一个大男孩,却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很羞涩的样子,就好笑地说:“没关系,这只能说明你英语学得还不够扎实,平时朗读课文太少,知道的各种句型的例句不多。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复习起来就容易多了。这样,你先从读熟第一课的课文开始。先不看单词,凭印象和感觉读一遍。我帮你查找问题,你纠正后再读一遍。这样行不行?”
  柳润生点点头,愉快地说:“没问题,全听你的。”
  他翻到课文的第一篇,右手压着书页的上部,左手手指在课文的字里行间移动,一段一段地读着。
  月儿用右手压着书的一角,左手托腮;眼睛盯着课文,仔细听着。
  这段课文挺长,全部读完后,柳润生长长舒口气,笑着说:“总算读完了,真累人。”
  月儿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有些红,额头鬓角鼻尖微微有汗珠子,便噗哧一声笑了:“你这是热的还是紧张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出汗了?要不我把门开大些?”
  医务室的门月儿在进来时随手就虚掩着关上了,两扇相对的窗户却全敞开着。夜里的过堂凉风把淡蓝色的窗帘吹的高高飘起轻轻落下,空气流通的很好,坐在屋里应该感觉不到夏夜的闷热。
  月儿穿的是件衬衣,感觉凉爽适宜。再看柳润生,穿的也是件白衬衣,应该不会太热呀。
  柳润生轻轻擦了下脸上的汗,说:“不是热的。可能是有点紧张。你比我小,英语却学得这么好,我太惭愧了。”
  月儿笑笑说:“你别这么想。听人说,女生学语言比男生容易些,我估计这话还是有道理的。而且我本来就很喜欢英语,平时也经常大声朗读,语感比你好。虽然离高考剩下的时间不多,但你只要每天至少大声读两个小时的英语,平时闲下来就听英语磁带。假以时日,效果就会出来的。——刚才我听了你读的,发现几个问题。你看,这里你应该……。”
  虽然事先说好的是一个小时,但等柳润生两遍读过去,月儿发现已经是十点多了。
  时间过的真快呀,转眼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柳润生也由最开始的紧张不安变得大方自如,读的也流畅了许多。
  月儿说:“学习贵在坚持。以后即使我有事来不了,你也要这样学。你可以把自己说的英语给录制下来,听听自己的录音,若有问题,再加以改正,效果也很好。”
  柳润生微蹙眉:“你不来?为什么?——哦,我是怕你不来,我不能严格要求自己,会松懈的。”
  月儿笑了:“如果没什么事情,我会坚持来监督你的。顺便我也可以巩固一下我的英语听说能力。我们每晚争取过一课,这样的话赶在你高考前,应该能把高二以上的课文几乎全过了。当然了,学习全靠自觉。你平时也要抽时间,多听多读。另外其他功课也不能拉下。哎呀,这样以来,你会很忙很忙,根本没有玩的时间了。”
  柳润生叹口气:“准备高考的人哪里还有资格想玩?等黑色的七月过去了,我才能彻底松口气!”
  月儿同情地点点头:“我理解。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平时也要多锻炼身体,注意饮食和休息。虽然时间不多,但尤其是最后这段时间才不能把自己的弦绷的太紧。”
  柳润生点点头,微笑着说:“谢谢你的关心。你对我真好。”
  这话说的月儿不好意思起来:“别客气。——那我先回去了。”
  柳润生忙说:“你等我一下,咱们一起走。这么晚了,路上黑的很。”
  月儿摇头:“不用了。我不害怕。你再学会儿吧。”
  ……
  仲夏的夜空里繁星点点,风中送来花香和泥土的清香。远处不知哪里竟然传来隐隐约约的蛙鸣声阵阵。
  月儿回到宿舍时,其他人都已经在洗漱,准备休息。
  杨彩霞正在刷牙,见她进来了,满嘴白沫顾不得擦掉就问:“今天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看你一下课就离开教室了呀?”
  月儿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说:“哦,我去图书馆看了一会报纸。”
  学校的图书馆每晚十一点才关门。图书馆不大,里面藏书也不多,由于里面没几本新书,月儿宿舍的人很少去那里看书。
  杨彩霞嘴里含着牙膏沫沫,哦了一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月儿的陪读陪练下,柳润生的进步神速。
  仅半个月他就可以流利顺畅地读完整篇课文,发音正确。
  二十多天后,月儿和他一起听《新概念英语》里的课文,他已基本能猜出大概意思。
  而此时,对于高三学生来说,最后的考验也终于到了。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又是一年高考时。
  高考考场就设在一中,月儿他们和高二学生一起放假三天,腾出地方设考场。
  也许是因为曾经和柳润生一起学习过,月儿对他的成绩很牵挂。
  这三天她虽然在加工厂里忙碌,但心里却默默为柳润生加油鼓劲,希望他考个满意的好成绩。
  三天后,月儿再回到学校时,学校已恢复了昔日的模样。除了校门口挂着的标志考点的红色条幅还没摘下,月儿已看不出就是在这里,上百名学生曾经历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严酷的考验。
  高考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月儿他们的期末考试。
  也是三天严肃紧张的考试,月儿他们在闷热的教室里挥汗如雨地答着题。
  答题空隙,月儿想:当初柳润生就是这样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答着高考答卷吧。
  想完又暗笑:自己从何时起竟然让他悄悄地走进自己的心里?是因为在那将近一个月里,一起学习时的默契和不知名的快乐?还是学习间隙,他们讨论某些问题时,惊喜地发现两个人的看法和理解竟然那么相似?
  也许正是有了这丝丝缕缕的思念和牵挂,月儿的心情变得饱满而充实,如同麦田里即将成熟的麦穗。
  那一片片茂盛蓬勃等待收获的麦田,在夏日的微风中摇摆起伏,承载着庄稼人沉甸甸的希望。
  父亲经常在夕阳西下时,蹲在田头,抽着烟锅子,眯着眼舒心地看着它们,就象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播种、浇水、施肥、除虫、拔草,多少辛苦的劳作,再加上老天今年开眼雨水足,才会有这么好的收成。
  父亲看着眼前的地,想着家里两个争气的孩子,这烟吧嗒吧嗒就抽得格外香甜。
  孩子们也和这庄稼地一般,勤奋好学,不荒废光阴,所以给他捧回了优秀的成绩。那一张张金灿灿的奖状就明晃晃地贴在上房的墙壁上,引来多少客人羡慕的目光啊!
  自古读书种地两件大事。他自己读书少,一辈子只知道苦哈哈地种田。逢到老天爷不长眼,天旱少雨,辛苦的付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连一年的吃喝都成问题。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虽然生在这绵延大山,长在这荒凉山沟里,却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走出大山,象城里人一样过上不愁吃穿,舒适方便的生活。
  他是去过省城的。
  省城里高高的楼房,他一眼看去就有些头晕,一直思忖着:房子盖的这么高,不是触不到地气么,人离开地气能活得滋润吗?可是再看那些楼里出来的人,个个精神十足、红光满面,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比他一个天天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民,不知道有多神气;
  那一辆辆小汽车又漂亮又敏捷,在他面前眼花缭乱地穿行着,吓得他不敢过马路。深色的车窗后坐着什么人,他一个都看不见。
  他这辈子只见过乡长坐的高级轿车,那车在乡里绕了一圈,就变得灰头土脸的,上面布满了孩子们的脏手印。完全无法跟这些光鲜锃亮的轿车相比。
  唉,只有出过大山的人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精彩诱人。
  哦,对了,还有自来水,那就象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水龙头一开,清冽冽的水就喷溅出来。哪里象是这穷山沟,井水都快要见底了。一桶水提上来,几乎有小半桶的泥。
  不过,就是那自来水有股子怪味,不如咱井水甜……
  父亲正想得出神,却听见月儿在山梁上远远地喊着:“爸,回家吃饭啦。”
  他回头看了眼女儿夕阳下模糊的身影,挥了下手,表示听见了。把烟锅在鞋底子上磕了磕,倒出里面的烟灰,重新慢悠悠地又点了一锅,猛吸了一大口,咳嗽了一阵子,才直起身子双手背后,溜溜达达地回家去了。
  晚风将他冲鼻子的烟味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