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吹嘻      更新:2021-04-06 03:30      字数:4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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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惜端茶过来,听他念画上的诗题,便笑道:“我家小姐最喜欢这幅画。”冒辟疆端茶在手,用茶盖拨去杯口的浮茶,茶太烫,他喝得嘘嘘有声。心想:“董小宛怎么还没下楼来?”
  惜惜从他纳闷的神色猜出他的心思,便微微笑道:“公子,你知道吧?我家小姐天天盼你来,做梦都在叫你的名字呢!”
  冒辟疆道:“我久慕宛君其名,无奈缘浅。今日才能会她容颜,真是幸哉!幸哉!”
  “公子今天也不能见到她。”
  “何故?”
  “实话告诉你,我家小姐因厌烦苏州浪子的百般纠缠,前几天到惠山游春去了,其实只是被迫出去避一避,万分无奈。”
  冒辟疆长叹一声,拿着杯盖的手禁不住一抖,杯盖滑落在长几之上,滚了一圈,他慌忙伸手将它按住,“又是无缘啊!”
  “公子现住何处?这样吧,待姐姐回来,我们去拜访你,好吗?”
  “还是过几天我再来吧。”
  他悻悻地走出门来,看见花圃中开着一朵不知名姓的蓝色的小花,花瓣上沾着两滴晶莹的水珠,像谁的泪呢?
  董小宛和陈大娘相互挽扶着登上了半山腰,早累得大汗淋淋。陈大娘气喘吁吁,尽收眼底的葱绿田地竟摇来晃去像水中的倒影。俩人坐在一方大青石上歇息。
  “这七十二摇车弯,果真厉害。”陈大娘一边用手帕扇风一边对董小宛说:“乖女,再这样累下去,多好的雅兴可能都没有了。”
  “娘,咱们慢慢走,还有几丈石梯要爬呢。”
  母女俩又朝山上走。董小宛兴致很高,加之这几日游惠山的人不多,非常清静,越往高处董小宛越觉兴奋,仿佛正将那些俗世的纠缠如汗珠一颗颗洒在路上,剩下的就是清白之身。
  母女俩游了石门,见山前有小食,便吃了一些。有个卖花的小姑娘拿了一束已被晒得枯萎的小菜花对董小宛说:“好姐姐,买一束花吧,这是春天最后一束花了。”董小宛听她这么说,顿生惜春之情,是呀,出门时,院子中那株石榴树无端冒出了鲜红的小花蕾了。董小宛掏几枚小钱买下花束。她想亲一下小姑娘的脸,但小姑娘拿了钱就蹦蹦跳跳跑开了。她将花束小心地放在大青石上,没有带走。她不喜欢黄色的花。
  到了龙海寺,母女俩在佛像前敬了几柱香火,虔诚地许了美好的心愿,随后四处游逛。
  走在一排排苍劲的古柏之间,遇上一个瘦瘦的道人要给她俩算命。陈大娘瞧瞧道人说道:
  “上月你不是在半塘降妖吗?”道人猛然一惊,仔细看看董小宛,转身就走了。董小宛看到在他萧瑟的背影中有几分落魄,有几分颤栗,总之也有令人难忘的东西,好像有共同命运似的。
  待爬到白云洞,陈大娘累得话也说不出来。董小宛眼见那洞也平常,懒得去看,母女俩就在几株苍柏下歇息。日光之下,树影斑驳,一位白发老人独自在那里摆谱下棋,看上去就像下凡的神仙。董小宛便幻想起隐居生活来,她多想逃脱人世的纷扰。
  再上去就是三茅峰。母女俩兴冲冲喝了几口惠泉水。但见惠泉边的山崖上有很多题诗,待董小宛去看时,才发现那山崖边正有一人用一支很大的笔在题诗,旁边有个书僮正在研墨。那人题完诗,退后几步,自得其乐,犹自吟了两遍。董小宛听得字字入耳:“狂花临风欲索扶,壮士饮泉独自哭,山河北望又心碎,无门请缨敌匈奴。”她怦然心动,好负气节的男子汉,此诗悲哉!壮哉!山风似乎也感应了这份报国之志,吹得愈加猛烈。那人在风中瑟瑟颤粟,只好将身转过来背对风势。这一转身董小宛和他都惊叫起来。“小宛姑娘!”“张老爷!”他乡遇故知,分外惊奇和喜悦。
  原来题诗人正是复社首领张天如。两人一阵寒暄之后,陈大娘也上前道了万福。此时天也不早了,再瞧崖壁上的诗,一块突兀岩石的阴影将它罩住了,但那题字却有着生动欲跃的样子。激情所至,自然入木三分。
  众人一起下山,路上董小宛简略地叙述了自己的经历和遭遇。张天如万般怜惜,无奈却帮不上什么忙,叹着气下了山。张天如忽然想起冒辟疆,便问道:“见没见过冒公子?”
  小宛道:“他来找我没找着。不知他现在可在苏州?”
  “应该还在苏州。”张天如道:“复社有几桩事需要他办。”
  “张老爷此行去何处?”
  “回京城。今天顺便游游惠山。”
  “张老爷,这次一别,不知何时能见,我想请你到苏州歇歇脚。不知张老爷是不是肯赏脸?”
  张天如怜惜董小宛的遭际,不愿推辞,便答应绕道苏州呆半天。
  于是,众人同乘一条船,从无锡顺风朝苏州来。一路绮丽风光伴随,到得苏州,夜已深了。船近半塘,董小宛见自家阁楼一片漆黑,想来惜惜和单妈也睡了。可是楼下的客厅中分明有一丝光亮,不会忘了吹灯吧?
  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上,众人始听到院宅中传来一阵笛音。
  笛声在夜色中清脆、凄凉,传得得远。黑黑的柳枝上也挂满了音符。
  张天如道:“此曲套用《梅花三弄》的调子,似乎更加哀怨,却没原曲纯净。吹笛人想来是乐籍高手。”
  陈大娘却识得此曲,当年董旻就是凭这支曲子将她引出画舫的。她一听便知道是董旻那个浪子回家了。他一生就只改了《梅花三弄》,作了这一支曲于,美其名曰《梅花五弄》。
  她心里喜滋滋地没有吱声。
  董小宛一推院门,院门便轻轻开了,原来没有锁。只见厅堂之中坐了一个人,衣襟和头上的飘带在笛声中微微飞扬,她欢喜地叫了一声“爹”。
  董旻听得小宛声音,扔了笛子,几步奔出厅来,搂住小宛,悲喜交集,父女俩都泪流满面。陈大娘也跟着呜咽,张天如也被引得悲从心来。
  董旻述说那天赶着两辆大车出了南京,却不知该往何处,便只顾往前走。日落前遇到了苏昆生,说了董小宛的危难处境。苏昆生古道热肠就让董旻在艳月庄歇下。苏氏也还开明,未记挂当年旧事,还打听宛儿有无心上人呢。陈大娘此刻也想苏昆生毕竟未忘旧情。董旻在艳月庄躲了些时日,便独自寻到苏州来。因未遇到陈大娘和小宛,心里思念,便在厅中吹起笛来,不料众人竟踏着笛音来到了眼前。
  惜惜和单妈本已睡下,听得院中声响,慌忙穿衣起来,于是,便在客厅中摆了酒席,一则宴请张天如,二则庆贺一家团圆。杯来盏去不觉已是天色微明,张天如乃告辞,踏着露水上了船,拔锚挂帆北上而去。董小宛等也醉意朦胧地睡去,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方醒。听惜惜说冒公子又来过一次,还说冒公子如何风流倜傥,言谈之下又如何倾慕小姐等等,董小宛心里涌动相思之情,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窗前。
  冒辟疆默默地站在窗前。时光缓慢,他觉得人生很累。有几次,他独自走向半塘,走到半路,又动摇了,乃假装想起什么急事似的,用折扇敲敲脑门,突然转身朝回走。他觉得路上的行人都注意到他的存在呢。而此刻,他依旧犹豫去不去半塘,也许董小宛该回来了。但他没有动。一句诗却在不知不觉中晃进他的脑海:
  春蚕吐千丝,成茧身先萎;阿侬怀一人,尽情心不灰。
  自己反复吟颂几遍,把这二十个字推来敲去,韵味有了,平仄合了,自己一阵暗喜,便在书案上铺开纸,提了笔,摆了身架凝神悬腕,笔走龙蛇,一幅字便跃然纸上。冒辟疆自己都发觉那字里行间竟有许多愁和幽怨。走到窗前,唤来茗烟,吩咐他去买几令装裱的纸和木轴来。他自己则一边喝茶一边想着董小宛,他要把这首诗送给她。茗烟一会儿就买来了材料,又去厨房端来一盆米浆,两人就自己动手将字幅装裱起来。挂到壁上,分明是一件好作品,非常动人。
  冒辟疆歪着头细品着自己的书法,茗烟也歪着头站在他身边。刚好此时王天阶和陈则梁跨进门来,俩人也站在他俩身后,将墙上的字幅品味一番。
  陈则梁拍拍冒辟疆的肩头道:“贤弟,好诗。”冒辟疆这才发觉陈则梁和王天阶站在身后,他刚才正假想董小宛接受这卷字幅的情形。茗烟慌忙一溜烟跑去沏了茶端进来。
  陈则梁拈着稀稀的长鬃须说道:“我早知贤弟已到苏州,本想马上赴来,无奈在南京和方密之多聚了几天,路上又遇上风浪,所以昨天才到。让贤弟久等,请多包涵。”
  冒辟疆笑道:“自家人别客气了。”
  王天阶道:“苏州这几件事全得冒公子协助使之办妥,陈老兄此来就多呆几日,好好玩玩苏州名胜,如何?”
  “不必了,无锡还有件要紧事,不知冒公子能否同行?这件事得靠冒公子出面周旋。”
  “复社之事,冒某在所不辞。”
  “甚好。明天咱们就动身。”陈则梁道。
  冒辟疆一听明天动身,便傻了,心想,看来这次是见不着董小宛了,今后不知多少魂牵梦萦,不知何年何日才能见到梦中佳人呢。但转念一想,此刻还不知董小宛意下如何,干脆就答应明日动身,今天抽时间再去半塘拜访,再访她不着,就是天意无缘了。于是对陈则梁道:“明日咱俩晚些时间启程,行吗?”
  冒辟疆送走陈则梁和王天阶,匆匆卷了字幅,跳上马。出门时,头碰在门楣上,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待稳住身子,双眼还冒着金星呢。茗烟在马后惊出一头冷汗。
  冒辟疆催动坐骑,快马直奔半塘。路上的游人、脚夫、商贾纷纷朝后退去。有个当道卖李子的小贩忙着躲闪,选好李子的顾客趁机一哄而散,那小贩,气得直跺脚,想破口大骂又不知骂什么,等想好怎么骂时,冒辟疆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跑到董小宛的门前,他猛勒缰绳,那匹马猛一打挺,前蹄竖立而起,仰天一声长嘶,然后在原地跳了几下,才在双蹄惊起的灰尘中站稳脚跟。冒辟疆滚鞍下马,便把那扇门擂得咚咚响。远远站着的几个老妇人觉得此人像才从边塞跑来报告紧急军情的信使。
  “报丧吗?急什么嘛。”门开了,一个男人伸出半个身子问道:“你找谁?”
  “如皋冒辟疆久慕董小宛芳名,特来……”
  “小姐出远门了,出远门了。”董旻不待他把话讲完,便截住话头。然后轰的一声关上门。
  冒辟疆愣了愣,叹息道:“佳人难再得。”忽地上了马,三次拜访不遇红颜,他好不甘心,骑着马在门前溜圈子。马蹄声应和着他内心的强烈思念之情,使他徘徊难以离去。
  惜惜端一木盆刚洗的衣裳上了楼,正要俯身去擦横在楼前的竹竿时,瞧见院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便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冒公子吗?她高兴得大声喊叫:“冒公子,冒公子。”不慎木盆顺着栏杆滑了出去,衣裳掉在地上。那个木盆则滚了几圈后碰到花圃才停下来。
  冒辟疆正要策马而去,猛然听得惜惜的喊叫声,扭头看见惜惜在阁楼上招手,心里有了一丝欣喜。
  单妈听到木盆摔落的声音中夹杂着惜惜叫喊声,忙跑去开了门。冒辟疆已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单妈去帮他牵马,这次,冒辟疆没让她牵,而是自己牵马进来将它拴在一棵柏树上。
  “小宛姑娘是否回了家?”
  “回来了,回来了,刚起床呢。”
  陈大娘此时正在西厢房中,听得院中声响,开门就看见冒辟疆一表人材,禁不住多瞧了几眼,好一位脱俗的公子。陈大娘朝阁楼上喊道“乖女,快来接客。”冒辟疆看见阁楼窗前一个美丽的人影闪了一下,心里怦然一动。
  “冒公子请到客堂稍待。”陈大娘说道。
  冒辟疆却没听见。因为他看见惜惜扶着那女一个人走下来,已到了曲栏边。董小宛昨夜陪张天如多喝了几杯,本来在闺房中迷糊着正要睡去,听说冒公子来了,来不及梳妆便下了楼,依旧醉不胜力,只好由惜惜扶着。
  两个相互渴慕已久的人儿猛然相见,都有些慌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冒辟疆看着青丝蓬松略显羞色的董小宛,这般天姿国色梦中都没见过。董小宛看着如玉树临风、气度脱俗的冒辟疆,心都酥了,这么长久的相思真正值得,纵便为伊消得人憔悴也终不悔哩。
  俩人痴痴地对视。时光像泉水在四周汩汩流淌,俩人浑然不觉。目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