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旅游巴士      更新:2021-03-27 21:46      字数:4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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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时开始,各种角色就反转过来。法国人民的代表给这个前途无量的国家制订了宪法,要求教士们无论具有什么信仰,都必须宣誓忠于这个新政体,就象同胞学校的教师、邮局雇员、灯塔看守人和海关官员一样,要把自己严格视为国家的公仆。
  教皇庇护六世反对这样做。新宪法对神职人员的规定直接践踏了一五一六年法国和罗马教庭签定的各项正式协定。但是议会没有时间考虑先例或条约这类不足挂齿的小事。教士要么宣誓效忠宪法,要么退职饿死。一些主教和教士接受了这个看来是不可避免的命运。他们把手指交叉在一起,履行了宣誓手续。但是绝大多数教士是老实人,他们拒绝发假誓。他们已经迫害了胡格诺教派许多年,现在他们又效仿胡格诺派,开始在荒废了的马厩里作弥撒,在猪圈里交流思想,在乡下的树篱后面布道,并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他们以前教民的家里进行秘密拜访。
  一般来说,他们比新教徒在类似的情况下过的生活好得多,因为法国的秩序已散乱不堪,连采取对付宪法的敌人的敷衍了事的措施都顾不上。由于他们似乎都不想冒上断头台的危险,所以那些杰出的神职人员——人们一般称他们是拒绝宣誓的倔强分子——很快就壮着胆子要求官方承认自己是“可以被容忍的宗派”,并要求得到特权,而在过去的三个世纪里,也正是他们坚决拒绝把这些特权交给自己的同胞加尔文教徒。
  我们如今处在没有这方面风险的一九二五年来回顾那个年代,难免感到它又冷酷又滑稽。但是官方当时并没有就他们的要求采取明确的措施,因为议会已经很快被极端的激进分子完全控制了。由于法庭的背信弃义,加上国王陛下愚蠢地与外国结盟,结果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就引起了从比利时海岸到地中海海滨的惊恐慌乱,它导致了从一七九二年九月二日至七日的一系列屠杀。
  从那时起,这场革命注定要堕落为恐怖统治。饥饿的民众开始怀疑自己的领袖正在搞一个大阴谋,要把国家出卖给敌人,这时哲学家们想徐图渐进取得成果的打算便成了泡影。下面发生的剧变在历史中并不足为奇。在这样大的危机之中,处理事务的权力很容易落在无情无义的人手里,认真学习历史的学生都很熟悉这种情况。但是这出戏的主要演员竟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一个楷模,一个美德的不折不扣的化身,这的确出人意料。
  等法国开始明白了新主人的真正本质,已经为时太晚了,这就象在协和广场的绞架上枉费口舌说一阵过时的警告一样。
  到此为止,我们从政治、经济和社会组织这几个角度研究了这场革命,但是只有等历史学家变成了心理学家,或者心理学家变成了历史学家,我们才能真正解释或理解那些黑暗的力量,它们在极度痛苦中决定了民族的命运。
  有些人认为是愉快和光明支配着世界。有些人认为人类只尊重一个东西:蛮横力量。从现在起几百年后,我们可能会在这二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然而有一点似乎是肯定的,在社会学的试验室里,法国革命是所有试验中最伟大的,它是暴力的神圣化。
  一些人想通过理智建立一个更具有人性的世界,但他们不是寿终正寝,就是被他们原想给予荣誉的人们处死。随着伏尔泰、狄德罗、杜尔哥、孔多塞这些人的销声匿迹,新至善论的无知倡寻者变成了国家命运的名正言顺的主人,他们把这项崇高的使命弄得一团糟。
  在他们统治的第一阶段,胜利掌握在宗教的敌人手里,这些人出于某些原因,痛恨基督教的象征。他们在过去教士专权的日子里默默地忍受了很大痛苦,一看到教士穿的黑色长袍就气忿不己,香人的气味使他们的脸色发白,引起他们早已忘却的狂怒。还有些人认为可以借助数学和化学来反对上帝本人的存在。他们联合起来,开始摧毁教会和它的作品。这是件毫无希望的事,充其量是一场徒劳无功的任务,但它是革命心理的一个特点,正常的变成了不正常的,不可能的事变成了每天发生的事。于是一纸法律公文就废除了基督的旧历,废除了万圣节,废除了圣诞节和复活节,废除了星期和月份,重新划分一年为十天一段,每十天有一个异教徒的休息日。接着,又出现了一张废除崇拜上帝的声明,使世界没有主心骨了。
  但这时间并不长。
  在四壁空空的雅各宾俱乐部里,不论怎样滔滔不绝地做着各种解释和辩解,这种虚无缥渺的主张还是很不得人心,大部分人连两个星期就忍耐不了。旧上帝满足不了人们的要求,那为什么不效仿摩西和穆罕默德,制造出一个合于时代要求的新上帝呢?
  于是出现了理智女神!
  她的确实身份还是后来才弄明白的。在当时,一个标致的女演员,穿上合适的古希腊服装,就完全符合了人们的要求。这个女士是从前任国王的芭蕾舞团舞蹈演员中找到的,在一个适当的机会,她被人们很隆重地送到了旧信仰追随者早已抛弃了的巴黎圣母院的高大祭坛上。
  至于圣母,许多世纪以来她一直站在祭坛上,用完全理解的容忍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灵魂受到了创伤的人们。现在她也消失了,在被送进石灰窑变成灰浆之前,被一双怜爱的下勿忙地藏了起来。她的位置被自由女神的塑像取而代之。这是一个业余雕塑家的得意之作,用白色的石膏随便雕塑而成。但这并没有完,巴黎圣母院还见识过其他发明。在唱诗班中间有四个柱子和一个屋顶,它们象征着“哲学圣堂”,在国家的重大日子里就成为新舞神的宝座。当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不主持仪式、不接受追随者的崇拜时,哲学圣堂就高高燃起“真理的火炬”,意在用这火照亮世界的文明,直到最后的时刻。
  但“最后的时刻”不到六个月就来临了。
  一七九四年五月七日早晨,法国人民被正式告知说上帝又重新确立了,灵魂的不朽又一次被公认为是一条信仰。六月八日,新上帝(那是用已故的让·雅克·卢梭遗留下的旧材料匆忙塑造出来的)正式向盼望已久的信徒们亮相了。
  罗伯斯比尔身着一件崭新的蓝色马甲,发表了欢迎词。他得到了一生中最高的地位,从一个三流城市里的默默无闻的法律执事变成了法国革命的高级教士。更有甚者,一个可怜的精神错乱的修女凯瑟琳·泰奥特竟被千百万的人拥戴为上帝的真正母亲,因为她刚刚宣布了救世主即将到来,还透露了救世主的名字,这就是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比尔。这个马克西米利安穿着自己设计的奇异制服,高傲地大讲了一番,向上帝保证说从今以后他所掌管的小世界一定会完善起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两天后他又通过了一项法律,法律规定,凡被怀疑犯有叛国罪和异教罪的人(二者又一次被视为一体,就象宗教法庭时代一样)都被剥夺一切自卫手段。这个措施非常奏效,在后来的六个星期中,就有一千四百多人在断头台倾斜的刀下掉了脑袋。
  剩下的事情是大家熟知的。
  罗伯斯比尔认为自己是他所认为美好的东西的完美化身,在品质上是有头脑的狂热者,因此不可能承认其他不够完美的人有和他在同一星球上生活的权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罪恶的仇恨扩展到如此的地步,致法国于濒临人口灭绝的边缘。
  最后,由于担心自已的性命,美德的敌人开始回击。经过一场短暂的殊死搏斗,这个正直得可怕的信徒遭到了毁灭。
  从这以后,法国革命的力量很快消弱了。法国人民当时采用的宪法承认了不同宗派的存在,给它们以平等的权利和特权,至少共和国官方不再管宗教方面的事情了。那些希望成立教堂、公理会和联盟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但是必须在支持自己的教士和牧师的同时,承认国家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个人选择的完全自由。
  从那时起,法国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开始和平共处。
  天主教会从未承认过自己的失败,这倒是真的。它继续诋毁政教分家的原则(见一八六四年十二月八日罗马教皇庇护九世的教令),并且支持那些妄图颠覆共和国体制恢复君王制或帝国的政党,以图东山再起重掌大权。但是这些战斗一般都是在大臣太太的起居室里或者是在退伍将军加上一个野心勃勃的岳母在打兔子的山林小屋里进行的。
  他们为趣味读物提供了极好的素材,但这只能证明他们是枉费心机。
  二十八 莱辛
  一七九二年九月二十日晚上,一场战斗在法国的革命军和前来剿灭这场可怕暴动的君主联盟军之间打响了。
  这是一次战果辉煌的胜利,但胜者不是联盟军。联盟军的步兵在瓦尔密村滑溜溜的山坡上施展不开。战斗变成了接连不断的炮战,可是叛军比皇家军队射击得更猛烈迅速,这样后者就率先撤离战场,晚上向北方撤退了。参加这场战斗的有一个名叫歌德的人,他是世袭魏玛王子的助手。
  几年后,这个年轻人出版了对这一天的回忆录。他那时站在洛林的又稠又粘的没踝泥浆里,却变成了一个先知。他预言经过这场炮战,世界再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他说得对。在永远值得记忆的那天,受上帝垂青的君主权力被扔进了垃圾堆。人权运动的参加者们并没有象人们预想的那样象鸡一样逃之夭夭。他们挺着枪,穿过山谷,翻越高山,把“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传播到欧洲最边远的角落。把他们的马拴在整个大陆的每座城堡和教堂里。
  我们写一写这样的言词倒是毫不费力。这场革命的领导人已经死去大约一百五十年了,我们尽可以取笑他们。我们甚至还可以感谢他们为这个世界做了好事。
  但是从那些日子里熬过来的男男女女们——他们曾在某一天的早晨聚在自由之村的下面高兴地跳舞,但在以后的三个月中又象城市下水道里的耗子一样被到处追赶——不可能对这场动乱采取作壁上观的态度。他们一从地窖和阁楼里爬出来,梳理一下乱得象鸡窝似的假发,就开始想方设法避免重演这种可怕的灾难。
  但是为了对抗敌手的成功,他们必须首先掩盖过去。这不是历史学意义上的那个含混的过去,而是他们自己偷偷摸摸地阅读伏尔泰先生的书并公开表示对百科全书派的钦佩的“过去”。现在他们把伏尔泰先生的书堆放在阁楼里。把狄罗德先生的书卖给了废品贩子,把曾经虔诚拜读过的揭示真理的小册子扔进了煤箱。为了掩盖可能暴露他们曾在自由主义领域里逗留过的蛛丝马迹,他们用尽了一切可能的方法,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哎呀,就象屡见不鲜的摧毁一应文字材料的情况一样,这些忏悔人忽视了一件事,这比那些众说纷纭的谣传更糟糕,这就是戏剧舞台。他们曾经为《费加罗的婚礼》说了整车整车的恭维话,现在再宣布他们从没有相信过人人平等的理想有可能实现,也未免有些幼稚。他们曾为“聪明的南森”流过泪,所以现在也无法再证明自己一直坚持认为宗教宽容是政府软弱的表现。
  这出戏和它的成功所证明的与他们所说的恰恰相反。
  这出戏是十八世纪后期迎合民众感情的著名戏剧。它的作者是德国人,名叫戈思霍尔德·伊弗雷姆·莱辛。他是一名路德派牧师的儿子,在莱比锡大学攻读神学。但是他不愿意以宗教为职业,经常逃学。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后,把他叫回家,让他选择是马上退学还是写一份到医学系学习的申请书。戈思霍尔德当医生的兴趣并不比当牧师大,他保证做到父亲的每项要求。他虽然又回到莱比锡,却继续为一些他喜爱的演员朋友们做保借贷。后来这些人从城里跑得无影无踪了,莱辛为了避免因负债而被捕,就不得不落荒逃到维腾贝格。
  他的逃跑意味着长时间的步行和忍饥挨饿的开始。他先来到柏林,有好几年为几个神学刊物写稿,稿费很低。后来他又给一个准备做环球旅行的有钱朋友当私人秘书。他们刚一起程,七年战争就爆发了。这个朋友被迫从军,坐上第一辆马车回家乡。莱辛又失了业,流落在莱比锡城里。
  但莱辛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不久又找到了一个新朋友,名叫艾德华·克里斯蒂娜·克莱斯特。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