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3-27 21:44      字数:4816
  少年颔首。
  「可是病人身子不好,怎堪三日的折腾?」宝春试著跟他讲理,她笃信世上只有好心人,包括眼前这名好看的少年。
  「没人要你求,你可以滚下山找别人救命。」他一开口就打破宝春对人性完美的幻想。
  少年冷漠的言辞令向来对人和和善善的宝春燃起一丝薄怒,「若不是无人能救,我们又何需自取其辱?」她从没见过这麽冷漠无情的人,竟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
  「既然有求於人,那你就认命的跪。」少年转身入屋,在木门缓缓合上之际,冰冷的嗓音似笑非笑地抛下一句,「至於我家主子救不救,你就求天吧。」
  砰地一声,宝春被隔绝在大门外。
  好傲的人!宝春皱起细眉,光看仆人是如此,可见那名神医脾气更是古怪。
  如果此时秋月在这里就好了!依秋月善辩的口才,必定能让方才那名黑衣少年对於自己的无礼内疚一辈子!可惜她不是秋月……
  「怎麽办?我身子这麽差,才不要在这里跪上三天。」若夏反射性地抗拒。
  宝春安抚地轻拍她,「放心,宝春姊帮你跪。」她知道若夏的身子不好,基於长姊如母的心态又怎麽舍得让宝贝妹妹跪上三天?
  宝春拉拢裙摆,席地而跪。
  三天就三天吧,一眨眼不就过了吗?
  feilian feilian feilian 双腿贴地,实际上还是有许多事能「顺便」做的。例如,烤肉。
  是的,宝春利用求神医治病必须跪上三天的空闲时间,打了只鸽子、生了火、填了肚子。
  就在她嘴里衔著肥嫩嫩的鸽腿时,黑衣少年开了门出来。
  「跟我进来。」少年淡瞥她,抛下这句话。
  「咦?可是我还没跪满三天呀!」
  「主人难得善心大发,不用你跪满三天。」黑衣少年在说这句话时,嘴角浅淡地勾起一抹苦笑。他怎麽能说主人是「一时无聊及好奇」,才破例见一个未跪满三天的求医者?
  「可是若夏刚去解手……」要看病的又不是她!
  「主人命令我「现在」来带人。机会只有一次,进不进来随你。」少年甩过头。
  「我去、我去!」宝春急嚷道,在裙摆上擦拭油腻双手。先想办法进到神医的屋子里,其他的等见著神医再说。
  少年淡瞥她一眼,将她领进屋内。OCR哇!这里一定是人间仙境!宝春每见一处景物便睁大双眼,小嘴张到她生平最大极限。
  好大喔!
  好漂亮喔!
  好有钱喔!
  她生长的村子是寸草不生的模样,而这一方天地却是满园油绿绿。不知名的花草在此尽情绽放,宛若整个春季停留在这园子里。
  两人步上湖中心的桥,正值夏季,湖中水莲齐放,粉淡娇嫩。
  但此时宝春脑中不断浮现的,却是在水面下一根根肥嫩的莲藕。
  「那荷叶如果拿来做荷叶饭,阿爹和秋月一定会很高兴……」宝春右手不自觉擦擦嘴角,彷佛口中溢满食物的香气。
  「走快点。」黑衣少年烦躁地再次回头提醒她,却发现宝春停在离他十步处的亭上,目不转睛地看著湖另一方的交颈白鹅。
  少年暗骂了声。她当她是来逛大街的吗?瞧她一副傻笑模样,看来又是一个沉醉在想像中的花痴女人。
  「好肥的白鹅……拿来炖汤的话足够让我们喝上一个半月呢。」
  这段话飘进少年的耳内,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说出杀风景句子的女人。
  「瞧瞧那鹅翅……好好吃……」宝春想到最近一次所吃到的肉就是秋月捡日来的小麻雀,再看著眼前的大肥鹅,口水迅速泛滥。
  「姑娘!」少年一把扯过宝春的手臂,「我家主子不喜欢等人!」制作「喔。」宝春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视线回到少年身上。没办法,穷苦的日子过久了,总是想著如何让家人吃得饱、穿得暖,方才那白鹅的毛还可以拿来做衣服保暖呢。
  穿过小竹林,两人步上石阶。
  「草菇!」宝春捣著嘴轻叫一声,彷佛看到什麽珍宝似的。
  原来沿著石阶而上的右侧,长满了七彩的草菇。她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瞧著。
  「好漂亮,拿来炒肉丝一定很棒!」她所说的肉丝当然就是方才遇见的大肥鹅罗。
  「那是有毒的。」少年再次打破她的幻想,并且冷冷地提醒她,「你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
  「对不起。」宝春反省著,急忙跟上少年的脚步,只可惜她的步伐在不久後又静止不动。
  少年不悦的神情表露无遗。明明数十步便可走完的竹林,他们却花了半刻钟,只因这个笨女人不断看著嫩笋傻笑!
  少年铁青著一张脸,终於带领宝春进到一间房,缭绕在四周的是一阵阵清雅宜人的药草香气。他恭敬地朝空无一人的座椅揖身,「爷,人带到。」
  宝舂好奇地四处探索,也不明白少年是在和谁交谈。
  「我等得快发慌。」不满的声音从白纱帘後传来,听起来相当年轻。
  「对不住。」少年没有多解释什麽,指示宝春坐在右侧的椅子上。
  宝春眨眨眼,有丝不安及困惑,但还是顺从地坐定位。
  沉默半晌,帘後传来轻哼,「贫血。多吃点补血的食物就好了。」
  宝春一头雾水地看向声音来源。
  「这点小毛病竟然还要跪上三天求药?天底下的庸医是全死光啦?!」帘後的声音咕哝。他是一时无聊才破例放人进来,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想见见黑衣少年口中「在门口边跪边烤肉的家伙」。没想到放进来的人只不过是小小的贫血,难怪他此刻的脾气有些不满。「你可以滚了。」如祥扫描feilian 校对宝春此时终於明白帘後的人在说些什麽,她连忙起身,「神医,要看病的人不是我,是我妹妹!」她差点冲过去一把掀开纱帘,但被黑衣少年以不悦的眼神制止。
  「在外头跪了两天的不是你吗?」帘後声音轻快地发问。
  「是呀。」
  「既然跪的是你,当然就是你有求予我罗。」
  「嗯,我想求您为我妹妹看诊。」
  「石板上清清楚楚写著,谁要医病就由谁跪,你没瞧见吗?」
  「我、我不识字……」宝春低下头小声嗫嚅。
  帘後短暂无声,只听到指尖轻敲桌沿的细微声响。
  「神医……」
  「我只见守规矩的人,令妹要见我,叫她跪个三天再说。」帘後人影懒懒地挥手,语气中有明白赶人的意味。
  「我妹妹身子很差,没有办法跪上三天,请神医宽容。」宝春轻喊著。
  「给我一个宽容的理由。」
  「因为你是神医啊!!」
  「不成理由,再来。」帘後的人不满意,驳回。
  「神医是很……善良的……」宝春拼凑出一个连自己也觉得牵强的烂理由。
  「善良?这词儿倒新鲜。要真善良,我何必让所有人先跪满三天,而且跪满三天才见人,而非救人?」帘後传来甩扇声,隐约可见人影悠哉地摇扇。
  「呃……我想……因、因为……那个……呃……」宝春越是急著想回答神医的问题,脑中越是迷糊一片。
  「再不说话,我就要送客了。」帘幕後传来轻柔的威胁声。
  宝春一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听秋月说,名号里被冠上「神」字辈的人几乎都有些癖好,我想您叫人先跪三天是您的怪癖吧?当、当然我不是在指责您或埋怨什麽,只是这种怪癖有点草「管」人命……」
  「草管人命?」数声大笑让宝春无地自容。
  「我……我说错了吗?」早知道就别卖弄她那少得可怜的成语。宝春紧张地绞著裙摆。
  笑声未止,只是转篇轻笑,反问道:「你和你妹妹感情很好?」
  宝春点头如捣蒜。
  「好到能为她死?」帘幕後传来疑惑不已的问话。
  「嗯,如果有一天必须到这种地步,我愿意。」
  「为什麽?」帘幕之後,神医的双眼一动也不动地盯著宝春脸上的表情。
  「因为她是我妹妹呀。」宝春理所当然地回应,毫无迟疑。
  此刻她脸上只有一种神态——真确。
  这个小姑娘不做假,水亮眸子清灵得让人能够轻易读取她的思想。
  沉默取代所有的声响,半晌,帘後的人突然唤出一个数字。
  「十九。」
  「咦?」宝春疑惑地抬起头。十九?这是什麽答覆?
  站在她身旁的黑衣少年立刻上前一步,「爷请吩咐。」
  「把她妹妹带进府来。」
  原来十九是那个黑衣少年的名字呀。宝春恍然大悟——真是怪人配怪名。
  帘後的人影站起身,一柄纸扇拨开白纱,缓缓露出身形。
  「人,我就先带进府来,至於救不救是另一回事。」恍若为了配合慢条斯理的动作似地,说话的人以极慢的速度道出这句话。
  宝春顺著质料极好的白绸蓝褂往上瞧去,粉唇犹如方才见到府内景物时一般,再次张大。
  步出纱帘的,是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
  笑意满满的俊脸呈现在她面前,反映著她倒影的那双眼眸黑白分明,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暖意,眉心烙著星辰形状的图案,一头异於常人的浅银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後……
  眼前的男人真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笑看宝春失神的模样,合上扇子,顶起她下颚。
  「你的口水流下来了。」
  feilian feilian 丢脸!真丢脸!
  她竟然看男人看到流口水!天啊!
  宝春双手捣住自己的脸,潮红始终未褪。她就像个花痴般死命盯著神医瞧,直到那个名叫十九的少年将若夏带回府中,她才回过神……真是羞死人了!
  神医那时脸上的快意,八成是因为她的窘态!
  「宝春姊、宝春姊!」若夏不耐地唤著失神的宝春。
  「呀?」宝春看向若夏,一脸茫然。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呃……没有。」宝春诚实答道。她现在满脑中只有那张耀眼迷人的笑容。
  若夏赏她一个大白眼,「不是说神医要帮我看病吗?咱们待了一天,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他大概很忙吧。」宝春没有马上告诉若夏,神医只愿带她们进府,却未明白表示是否愿意为若夏看病。
  「宝春姊,你去问问他。」若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自小身子不好,家人对她细心呵护,不论她多骄纵,也没人舍得骂她一句,以致於养成她今日的性子。
  「喔。」宝春不好反驳若夏的要求,只好硬著头皮再次来到书房。
  轻柔的白纱後空无一物,宝春只好从宽阔的庭园开始找。
  神医的住宅十分清幽,甚至没有几个奴仆,就她所见过的也只有十九一人。怎麽有人会用数字来当名字呢?宝春好奇地想。
  她毫无目的地走著,又来到赏白鹅的湖畔。
  「四下无人,真想偷偷捉你们来入菜。」宝春喃喃地对著两只肥鹅道。
  白鹅也不知是否懂人语或是明了宝春眼中炙热的食欲,快速游离宝春数尺之远。
  「清蒸、红烧、油炸、炖汤……」宝春幻想著各式料理方式,如同用眼神就可以将眼前的白鹅做成美味菜肴。
  「主人家中的物品都有其用处,你最好别动歪脑筋。」冰冷的声音打断宝春的自言自语,让她回归现实。
  宝春没有回头,唤出会这般打破她短暂幻想的不二人选,「十九公子。」
  「别叫我公子。」十九厌恶地皱起眉头。
  宝春回他一个笑容,但十九完全不领情地视若无睹。
  「你妹妹是不是叫二十?」宝春故意无视十九脸上的漠然,打趣地问著,「通常用数字来命名就代表那个家族子孙的数目,你是家里排行十九的吗?」
  回答她的是呼啸而过的冷风。
  要他开口还真不简单。宝春摇摇头。
  十九算得上是相当好看的男孩,可惜那冰冷的模样总教人退避三舍,他的俊是一种寒,相较於他的主子神医,十九只能称二,因为神医的外貌原先就胜过十九数分,再加上他笑的次数绝对是十九的数倍之多,给人一种乐於亲近的和善感。
  「你们家主子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询问他是不是方便为舍妹看诊。」
  要不要救人只要一句话。不救,她们也好早日和阿爹重逢。
  「主子昨晚犯病,人正在休养。过数天,他便会给你们答案。」
  「犯病?!神医也会犯病?」宝春吃惊的神情全写在脸上,她一直以为神医是百毒不侵的。
  「神医也是人,何况主子从不自嘘为神医。姑娘日後见到他,别再用神医这两个字,主子会不高兴。」
  「那我该如何称呼他?」
  「主人复姓「皇甫」。」
  宝春默默念了这个姓氏三次,脑海中浮现那日见到的脸孔。
  如春风般的嗓音教人软酥到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