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青涩春天      更新:2021-03-27 21:25      字数:4792
  对方笑了,勾勾指头:“你下来。”
  唐远解开安全带,不好意思地低头下了车,看看人家的蓝色裤脚,铮亮皮鞋。人家……上了车子,发动,转弯,打方向,三秒搞定,唐远更加惭愧,决定死了算了。
  停车场终于安静下来,只是那些被堵的人拍车门的声音有些夹杂着怒气,唐远脑袋垂得更低,想:“等人走光了我再抬头,不然真是没脸见人了。”
  “没事,我开始也这样,下次别慌,慢慢来就好。”这个时候还能安慰人的,唐远觉得对方就是天使。
  事实证明,对方真的是个天上飞的,唐远抬头,看着对方笔挺的一套航空公司的蓝色制服,还有那个帅死的带轮子皮拖箱,胳肢窝下夹着的那个大檐帽子,这人,气质好到没边。
  “谢谢。”唐远很认真地感谢。
  “不客气。”太职业化的回答。
  天使拖着皮拖箱渐渐远去,唐远重重地叹息了一把,他返回车子,提起漆盒子慢慢地顺着这个小区的路开始找。
  许岩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跟踪者,他提着一个食品仿古漆盒,有些不好意思地冲自己笑下,自己就像个开关,每次回头他就笑下。
  他们一直沿着花园弯道走着,一直走到最后面。
  许岩放开拖箱,走到实习驾驶员唐远的面前很郑重地又说了一句:“不要客气,您不必登门道谢。”
  唐远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尴尬地指下最后一排房子的另外那栋漂漂亮亮的二层小楼红砖欧式小楼:“那是我弟弟家。”
  许岩脸色涨红,尴尬地咧下嘴,唐远发现他的牙齿发育完全,还比自己多一个虎牙。
  魏爸爸打开家门,唐远没看清人就蹦进来,抓住他的衣领乱叫:“魏醒,你这房子卖吗?”
  魏爸很生气地表示不卖。
  新家里,一派装修的景象,所有的人都在帮忙。
  魏大在地上拆包装,魏醒在往墙上装油画,魏妈蹲在地上把一些物品分类,她拿出去,豆腐脑再帮她叼回来,辛华铭不时地对着二楼大喊。
  “盛意!这个楠木木雕放哪?”
  “盛意!这幅兰花铁艺挂哪里?”
  “魏醒,你家饮料呢?你想渴死长工吗?”
  “我想三儿没准备卖了他房子,你要进来吗?”魏爸呵呵笑了几声。其实他们家从早上全家杀来帮忙之后他就一直在笑,看着他不成器的儿子被人家盛意吃得死死的,可算有人帮他出气了,魏爸开始对盛意微笑。
  唐远缩在魏醒家的书房,推开窗户,对面那栋房子里的音乐声慢慢地传了过来,这两栋房子中间间隔就是一条大约十多米的花园道。
  “那是什么歌?”唐远扭头问魏醒。
  魏醒咽下包子,听了一会:“不知道,关了窗户,哥哥哎,冻死我们了。”
  庄妮端了一碗临时做的鸡蛋汤进来给魏醒下包子,魏大跟在她后面。
  “三儿,初十,爸说叫你去下常弥市。”
  魏大丢给唐远一支烟,唐远点着,长长地吸了一口,眼睛依旧盯着对面的屋子。
  “不去,盛意一个人在家我可不放心。”魏醒拒绝。
  魏大笑了下:“魏二也去。”
  魏醒:“那又怎么了,不去!”
  魏大:“哎……连氏,老牌的制药厂,下属制药厂四个,主打产品三十多剂型,四百多个品种的成药,他们的保健药在十年前在全国是霸主地位,他们的抗生素、药酒、肾脏药剂,都是独一无二的,”
  魏醒扭头看下魏大:“你想说啥?”
  魏大拍拍自己弟弟:“连伯去世了,连老太太的意思,把连氏整体出售。”
  魏醒惊讶:“好好的,又不是效益不好,卖了做什么?”
  魏大指指鸡蛋汤,魏醒端起来喝:“连家有人死了,不明不白的,连老太太说,不如卖成钱平均分开,省的他们再斗。”
  放下饭碗,魏醒走到窗户边把唐远揪回来,他啪地关起窗户回头看着他哥哥:“我买不起。”
  “老爹说,他可以借钱给你。”
  魏醒挑下眉毛。“不要!”魏醒执拗着,拿起个包子继续塞。
  “他非要借啊,你怎么这么傻呢?我要有你这样的出息,我也不用开世纪了,累死累活的,每天赚应酬钱,我比坐台的都忙,前几天医生说我都胃溃疡了。”魏大装可怜。
  盛意抱着几本书进来,看着他们兄弟撕打,现在他看到唐远也是有些尴尬,好在唐远还是不看他,人家依旧盯着对面的房子,深情款款地盯着。
  “魏大哥,你胃不好啊?”盛意一边往书架上插书一边问。
  把可怜的弟弟脸按在沙发上的魏大抬头:“对啊。”
  “我这里有个偏方,要试试吗?”盛意问。
  “小兔崽子,我是……放开……哎,哥……我是开药厂的……”魏醒挣扎,魏大一屁股坐他弟弟脑袋上。
  “青霉素,蜂蜜,混在一起,不能吃多,吃多了对肾脏不好,你就准备个瓶儿,没事拿筷子沾一点,两三个月包好。”盛意扭过头说。
  “真的?”魏大想试试。
  “滚开……没科学依据,不能吃。”魏醒反扑成功,把他哥哥按到地板上。
  盛意笑了下,他也是闲书里看来的,就是一说。
  “盛意,你是南方人,帮我听下这是什么歌?”唐远招手,盛意走过去透过窗户仔细听。
  盛意打开窗户凝神听了一会,笑了下:“这个是粤语,我也不懂,不过歌我听过,好像叫后窗。”
  魏醒仰天躺在地板上,他被魏大彻底打倒了。
  “这名儿,我怎么这样熟悉呢,后窗……我好像看过这个电影,说是一个赛车手,摔断腿,偷窥邻居的事情……”
  唐远尴尬地笑了下,转身下楼。屋子里的三个人开始呵呵低笑,盛意倒是很在意地看下对面的窗户,他不知道那边住了谁,唐远很在意,他想他也在意一下下吧,魏醒对某些事情还有疙瘩。
  今儿是二十九,明儿是大年三十……
  魏醒选的新家挺好,好似有意的一般,魏醒选择了没有围墙的家,家的大门的旁边只有一根黑铁雕花园灯。夏天的时候外面的平地会种满草皮,那边冻着的是一条人工河,魏醒把那个沙发雪橇也运来了,就放在地下室。他想如果没事的话,他可以拉着盛意玩。
  这是进入新居的第一晚,魏醒和盛意躺在二楼有阳台的这个娱乐室,整个娱乐室地上是一张厚厚的地毯,很少的家具里包括个整体小酒吧、一套家庭影院。盛意和魏醒倒不是音响发烧友,有个用的就成,当夜幕深沉,门口的雕花铁艺花园灯亮了之后,那隐约的灯光从窗外隐射进这个不错的房间。
  屋子暧昧了起来,晚间的时候魏醒的秘书拿过好几个碟包给魏醒他们做礼物,深夜,这两个人就拥在这个房间找影碟享受新居第一日。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魏醒挥舞一张碟子。
  盛意蹲在那里插线:“什么?”
  “后窗啊,后窗!”魏醒把碟片放好,看下盛意,盛意点点头。
  “这屋,多好啊。”魏醒抱着盛意,两个人滚在地上盖着大毯子里看电影。
  盛意眼睛盯着电视:“恩,省电。”屋外花园灯亮闪闪的能照进来。
  电视里: “你的腿呢?
  还有点疼。
  你的胃呢?
  可以吃下一头象!”
  魏醒:“你饿吗?”
  盛意:“叫外卖吧。”
  魏醒:“唐远的包子冰箱还有吧?”
  盛意:“你哥吃了。”
  电视:“你的感情生活呢?
  没那么活跃。
  还有烦恼吗?
  嗯哼!”
  魏醒:“我家亲戚可多了,明儿你去了,别觉得乱。”
  盛意:“嗯哼。”
  魏醒:“你跟着我嫂子,我哥说了,他们会照顾你。”
  盛意:“你呢?”
  魏醒:“公司年三十开始开会,我想要那个连氏。”
  盛意仔细盯着电视看,他对连氏、魏氏什么的全然不感兴趣,他开始担心明天自己要如何面对那么大的一个家庭,他是畏惧的。
  “你害怕?”魏醒咬他的耳朵。
  “恩,你知道的,我跟你说过,我家……我家人,一直分散着……”
  “给我说说他们吧,我想知道。”
  “我家……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这没什么,你不必自卑。”
  “为什么要自卑?”
  “好吧,我说错了。”
  “……我妈……她……结过七次婚。”
  “……我知道你不知道爸爸的理由了。”
  “魏醒!”
  “好吧,我错了。”
  “我妈好像没和我爸爸结婚。”
  “……你妈……还真彪悍。”
  “呵呵,我也觉得。”
  “还有呢?”
  “我有过外公、外婆,他们都死了,我还有个龙凤胎的姐姐。”
  “恩?真的?”
  “真的,我们长的一模一样。”
  “她在哪?”
  “……恩,以后告诉你,对了唐远好像喜欢对面楼里的人。”
  “那里住着谁?”
  “你可以打开窗户看看,他好像正趴在阳台上吸烟……”
  红领带
  魏醒的大哥叫魏桓,二哥叫魏学,这家兄弟三人年龄都很有意思,魏大比魏醒大整整十岁,老二魏学大魏醒五岁,魏家五年种一个萝卜。
  按道理,老幺儿讨便宜,但是在魏家,魏醒太亏了,啥都没赶上。等魏家人闲了,想跟他亲密了,近乎了,人家魏醒……也有家了。
  魏爸觉得,魏醒这辈子也许都不会跟他说话,大年二十九那天,魏醒喊他爸,叫他帮自己找个透明胶布,盛意在一边笑眯眯地递给他。
  老爷子那一黑夜没睡着,他考虑了很多事情,转开的转不开的。老太太对他说,不管怎么说,盛意是信佛的,心善总归是没错,但愿没错。
  正月初十,魏醒去了常弥,盛意一个人在家里呆到十三,提着简单的行李回到旧居。魏醒给他电话,说怕是一个月之内都赶不回来,他很抱歉,说很想盛意,盛意却是无所谓的,因为他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
  不过,感情跟钱一样,只要拥有过,就不能没有了,当盛意再次推开自己那间小屋,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丝并不多的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戚戚的感觉。
  也亏是魏醒心有灵犀,一通电话打到家里,正好魏爸接到电话。
  “帮我一个大大的忙吧。”得到儿子拜托的魏老爷子笑眯眯地站在小屋门口。他穿着一件特别大的羊绒大衣,那大衣的领子和帽子是一色的黑色水貂皮,象个俄罗斯领导干部,要么就是银行有百八十个有质量的帐户、财大气粗的过去式土财主,捎带有些军阀背景的那样的老派牛逼人物。
  盛意对天外来客点点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牵着豆腐脑跟着背负着双手的魏爸爸开始溜达。许是魏爸自我感觉太好,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整得可怜的盛意觉得自己就像个小鸡雏。
  老爷子一边走路,一边假装无意地撇那么盛意一眼,害得盛意一直努力地打量自己:正品军半靴,条绒靴裤,羽绒衣,同套的围巾帽子,小风一吹鼻涕哈拉拉的。恩,不是一个档次的,现在他觉得他都不错了,他这军靴可是正儿八经的外国货,魏醒给找来的,怕他脚冻。
  丢出一个咬球,豆腐脑兴奋地跟着那球就冲出去。
  “这狗,血不纯,倒是很聪明。”魏爸突然说。
  “恩,可聪明了,血统倒没什么,我喜欢它。”盛意接过咬球,又丢了出去。他回过头。魏老爷的车子和黄头发绿眼睛一身毛的俄罗斯保镖在不远处悄悄跟着,行人走过他们的时候都用很古怪的眼色瞅他们。
  “……叔,咱能换个地方吗?”盛意接过豆腐脑的咬球,递给它一条肉干。
  “那……回家去吧,你也是一个人。”魏爸建议。
  盛意蹲在那里,摸摸豆腐脑下巴的软毛:“人太多。”
  “……我也觉着人多,那……你喝茶吗?”老头子继续像个伟人一样背负双手向前走。
  似乎从表面上看来,这两个人都努力地和对方相处,期盼能够给对方个好印象。不过,他们努力了很久,境地却越来越尴尬: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一对闷葫芦放到一起能说什么?晚上魏爸回家倒是跟魏妈妈夸了盛意一句:“那孩子像我,稳当。”
  那之后的每天,魏爸都要去陪盛意遛狗,有时候他会带着豆腐脑回家,似乎动物与人相处比人简单得多。
  转眼,盛意就要开学,最后一次散步的时候,盛意非常难得地问魏爸:“叔叔,你有红领带吗?”
  魏爸楞了一下:“红领带?”
  盛意点点头:“恩,开学,学校通知有歌咏比赛,通知要求蓝西装红领带。”
  魏爸低头掐着豆腐脑的嘴巴把他吃的路边的塑料袋硬拽了出来,还给了它脑袋一下,豆腐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