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北方刷刷      更新:2021-03-27 21:03      字数:4922
  蔺相如沉思片刻说道:“异人是秦王太子安国君之子,在安国君登上王位后他能否被立为太子实在难料,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公子不妨赌一赌运气。据老臣所知,安国君妻妾很多,惟一宠幸的是华阳夫人,但她却从未生子。俗话说女人年轻时靠色年老时仗子,母以子贵,这些道理华阳夫人自然明白,她当然希望有一个儿子,可以派人游说华阳夫人,说异人愿认她为母,只要这事说成,异人将来就可能成为秦国太子。而目前,异人质押我赵国已成为落难子孙,尚无婚配,公子可以趁此物色一个绝色女子委身于异人,让这女子肩负起越女西施投身吴王夫差的使命。只要谋划得隐密,事情进展得顺利,不用说削弱强秦,就是灭亡秦国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也许蔺相如说到得意之处有些忘形,又咳嗽起来,公子嘉急忙上前为他捶背,一边轻轻捶背,一边略带疑惑地问道:
  “不用说像西施一样貌美而又愿为国家献身的女人难找,就是能够入秦游说华阳夫人的人也难找。”
  “这样的女子老臣不曾遇见,至于能够入秦游说华阳夫人的人老臣倒有一个人选。”
  “请太傅指点,弟子一定亲自登门造访,请他出来协助谋划这事。”“老臣曾偶然结识一位朋友,他叫吕不韦,本是韩国人,如今在邯郸做生意。此人虽是个商人,却极有政治头脑,也多次向老臣流露出弃商从政的心思,我也曾想推荐给公子,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正好让他为公子完成削弱西秦的大事。因为他以一介商人的身份接近秦王孙异人,然后再入秦游说,甚至为异人娶妻,都不会引起异人的猜疑,只要公子谋划得机密,我想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和吕不韦知,而老臣不久将离开人世,更不会有丝毫泄露。如果公子对吕不韦不放心,或认为他个人无法完成大事,也可再派一名最信得过的心腹之人协助完成,成功与否,老臣——”
  蔺相如刚说到这里,只觉得胸口一闷,粘痰上涌卡在喉咙里,他干咳两声怎么也咳不出来,脸憋得通红却喘不过气来。公子嘉急忙起身为蔺相如抚胸捶背,却也无济于事。等到侍者从外屋赶来时,蔺相如面色由黄而红,由红而青,还没来得救护,就圆睁着一双凹陷的大眼一命呜呼。公子嘉扑在蔺相如尸体上失声哭喊道:“太傅——”
  整个蔺相如府第一片哭声。
  第一章 天诞龙儿
  第1节 异人
  这一天,赵都邯郸诞生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始皇帝——秦王孙嬴政。歌妓出身的美丽女子赵姬,凝视着自己生下的这个瘦弱的孩子,怎么会奢望他竟能承担起统一中国的大任呢……嬴政的父亲越看嬴政越不像自己的儿子,当他狐疑地偷看到妻子赵姬与富贾吕不韦相依相偎的亲昵模样时,不由地怒发冲冠,长啸一声:嬴政到底是谁的儿子……
  一
  雪停了。
  空旷的邯郸大街上只有异人一个人踽踽独行着,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心中很不是滋味。刚才还被关在死牢里,不知为何,稀里糊涂又被放了出来。赵王不是要杀自己为长平关死难的赵国将士祭奠吗?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异人实在想不通。
  不管他,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人们不是常说好死不如癞活着吗?异人正走着,猛然闻到一股酒菜的香味,抬头一看,哦,身旁正是邯郸最有名的客栈——“君子好逑”大酒馆。
  异人驻足深吸一口气,想多吸一些酒菜的香味,他好久没有嗅到这样的香味了,可是,吸进肚里的只是逼人的寒气。异人打了个寒噤,把单薄的衣衫裹了又裹,向酒店瞥了一眼,恰好看见一条狗正衔着一块骨头从店里跑出来,他觉得自己还不如这条狗,有人施舍一块廉价的骨头。
  异人微微叹口气,正要举步离开,随着一声响亮的吆喝,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他身旁,帘子一挑,从里面走下一位身着狐皮大衣、头带裘皮帽的中年人。
  “这不是异人公子吗?既然来到店前何不上楼小饮几杯?”异人正不知如何回答,那人又爽朗一笑说道:
  “异人公子不认识在下,在下却认识公子,公子乃是秦王孙质留赵国,整个邯郸谁人不知公子的大名。我叫吕不韦,是韩国人,来邯郸做生意,今日有幸在此遇到公子,吕某三生有幸,也是你我二人的缘份,如果公子不弃吕某出身卑贱和一身铜臭气,请公子楼上小饮。”
  “这——吕兄客气了,异人如此落魄能承蒙吕兄如此不嫌弃,已有一见如故之感,谈什么门第贵贱。”“公子,那就请吧!”
  吕不韦是这里的常客,二人刚上楼,店小二就迎上前把他们带到一间豪华的雅座里,安置二人坐下,边沏茶边问道:
  “吕老板要什么菜,喝什么酒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照顾周到。”“今日有幸结识异人公子,当然要最好的菜最好的酒。”
  酒菜摆上来了,吕不韦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异人却顾不了什么体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自从十年前他离开秦国就再也没吃上这么好的酒菜,从他被祖父秦昭王质押赵国,这十多年来秦赵关系一直不睦,他的处境可想而知。以前,赵孝成王偶尔还宴请他几次,长平开战以来,几乎断了异人的一切日常供给,他靠变卖住所的器具度日,与流落街头的乞丐没有什么两样了。吕不韦见异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淡淡一笑,举杯说道:“为了给异人公子助酒,在下还让店主请来一位歌女,不知公子是否有这个雅兴?”
  吕不韦说着,轻轻拍了三下,走进一位丽人来,伴着婉转的琴音,轻声唱道:
  山有枢,隰有榆。
  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山有栲,隰有木丑。
  子有廷内,弗洒弗扫。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山有漆,隰有栗。
  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双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在这舒缓醉人的乐曲里,异人仿佛置身于故都咸阳的大街上,乘着华丽的马车驰向他向往的宫殿,钟鸣鼓响,锦衣美食纷纷向他飞来。更何况这曲子是用他们秦国的小调唱出的,怎能不勾起异人的故国之思和那对美好宫廷生活的向往?那一切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呀!
  异人手端酒杯,呜呜地哭了起来。
  待异人情绪稍稳,吕不韦示意歌女退下,煞有介事地说:“公子的故国日益强大,大有吞并六国统一玉宇之势,不知公子对自己的前程可有什么打算?”
  异人凄然一笑,“前程?那是秦国的前程,安国君的前程,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为赵国祭旗的猪羊了,还谈什么前程?可笑,可笑!”“公子说得对,从当前的处境看,说不定哪天公子就成为一件祭品了,可公子为何要安于现状呢?为什么不奋起力争夺回自己应该得到的一切呢?你是秦国公子,也许将来能成为强大秦国的国君呢?难道公子就没想过要当国君?”
  异人摇摇头:“这是异想天开的事,我为何要生活在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幻想中呢?我的父亲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我又不是嫡长子,我的生母夏姬也不受宠,不然,我怎会被那老儿扔出来做人质?他们谁的心中有我?谁管我的死活?他们心中装满了土地与权利!不用说当上秦国的国君,能够逃回咸阳都是我梦寐以求的。”
  吕不韦淡淡一笑,“我虽是一介商人,如果公子信得过我,我可以帮助你光大门庭,助你回到咸阳,甚至当上秦国国君。”异人“噗”地一声把喝到嘴中的酒喷了出来,哈哈一笑:
  “先生还是先去光大自己的门庭吧,等先生自己当上了国君,再来助我当国君也不迟!”
  吕不韦有点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异人说的是事实,在他们这个时代里,商人尽管很有钱,但地位十分低下,甚至连平民百姓也不如,只比那些犯罪的贱民与歌妓好一些。正如自己穿得如此华贵,仍脱不了一个暴发商人的装束,与贵族衣衫无缘。
  恼怒在吕不韦脸上只是一闪,他知道自己身兼的使命,忍辱负重帮助公子嘉完成大业,将来承受的屈辱将会更多呢,也许只有受辱才会为自己换取威名与显赫。只要成功了,公子嘉的许诺不用说,同样也会从秦国得到他应得到的一切,说不定会加倍补偿呢。吕不韦正色说道:“公子说得有理,吕某只是一介布衣,公子有所不知,吕某的门庭只有靠公子的门庭光大才能光大。如果公子有一天真的登上王位,还会再让吕某做一介布衣吗?”异人一愣,知道吕不韦不是开玩笑,盯着他问道:
  “先生有什么高见不妨直说,如果真能帮助在下脱困,将来一定重谢先生。”
  “公子一定听说过和氏璧的故事吧?”
  异人点点头。那还是春秋时代,楚国人卞和得到一块璞玉,献给楚厉王,厉王给工匠看,匠人说是普通石头,厉王认为卞和是存心欺骗,就砍掉他的左脚。后来楚武王登位,卞和又把璞玉献给武王,武王也认为是假的,又砍掉他的右脚。直到楚文王的时候,卞和抱着璞玉在荆山下哭泣,文王听到了此事,叫人剖开璞玉,这才发现里面藏有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人们为此把此玉叫做和氏璧。不知为何,玉后来竟流落到赵惠文王手中,为此,异人的祖父昭王曾扬言用十五座城池换取和氏璧,试图用欺诈的手段得到此玉,却被智勇双全的蔺相如揭穿其阴谋,演绎出一段完璧归赵的故事。昭王恼羞成怒,妄图以武力威慑赵国又被勇征善战的廉颇所挡,最终秦赵两国在渑池订盟。正是这次结盟,异人才被作为人质抵押在赵国,他当然十分了解和氏璧的来历。异人不解地问:“先生询问在下是否知道和氏璧的来历是何用意?”吕不韦仍是淡淡一笑,“公子就像包在璞玉中的和氏璧,在庸人眼中一文不值,而在不韦看来却价值连城,与和氏璧相比,公子远胜百倍。当然,这需要能工巧匠去雕琢,而不韦正是这样一位能工巧匠。公子只要听从在下的安排,按我所要求的去做,将来一定能够重返咸阳登上王位。”
  异人将信将疑地问:“异人愚钝,请先生说得明白一些。”
  吕不韦见时机成熟,便把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和盘托了出来。“在不韦看来,让公子返回咸阳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困难的是如何让公子登上王位。公子要想登上王位,首先必须被立为太子。秦王已经年迈,你父安国君承袭王位是早晚之事。安国君已经五十挂零,身体一向不好,只要安国君继承王位,会马上册立太子之位的。遍观公子兄弟二十多人,惟有公子的大哥子最受安国君器重,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极大。但吕某最近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子与安国君最宠幸的华阳夫人产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过节,至于什么过节我以后再告诉公子。只要公子利用这个过节攀附到华阳夫人这棵大树上,公子被立为太子这盘棋就胜了一半,至于另一半,有我吕不韦从中给你精心谋划细致周旋,也会稳操胜券。”
  吕不韦说到这里,盯着听得傻愣愣的异人追问道:“公子难道不信吗?”
  异人猛地醒过神来瞪着吕不韦,他想不到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商人对咸阳宫里的事如此了解,有许多事连他这位嬴氏子孙都不知道,吕不韦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登上王位?其目的何在?如此看来,他今日遇见决不是偶然。
  吕不韦从异人的神情变化中猜到他的心思,独自饮了一杯酒,哈哈一笑说道:
  “实不相瞒,我很早就注意到公子了,我是商人,追逐的是利润,最好是暴利。耕田种地最多只能获利十倍,经营珠宝也只能获百倍之利,如果辅佐一个人当上国君,这其中的获利——哈哈,将来由公子给吕某计算吧!”
  异人冷冷地说:“如果我不接受先生的建议呢?或者我独立去做呢?”
  吕不韦只是抖动一下胡子,“公子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去做,无异坐以待毙,只要秦赵再开战,公子一定是战前祭品。倘若公子独自去做,而公子却没有足够金银作后盾,没有数以百计的黄金如何买动赵国的守门人放公子一条生路,没有充裕的银两如何在赵国、在各诸侯国之间打响公子的名声,没有无数珍宝又如何买得华阳夫人的欢心,而这一切一切的花费公子有吗?不用说在邯郸,就是在整个诸侯国之中,除了我吕不韦还能有几人?”
  异人有点泄气了,“请问吕先生究竟有多少钱,富裕到何种程度?”“在下的家产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