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3-27 20:47      字数:4837
  “你可来了,快帮我把它给够出来。”
  “什么呀?”
  “猫。”
  “猫?你养猫了?”我不可思议。
  “是捡的,看着特可怜,瘦得皮包骨头。”他站起身,拽了拽发皱的衣襟,“我说给它洗个澡,结果还没吹呢他就跑了,死活不出来。”
  “哟,我瞅瞅是什么猫。”说着,我俯身准备把沙发下头喵喵叫着表示敌意的小家伙抓出来。
  那天我们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让小猫重见天日,浑身湿淋淋的小家伙连骨头轮廓都能看出来,我和周小川通力合作才总算吹干了那一身灰色的毛,这时候再看,已经比开始漂亮了许多,把小猫放到床上,我用被子裹住微微发抖的小身体。
  “好像就是普通柴猫。”我轻轻拨弄着那尖尖的小耳朵,“不是什么名贵品种。”
  “名贵的也不会让人给扔了。”周小川侧身躺在床上,凑过来闻了闻小猫身上洗头水的香味,“真小,也就刚断奶吧?”
  “嗯。”我把可以单手托起的小东西推进周小川怀里,“去找你川哥哥去,是他把你救回来的。”
  “我从来没养过猫,根本不会啊。”他摸了摸在自己下巴磨蹭的毛球,“你们家原来养过,要不还是给你吧。”
  “行啊,我就拿他当你养着了。”朝他凑了凑,我贴进周小川怀里,取代了小猫的位置。
  周小川没说话,他抬手轻轻抚摸我还没全干的头发,动作温柔的让我有点感动,我突然想起了晚上小九跟我说的话。
  “川川……”我揽过小猫,然后整个贴上他的胸口,我想个撒娇的孩子一样,贪婪汲取他的热量和他身上独有的,有点诱惑的生理味道。
  “怎么了?今儿怎么这么煽情啊?”带着无奈笑声的话在耳边响起。
  “我问你。”停顿了一下,我慢慢开口,“其实你……挺不愿意跟我维持这种关系的吧?”
  没有回答,周小川沉默了挺长时间,然后,纤细修长的指头继续抚弄我的头发。
  “你头发有的分叉了……这儿还一根儿白的。”
  “……帮我拔了。”我叹了口气。
  “拔一根儿长十根儿。”轻轻笑着的声音。
  “没科学根据,拔拔拔,长了十根儿你也帮我拔,满脑袋都是了你就给我剃光了,我买假发去。”
  “假发?你在台上连蹦带跳的,还老疯跑,万一掉了怎么办?”
  “疯跑是我,连蹦带跳的那是小九。”我反驳,然后抬起头就亲了他一口,“真要掉了,你帮我捡起来不就得了嘛。”
  “不管,我给你扔台下去,谁抢着就归谁了。”笑得更厉害了,他指头在我脖子上的那颗痣周围轻轻摩挲,“你想要就自己个儿跳下去拣。”
  “那我还不让人给分了?是不是也谁拣着就归谁了?你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是吧你,忒狠了,天下第一号吉他手,就这么让人分了,冤不冤哪。”
  我抱怨,他却仍旧笑个不停,然后在笑够了之后突然开口,“哎,给猫取个名儿吧。”
  “叫咪咪。”我随口说。
  “真俗。”
  “那叫啥?叫努尔哈赤?叫爱新觉罗?玄烨?”我愈发没正形儿了,很快便被周小川推了一把。
  “那还不如叫咪咪呢。”
  “嗯……要不叫二咪子吧。”
  “这什么破名儿啊?忒土了,听着跟个柴火妞儿似的。”
  “这样好养活知不知道?再说这味儿多地道,一听就是北京人。”我的狡辩立刻引来了对方的笑声。
  “是北京猫吧?”他纠正。
  “都一样。”我撇了撇嘴,“从今儿起,这小玩意儿就是你了,我肯定好好养着它。”
  “别养太肥了,那就不是我了。”
  “不成,就得养胖点儿,那才能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呢,让人看见也壮门面哪。”
  “你就是贫。”有点无奈又有点儿别的意思的语气,周小川搂着我肩膀,看着正从我怀里挣脱的灰色毛球,无奈之后语气又变得很温柔,“什么时候你才能管住你这张嘴啊……”
  “难。”我否定。
  “我看也是。”他哼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后有点儿突然的开口问,“对了,孩子名字取好了吗?这马上就要出生了。”
  “早就取好了。”我点头,“不管男孩女孩,都叫一个名儿。”
  “叫什么?”
  “嗯……”我摸了摸小猫胎毛未退的小脑袋,然后笑着说了那个我决定已久的名字,“叫裴慕川。”
  二咪子是只淘的没边儿的猫。
  虽然还很小,疯闹的本事却超乎寻常,到我家的第一个晚上还算老实,可第二天就原形毕露了,它第一个目标就是客厅正中的真皮沙发,幸亏我发现及时,要不等它抓够了,我拿件全家最贵的家具也就完蛋了。
  我有点无法想象,周小川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就捡回了这么能折腾的猫呢?他手气真不好,要是我去捡,肯定是个特温顺的。
  我曾经跟他提起过这个,当时他笑着别过头去,语调很是无所谓:“谁让你当时答应我养它的,你活该。”
  “我怎么什么都活该啊?”我立刻哀叫,“是不是我横尸街头也活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很有点逃避责任的意思,他很狡猾的转移话题,“哎,对了,二咪子吃什么啊?”
  “我没敢给它吃人吃的东西呢,太小了,先喝奶吧。”我站起来,对着镜子最后梳了梳头发,然后靠在化妆台上看周小川还坐在椅子上让化妆师给他整理发型,“长头发就是麻烦,忒浪费时间。”
  “那没辙,你要看着烦就别看。”他瞟了我一眼,“反正我不剪。”
  “那就给烫了吧,然后弄成我这样的。”我指了指自己的卷毛。
  “不成,我不烫,跟狗一样。”
  “什么?”我提高了嗓门。
  “本来嘛,你自己瞅瞅,是不是特像葡萄牙水犬?”他终于笑出声来。
  “成,我是狗。”我自暴自弃一样的说,“我就是您的看门口,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我养狗是为了干活的,拉个雪橇什么的,就用得着你了。”笑声始终不曾停止,我刚想过去敲他,化妆间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走进屋的是小九和林强。
  “不好意思,来晚了。”林强边关门边说。
  “哪儿去了你们俩?”我转变了打趣对象,“哟,看看,这一个小脸儿红扑扑的,一个小脸儿煞白,干吗去了弄成这样?”
  “裴建军,你少臭来劲啊。”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小九终于开口了,他坐在椅子上斜眼瞪我,“强子本来就白,不像你,比锅底还黑。”
  “比锅底还黑的那是包青天。”我反驳,然后接住小九甩手扔过来的烟,点上吸了一口。
  “行了都老实点吧,想想待会儿怎么应付主持人。”周小川终于发话。
  “这个嚼子是天才,咱们谁让主持人问住了就让他解围。”小九边换衣服边说。
  这一点我承认,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们遇上回答不了的问题就立刻让我出马,在应付主持人那些怪里怪气的问题上,我的确自认是个天才,连蒙带拽带打岔,稀里糊涂就把问题给糊弄过去了,周小川说“你这张贫嘴还是有用的”,我说那是那是,天生我嘴必有用啊。
  我寻思着,我可能还真是一聪明人,这种聪明表现在很多方面,就比如关于孩子的名字的解释这一问题。
  一月底,我儿子出生了,悬点儿没和小九一天,他是二十九号,我儿子三十一号,当时小九还说呢,再晚一天就二月一号了,头一天,多好,我说我儿子比那头一天还提前一天呢,不是更好?汤小燕半靠在床头,看着我们,然后冲我说:
  “建军,儿子名字就你取吧。”
  “早想好了。”我侧脸瞅了她一眼,“叫慕川。”
  “哪俩字儿啊?”她问我。
  “倾慕的慕……河川的川。”我稍微有点儿语调发软。
  “干吗叫这名儿?有什么意义?”那双大眼睛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难受,别过脸把视线重新放在孩子身上,我笑了笑。
  “我不是护城河边儿长大的嘛,这是对母亲河的深厚感情。”
  我话一出口,小九当时就愣了,他看着我,看得挺认真,然后低下头似乎在琢磨什么,很快的,他就了然的笑了一声。
  “那什么,我先下楼呆会儿,刚想起来得问川儿一事儿。”
  “哦。”我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小九离开卧室。
  “建军,大名有了,再给儿子取个小名儿吧。”汤小燕叫我,“小名叫‘川儿’成吗?”
  “你这不是占我们队长便宜吗。”我淡淡地说着,“叫慕慕。”
  那天,是我把汤小燕和儿子从医院接回来的第一天,小九拽着林强非要来看看孩子,周小川听见了我们的谈话,看了我一眼之后笑着说:“那我也去看看吧。”
  我无法描述他那一个微笑里有多少复杂成分,总之,他跟来了,但只看了孩子一眼便转身下楼,我没追上去,那样明摆着就是在告诉汤小燕这里头有问题,于是,我直到最后才离开卧室,关好门,下楼走到客厅,我看见正在围着猫坐成一圈儿的三个家伙。
  “嚼子,这小猫真逗!”小九喊我。
  “好玩儿吧?给你养两天,你就别打我儿子主意了。”走到他们旁边,我也坐下。
  “别了,我养不好,还是你自己伺候它吧。”小九摇头。
  “裴哥,你没跟我们说过你喜欢猫啊。”林强问,“我一直还以为你喜欢狗呢。”
  “不不,我一直就喜欢猫。”否定着强子的观点,我抬手搭住周小川肩膀,“喜欢狗的是川川,他特喜欢一种狗,叫什么来着?”
  “谁说我喜欢狗了?”他一脸茫然,然后摇头,“狗太贫了。”
  话里的意思,可能只有我们俩明白,看着他偷笑的样子,我都想一把把他扑倒在地,我得先狂吻他一顿,直到他上不来气儿,到时候再问他喜欢什么,就不信他还不承认。不过后来我又一想,这不相当于我强逼着别人承认我是狗吗?我真是自甘堕落。
  那天,送走了小九和林强,我再给汤小燕做好了饭之后就和周小川出去吃了。我们去了离家挺远的一家小餐厅,很小,但是通宵营业的拉面店。
  我们要了牛肉面,然后就坐在那儿等着,等着等着,周小川挺突然的冲我来了一句:“你还记得你上大学,放第一个寒假时候的事吗?”
  “啊?”我有点茫然。
  “就是我半夜去火车站接你,还想得起来吗?”那双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像在期待什么。
  “这哪儿能忘啊。”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掰开一次性木筷子,我轻轻将两支筷子摩擦,蹭掉上面细小的毛刺,“咱俩还去吃芝麻酱面了呢。”
  “嗯。”好像松了口气的语调,“这一转眼都这么些年了。”
  “有……八年了吧?”我在心里算着年数,“那时候刚二十,现在都奔三十了。”
  “觉着自己老了吧?”周小川轻轻笑,“也不年轻了,都当爹了。”
  “……嗯。”我有点无言以对,半天,才问了一句,“对了,刚小九问你什么了没有?”
  “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啊,对,他问我你儿子名字是怎么来的。”
  “你跟他说了?”我笑着问。
  “我有什么可说的?你儿子名字怎么来的我哪儿知道。”他单手托腮,一幅漠不关心。
  “你真傻假傻?光分析字面意思也能看出来吧?爱慕的慕,周小川的川,小九都听出来了你愣能琢磨不过味儿来?”
  我这一大串话说得有点急,我怕他是真没明白我给儿子取这个名字的用意,周小川听完,笑到肩膀直摇。
  “那你儿子真可怜,要带着外人的名字过一生了。”
  “不是外人。”我立即否定,“是内人。”
  当时周小川脸一下子红透了,他愣了半天之后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然后说了句:“贫死你算了!”
  我挺高兴,一是我顺利传达了我对他的意思,二是我的这个意思他收到了,只是在接受的时候稍微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
  ……
  “哎,想什么呢?烟快烫手了啊。”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回忆,是小九。
  “别犯愣了,准备上场。”周小川扣好衣服的最后一个扣子,朝刚还在浮想联翩的我打了个响指。
  “哦。”应了一声之后,我跟在他们仨后头出了化妆间。
  从后台上前台,一道刺眼的光打在我们脸上,我眯起眼避开光源,然后走到桌子旁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我和周小川是挨着坐的,可能真是注定的,每次上这种访谈节目,我就会和周小川挨着坐,自由就座的自然不用说,被事先安排好的居然也如此,这让我挺飘飘然。
  主持人的开场白过后是周围观众挺热烈的掌声,我爱听这个,前者给我感觉太假,那些傻了吧唧的陈词滥调我都能比他们说得好。
  访谈节目,前面总是平淡无聊的,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才会渐入佳境,这是的问题会稍稍上一点档次,就比如关于我的“喜得贵子”。
  “他从一开始就老念叨着是个儿子,结果还真就是儿子。”小九指着我说。
  “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