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3-16 01:11      字数:4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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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襄又皱眉:“真是可恶!”言语间已帮衬起曹操来了。
  “逃离洛阳也好,袁氏兄弟就已早早地另作打算,英雄不愁无用武之地。董卓与王允,总要得罪一个,赚了个‘舍己刺董’的好名声,倒也不算太亏。”郭嘉背起手,不欲多说,转身待走,荀襄只得跟上。
  她对朝中现状不怎了解,倒是知道袁绍早携家眷离开洛阳,荀樊就是其中之一。她不知道的是,曹操也遣家眷先回了老家谯县,受太中大夫所托,同行的还有环燕环鱼两姊妹。
  如此在朝中唯一能与董卓对峙的力量,就剩下王允一支了。
  “诶,嘉嘉!你等等我呀!”荀襄还兀自冥想着曹操刺董的事,一回神儿却发现郭嘉已走远,只得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连忙追上。有模有样地配郭嘉选了半天礼物,给唐孚选了几样颍川见不着的配饰,还有一柄团扇,都不见得是荀彧会买的,省得送重了。
  回去的路上,荀襄还特意绕了一趟荟香居,叫了两份果酥包起来,第二日他们就要离开洛阳回颍川了,等再来洛阳时,就又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入这座城了。
  她又去了环府一趟,被开门的下人告知环燕与环鱼俱不在府中,至于去了哪里下人也说不知道。荀襄只得委托这门人,向环燕转告她将回颍的事,门人虽应承了,但早已离开洛阳的环燕又如何得知?
  不论如何荀襄也是觉得有些遗憾的,不能与环燕见上最后一面,哪怕道个别。
  环燕与洛阳,都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回去吧。”郭嘉轻轻的一句话,好似安慰。荀襄捧着果酥和礼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彼时已斜阳西下,余辉似火。
  洛阳威严的城墙已渐渐模糊不清,荀襄倚在车窗边,回头望去,还有些恋恋不舍。
  洛阳繁华,承载无数人的野心和梦想,巨大得足以令它爆炸。
  郭嘉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他夜里本就睡得浅,一大早起来赶路令他头昏脑涨,偏偏戏志才这个不令人省心的,口上说是来给他们送行,可哪有带着自己的行李给人送行的?果真他厚着脸皮摸上了荀家的马车,说心向往颍川圣地已久,正巧搭个顺风车。这聒噪的家伙被郭嘉赶到后面的行李车上去了,荀谌怕他无聊,索性也换车陪他去了。
  于是车上就只剩下荀襄,郭嘉,和荀彧。
  荀彧端坐在那里,也闭着眼,眉却微蹙。回到颍川,能见到久违的妻子,和才出生却未谋面的女儿并不能让他感到高兴和期待,他心里更放不下的是留在洛阳的荀爽和荀攸。
  荀攸尚好,他相信仅以荀攸的智愚,断不会使自己身处忧患之境。而荀爽就不同了,已近耳顺之年,旧疾又犯;虽常问政事,但也远离朝堂数十载,这次他主持密谋剿董之事,荀爽也只告诉了他一人,连荀谌都不曾得知。
  兹事体大,但有闪失,便不能挽回。
  荀彧从小便极少见到作为父亲的荀绲,教导抚育他的多是身为叔父的荀爽,荀彧对他敬重无比。荀彧本执意留在洛阳,与荀爽共谋此事,却还是被荀爽说服,回了颍川。
  “彧儿,子侄辈中,我最看重你。接受朝廷的招辟入朝为官时,我便做了这个决定,这也许是我最后一个决定。而彧儿你不同,你身上负担着我们荀家人的期望!董贼不死,天下必乱;董贼一死,天下更乱!何先生也说过你有‘王佐之才’,去投靠个明主,需要你的不只是荀氏!至于我,便留在这里,为陛下再尽最后一点力吧……”
  幼女荀襄,也被托付与荀彧。
  另一边,荀爽也开始着手联络吕布,陈述利害关系,董卓之于天下,是只贪婪的肥蛆;西凉军之于吕布,当如成全他英明的垫脚石。
  但确确实实的,想到利用吕布这一点的人,又岂是荀爽自己?
  吕布收到荀爽递来的橄榄枝,只是笑笑。
  董卓在府设宴,吕布应邀而去,还未等上座的董卓质问,李傕等人看戏的表情也还未摆出,吕布便上前去一一全盘托出。
  当夜,荀爽、荀攸、何顒等人被捕下狱。而王允的连环计,正初设成型。
  半月后,颍川的黄昏,荀襄正在唐孚屋里逗着“咿咿呀呀”的小荀翮,一扭头讶异地发现荀彧伫立在门口,面上神色是一种既知却无力阻止的悲痛,他哑着嗓子说着一个荀襄怎么也想不到、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荀爽,薨了。
  ˇChapter 01ˇ 最新更新:2013…07…12 17:43:58
  荀爽的死,换来吕布与王允的秘密合作。
  不错的,吕布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睥睨朝野的青年将军,荀爽以“汉臣”的名义怎可能说服他?徒得个大义灭董的名声,却再无往日风光。而王允开的条件则诱人得多——灭掉董卓,朝堂之上,你我一文一武,共摄天下。
  不过这一切也只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了。
  当荀攸带着荀爽的灵柩回到颍川时,荀府上下皆着素缟,不少学子和百姓问讯前来吊唁,而荀彧已陪荀襄在灵堂守了一宿。
  荀爽密谋欲联合吕布刺董的事,荀襄毫不知情。从荀爽锒铛入狱到病死牢中,这一切对荀襄来说简直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好像只是家书上几字哀痛。
  于是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守在荀爽的棺旁,慢慢消化了荀爽已故这个事实。而荀彧就在一旁守着荀爽,也守着她。
  荀爽与荀襄这对父女的关系并不亲厚,荀爽于荀襄,同别的长辈相似,不过惧怕他更多。荀襄明白荀爽并不喜爱她,她也曾不解过,也怨过,但还得一如既往地尊敬他。现在荀爽这个与她名义上最亲近的人故去了,她竟比想象中的要哀伤得多。
  也许是荀爽生前的严苛让她掉过不少次泪,现在却是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荀彧见她这幅样子,连安慰的话都无从说起,若是她能趴在他怀里哇哇大哭,倒还好些。
  “彧阿兄,你的下一步打算是如何?”破晓时分,荀襄揉着跪了一晚的腿——也许是被荀爽罚过多次,麻痛感并不严重,她吹熄了油灯,屋里突现第一缕晨光。而荀彧,正是她今后将要追随的方向。
  “冀州。”荀彧道。
  初平元年,曹操“散家财,合义兵”,号召天下,共讨董卓。袁绍闻讯与之会盟,共集南阳袁术、冀州韩馥、豫州孔伷、兖州刘岱、河内王匡、陈留张邈、东郡乔瑁、山阳袁遗、济北鲍信、北海孔融、广陵张超、徐州陶谦、西凉马腾、北平公孙瓒、上党张杨、长沙孙坚为十八路诸侯,立下世盟:“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荀彧受韩馥邀,前往冀州,道天下将变,颍川实为兵家必争之地,不宜久留。本族中人亦随行。
  郭嘉道他在阳翟还需多停留几日,也将尽快赶往冀州。而戏志才在颍阴逗留了几日后也跑去了阳翟,他俩到时会一起抵达冀州。
  此外,陈群也是跟随荀氏大部队的另一份子,自他得知荀襄铁了心无意与他结为夫妇后,也过去几个月了,再见时荀襄心里还有些愧疚和尴尬,相比之下陈群却坦然许多,也会温声安慰荀襄,莫因荀爽去世而过度悲伤。
  早年那个爱别扭的少年好像不知不觉消磨没了。
  “翮儿,莫要老缠着你父亲,母亲和小姑陪你玩。”唐孚及时把钻向荀彧怀抱的小荀翮抱了回来,见到这幅场景,荀襄就坐在一旁抿着嘴笑。他们此时正坐在驶往冀州的牛车上,沿途景色荒芜,荀襄觉得也没什么好欣赏的。
  “无妨,让我抱一会儿也可。”本在闭目养神的荀彧睁开眼睛,接过“咿咿呀呀”的小荀翮,抱着膝上。荀翮这个小小的新生命冲淡了不少荀爽亡故的悲惨,荀彧每每见到小女儿,都会露出笑容。也许小荀翮特别喜爱父亲身上独有的熏香味,总是喜欢让荀彧抱着,而荀彧也不觉得小孩子粘人。
  “夫君也莫要总宠惯着她。”话虽如此,可唐孚望着丈夫和女儿,还是觉得一阵温馨。荀彧却想到自己不能在小荀翮出生时就守着她们母女,总是亏欠了几个月。而荀襄看到荀彧怀里的小侄女儿,又莫名想到化作黄土的荀爽,眼眶一酸,却也没蓄起泪水。
  冀州大营早已汇集了各路人马,北方七州的诸侯们也好,闻名天下的谋士与将军也罢,浩浩荡荡的阵营倒不似是来讨逆贼,却更像一场轰动天下的盛会。
  得知荀彧到来,身为盟主又是旧识的袁绍首先来迎,他身边还站了一位贵气十足的蓄胡青年和一位富态的中年人,分别是他的弟弟袁术和冀州刺史韩馥。
  “荀姬竟变得这般漂亮了,比阿樊更胜三分……不,是五分!”袁绍侧过头来夸赞了荀襄一句。漂亮话谁都爱听,何况荀樊也是个清丽的女子。不过也不知袁绍是否是有意的,听到“熏鸡”这个称呼,荀襄还是难免在心里腹诽他几句。
  眼见袁绍当了盟主,正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举手投足间气派更足,俨然一代霸主的模样,哪里还想象得出他当时被董卓逼迫,连夜逃走的狼狈样?
  荀襄被安排跟荀樊一起住,虽然她又是奇怪又是有些不情愿,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老老实实客随主便吧。正巧他们来的这天,冀州大营又有一场酒宴,荀彧荀谌连同陈群也被邀了去,荀襄还没见识过这么盛大的场合,只在帐外轻瞟几眼,就一路小跑去了荀樊的住所。
  袁绍是过得风生水起,荀樊却不是了。荀襄也是隐隐约约听说荀樊之前难产,是刘夫人做主保了大人,可惜了那个足月了的男婴。荀樊愣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来月,整个人瘦了一圈又一圈,她的确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荀襄见到她时,只觉得她比少女时期还要更瘦些,苍白着脸,这幅身板比逃荒的难民好不到哪里去。
  “留着一个流有荀家血的公子总比一个无用的妾要费力的多。”荀樊自嘲道。她好像终于见到一个可以说些话的人,即便她也明白荀襄并不懂这些豪门之争,“刘氏这个女人光有个非她己出的长子就已够头痛的了,呵呵。”
  袁绍本就是个非嫡出的长子,身份尴尬,到了他儿子这一辈,又重蹈覆辙。因为庶子的身份,袁绍从小就矮袁术一头,如今他当上盟主,也算吐了一口气。
  “如今我关东联军已集结四十万大军,董卓在司隶的总人马不过二十万,谅他也不敢调来凉州兵马,吕布再猛,迟早是困兽之斗!”袁术坐在里袁绍最近的位置上,高举酒樽,豪声道。
  “若董贼识相,乖乖把司隶让与我们,退回凉州老巢去,就更好办了!”正值酒酣,韩馥也开口道。众人纷纷应和,唯有曹操坐在席末,持樽浅尝。
  袁绍道:“现在洛阳那边的探子还没有动静,估计董卓内部意见分化严重,不如静观其变。”
  袁术接道:“包围洛阳,尽快拿下司隶,绝了董卓的后路才是。莫非大哥你还惧了区区二十万西凉兵?”这番语气淡得像水一样,却嗅到浓酒般的烈味。
  韩馥呵呵笑道:“行军部署也不过在于一时半会,我们四十万关东联军完全可以整装待命,随时出征!今日的宴会主要还是接待两位荀先生……还有陈先生……”此言一出,众诸侯纷纷应和。
  荀彧等人亦察觉出袁氏兄弟的不对盘,眼看各路诸侯确实“上下齐心”,就连喊着要打的袁术也不过是口头上跟袁绍唱反调罢了,只好不动声色地起身回礼谢过。这场酒会成了名符其实的接风宴,毕竟荀氏的名头天下皆知,一时间荀彧被拿来转移话题倒也不显突兀。
  这厢大帐里酒过三巡,那厢荀襄等荀樊午憩后跑了出来,从小生长在人杰地灵的颍川,也见识过洛阳的繁华喧闹,听着不远处的酒色喧哗声,荀襄也不能体会到什么战争的气氛。她左转右转来到一处空地,远远地便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