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作者:温暖寒冬      更新:2021-03-16 00:52      字数:4763
  也许是我沉默太久,荌荿便开口,像是回答雪唱,实际却是说给我:"嗯,雪唱不爱学就不要学,哥哥的本事还不错,至少被你依赖是够了。"
  我往后多日的生活便都是这般打发。在如今的西域,我仰仗十八的大名早也算人尽皆知,尚且混的凡人尽是仰尊,连权贵也都让我五分。当然了,好听的版本是年夫人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没人不爱她;诡异的版本是这狐媚子不知给年爷施了什么邪术,弄的年爷玩儿命的宠着,有道是宁在年爷头上撒尿都莫挡狐媚平日走道。
  若说旁人还有谁能不论身份与我扯皮打溜,那非姚勋果姑娘,啊不,是小爷不能肩承。
  "紫落,最近心情不好?"姚勋果摇着一把团扇来我院里。
  "姚小爷,你若真惦记着我,就不该是一句问话开场。"
  "啧!"那把团扇丢进我怀里:"喏,前几天我催下边赶了一把扇子给你,好心给你送来,还有人不领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一遍打量着扇子的做工,一边咕哝:"如今我也算半个行家,好货烂货可蒙不了我。"
  "你这没出息的女人,都睡在金山上了还惦记别人口袋里的破铜板,真是为富不仁。还不是前儿听小当家的提起你们去茶楼,你心神不宁还说了奇怪的话,想你是担心十八,过来瞅瞅。"
  "瞅什么啊,等着我哭鼻子抹眼泪你好看好戏么?"
  "哼,你哭鼻子抹眼泪这种烂戏也值得我睁眼看?"
  我停滞一秒,噗嗤笑出来:"好啦好啦,傲娇的姚小爷,知道你眼里都是麦爷,根本塞不下旁的。你来我是很欢喜的,怎么,荌荿还跟你嚼舌根?这小子学谁没出息。"
  "小当家的本事着呢,三两天处置了一堆麻烦人,大刀阔斧又不失熟虑和仪态,好本色,你那闺女可是修福的。"
  我满意一笑,听姚勋果接着说:"也别怪荌荿多嘴,你们夫妇,咱们这一群人这么多年都过得好好的,尤其是你,用你的话说就是天天傻大姐附身,突然起了忧思,论谁也要多留心了。十八这些年也没少去永安,之前也没见你恍惚,究竟怎么了?"
  "你也知道,我让乌茜安排了我自己的暗人在外面,有信说最近时局不大对,我怕有不好。"
  姚勋果含笑摇头:"如果哪天连十八也需要被担心,那就不只是时局不对了。恐怕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必是万物覆灭之日。所以,你好好的过你贵妇的消遣,别给我们添乱子,都忙着呢。"
  "我的消遣就是给你们捣乱。"我话一出口便被姚小爷狠狠蹬一眼。
  然后,我顶着那凌厉的目光,斗胆接着问:"听……听说,你们最近是调回来一个西番人?还会画一种叫油画的东西?"
  姚勋果点头。
  "把他接我用用,有借有还,先紧着我,就这么定了。"
  姚勋果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答应我会尽快安排。
  烈日黄沙,我退下外罩,面前的西番人,也就是那个画油画的,脸腾一下暴红,不过到底是玄坤门的人,眨眼功夫便也恢复如常了。我心说至于么,我不就照记忆中现代的风格裁了一条红纱长裙露胳膊露背而已,有那么震撼么?
  那姑且算作画师的西番人倒也敬业,心神一凝便下笔开画。他的本事我提前确认过,画的相当牛逼,也是因此我才横下决心。
  我要让他画一幅我扬裙沙漠的画算作我送十八的生日礼物。给十八过生日是从三年前开始的,第一年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十八这没良心的吃的当下说绝妙,一消化就说我没诚意,送的东西都留不住。第二年,由于开了这个先河,杂七杂八的人都来凑热闹,各方势力也插足其中,好好一个生日被搅的乌烟瘴气,我一生气便没送礼。去年生日我们同在永安,小皇帝赐了一个新宅子给我们,还说希望如此人才多留京中为他分忧才是。我辛辛苦苦逛遍永安,好不容易找到十八之前看中的一枚玉扳指,谁知好死不死被安君羽撞见了,说什么不劳我破费,有看中的东西告诉他,他差人送至府中便好。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那次生日他的大礼成了十八最心水的一件,我的辛苦却没了踪影,气安君羽的当下只好随便买点敷衍了事。
  这一次,本想应该再没什么意外了吧。
  谁知事情的走向,总是无法估量。画师一画就是几个月,头些天我还认真督工,可后来由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我完全顾不得这些琐碎。
  世人皆知,皇位再度易主。
  而我的,以及局内各方的暗人传回的消息是,易主的代价,乃年十八爷重伤。
  作者有话要说:
  ☆、忧忧载不悟
  得知消息的当下,玄坤门的小当家便施令把我禁足了。荌荿这么做是担心我情急莽撞,我表示理解的同时拜托他把最新的消息一丝不落的转告我。
  事情巨细很快便被这边摸透了。
  皇后一方设计远调淮王并解除他的一切兵权,连淮王带他的部署踏不进永安城半步,眼看朝局颠覆,淮王终于向年十八爷开口,并立誓若二人和举政变成功便允祁连山北的半壁江山给他。不想年爷非但不接受他的示好,反而言辞削刻,指责淮王谋逆终非正统,如此心怀鬼胎必将遭天地谴之。淮王阴鸷暴戾,眼见和事不成,便立下杀手。早前官就文职的云飞廉竟私下训练十二隐兵,得淮王令后,他带领十二隐兵灭年爷的口,由于调遣不及,纵使年爷万般能耐却也难敌毒手。眼见命丧之际,皇后一方派兵救下年爷,为表诚意,甚至将其安置宫中,命太医时时相守。
  皇后以为自己成功揽多年中立的年十八爷于旗下,没想到既太医被迷晕后,小皇帝也中了年爷下的奇毒。皇后方知自己中计,百般折磨年爷之后,也只换来他一句"解药只有一剂,却在淮王手中,小皇帝的死活只在淮王一念之间。"
  最终,皇后功亏一篑,只能以皇位来换儿子性命一条,昭告天下道:"吾皇年幼,治国乏术,自皇叔君羽监国以来,深感惭愧。且论及皇叔君羽乃正统嫡传,位本当尊,慎思诚觉,禅皇位让于皇叔安君羽,安烛阔一支甘为人臣,永辅皇叔一脉,世代不承贵玺。"
  淮王风光返京,救年十八爷于囚牢之中,拜其为宰相。年十八爷婉辞圣宠,只道甘居西域,替新主固边之疆,繁国之库。新帝惋叹,却遂十八爷愿,当下暂且留十八爷于京中养伤。
  好一招断骨淌血的苦肉计,十八……你,你如果就此丧命,那便是牵我与你共赴黄泉……
  你说了让我等你回来,就别想食言。
  这日傍晚,荌荿牵着雪唱从私塾回来。雪唱那丫头手里举着一串咬了三四个的糖葫芦,小脸被晚霞映的通红。
  荌荿举目瞧见楼上的我,点头问好。自出事那日,他关了我没几天,瞧见我安之若素的样子,甚是诧异。我笑同他说:"我日日瞧见你右手掌心并无红痣显现,便知道他尚且无碍。许是年纪长了,按耐的本事也随其增进。不过话说回来,他在与不在,我都是要陪着他的。若存于世,那便幸得与雪唱、与众友人共处,自是好的;若亡于世,那便是躲开了我们身世、荣辱的枷锁,也不赖。"
  荌荿那时沉吟许久,问:"果然雪唱牵不住夫人么?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笑了:"我疼爱雪唱,终究是为了让她的一切都是好的。如今,早有人将她挂记甚深,所以无论我发生什么,对她是可以安心的,对不对?"
  我说这话,紧紧的看进荌荿眼里,他坦率的回望着我,微微点头。些许片刻,他又皱了皱眉头:"可是,夫人和掌门对雪唱的意义,总该是需要以'存在'来实现存在的,不是么?"
  "小子,最近是不是读了什么怪书,嘴里的话听着很有角度感啊!"
  "别打岔,这招对我没用的。"荌荿冷脸回应我的嬉闹。
  瞧他誓死也要等到一个答案的样子,我只好收了笑容,认真回应:"存在的方式有很多种,假若…"我略停片刻,终究还是没把死亡的假设说出口:"你知道我的意思,如果发生了,能使我们存在的,便是雪唱的内心,而能帮她勇敢坚定的,便是你。"
  荌荿笑了,随后摇摇头:"这些年你的气质沉静了许多,看着是一副唬人的超然,可其实……还是巧舌如簧爱为自己狡辩的本性。"
  "我……"
  话没出口,荌荿便将其打住:"不过还是还你自由吧,我知道夫人不会乱来。"
  自那日的浅谈后,我时常想着自己的话,数度质疑那是否真的是不负责任的辩词。
  "紫落妈妈,荌荿哥哥说十八爸爸今天会回来,是真的吗?"雪唱仰着小脸,在院子里冲楼上的我发问。
  我点点头,说是,爸爸是在今天回来。
  雪唱撇撇嘴,眨着大眼睛,声音稚嫩且美好:"雪唱本要陪妈妈一起等候的,可荌荿哥哥却说懂事的孩子要懂得给大人们说秘密的时间,雪唱很懂事,所以再想爸爸,也要把见到他的期盼藏好了,让爸爸妈妈说悄悄话。"
  真难想象我在听到天真可爱的雪唱说完这席话,该如何掩饰尴尬,遂当下把目光转向"hold场一哥"蒋荌荿求救。这小子坏笑一下,蹲下来,向雪唱点点头,道:"乖。"
  "傻婆娘,大半夜睡在窗口,仔细吹坏本就不灵光的脑子。"我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横抱起来。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趴在窗边睡着了。
  惊异到不语,深切感受到拥我的臂弯依旧有力,挺括的胸膛依旧坚实,眉眼柔和,声音清澈—我的十八,终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他在我额前轻吻,后抱着我坐在床边,细细密密的瞧着我。我亦不语,唯用手指描摹他的容颜。
  "我的生辰大礼呢?"他突然在我嘴上一啄,接而问道。
  我从他怀中脱身,手指戳他脑门:"瞧你这计较的嘴脸,果然是天下第一奸商!"
  待我把那幅宛如天作的油画拿给十八看。十八当下便目色沉重。许久,才阴森森的开口:"事到如今,我只有杀了那个西番门人方能解气了。"
  我听的一怔。过后才瞧出十八眼里的戏谑,忙小施暴力,以显惊吓。
  谁承想,十八几下伏住了我,用下巴蹭蹭我的脸颊:"很美,我很喜欢。不过从此不许有你我之外的人,尤其是男人,看到它,好不好?"
  我娇笑点头。
  "年夫人能否去把这惊世骇俗的……呃,勉强能称作裙子的东西穿来给为夫看看?"
  我起身,得意地笑着。
  当我拉开衣带的时候,十八有些诧异。不过随着外面衣衫一件一件的落地,我红色的纱裙最终显露。十八目色渐浓,滚了滚喉咙道:"原来我的娇妻,早有准备。"
  当周身只剩下那件红裙,我故作曼妙的走向十八,弯身与十八深吻。十八掠夺般的唇舌搅乱了我的心跳,直到我们喘息着分开,我才滑进他的臂弯,再度凑近他耳边:"十八爷,那画儿,才刚是一件小物,真正的生辰贺礼,正在您怀里呢……"
  十八吮着我的脖子,一路辗转置耳边,哑着嗓子说:"夫人有心了,这份大礼,深得我心……"
  自天下易主以来,民生终得稳健。即便我身处偏远西域,百姓对新主的拥戴感恩之声也不绝于耳。我时而慨叹,果然啊,有些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即便你抢走了,却也用的不得其法,终究也是要还的。先前朝堂有些顽固愚忠的老臣执拗不认安君羽承得大统,声称他还是淮王之时暴戾无能,如此庸徒岂是天人之相。后一来见安君羽果持银簪"问情",实为嫡系相传之物,失传已久的宝物重现,想着许是天意也说不准;二来是即便他们不认其正统,安君羽却也无意压制,依旧尊敬有加,同时分寸拿捏的也恰到好处,并不是一味讨好,如此不卑不亢的态度却使他们对新帝的印象大有改观;最重要的,是安君羽即位后的政举福泽百姓,利国利民,宽于民而严于吏,民之所向彻底征服了那些老头子。
  "拿回自己的东西,却也等了这些年头,或许此番的来之不易会让他更晓珍惜吧。"乌茜难得在给我的密信里插了这样一句评论。
  我消化了一些外面的变更后,照例将密信烧掉。等了片刻,再度瞧见家里帮忙的门人偷偷携了一包东西从楼里出来。我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出了院子。
  "就打算一直装傻么?"海金沙哑着嗓子问我。
  "十八是故意瞒着我的。"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要找他问个清楚吧!"她惊异于我的回答。
  这门人从楼里带东西出来已经持续小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