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3-08 19:42      字数:4904
  今夜两江总督府灯火通明,前厅内大开筵宴,招待江南的大小官员,怀清跟在慕容曦怀济身后,刚下车,就见邱明臣迎了上来。
  见了慕容曦拱手道:“六皇子赏光,鄙府蓬荜生辉啊。”
  慕容曦道:“邱大人的五十大寿,爷若不来捧场,恐说不过去。”寒暄过后入内坐了首席。
  怀清扫了一眼周围,江南的官员来的真叫齐全,一个个坐在哪儿,面上带着笑,眉宇间却都心事重重的。
  想想也能理解,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这些江南的官也该站队了,若站在朝廷一边儿,又要纠结过去贪的银子,怕皇上秋后算账,落个丢官罢职还好说,恐怕身家性命也难保,若站在邱家兄弟一头,那就是造反的逆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这些人得多是科举出仕,虽说贪字当头,干了不少坏事,骨子里还有些许文人的执拗,当个贪官容易,若真让他们造反却难上加难,所以,今儿这个鸿门宴无异于把这些人架在火上烤。
  慕容曦唰的打开手里的折扇,扇了两下道:“来的人真不少啊,爷瞧着江南的官儿都来了吧,这要是一锅烩了,江南的百姓可乐了,从此江南的衙门里再没贪官了。”
  噗……夏士英刚喝进去的茶差点都喷了,忙咳嗽两声掩饰过去,怀清也忍不住想笑,慕容曦这张嘴真是阴损非常,这一句话把江南的官儿都骂进去了。
  邱明臣脸色有些不好看,呵呵笑了两声:“六皇子说笑了。”
  慕容曦却道:“爷可不是说笑,邱大人今儿把江南的官儿都请来,是给大人过寿呢,还是别有居心就难说了。”
  “你……”邱显臣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啪就挨了一巴掌,慕容曦甩了甩手:“这是爷教教邱大人什么是上下尊卑,你邱显臣不过一个江苏巡抚,做的是我大燕的官,当的是我慕容家的奴才,敢指着爷的鼻子说话,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还是说想造反?”
  邱显臣捂着脸,正要说什么,给邱明臣喝住:“六皇子说的是,以下犯上该当有此教训。”
  “大哥……”邱显臣就不明白,都说要造反了还这么受慕容曦的气做什么,却见大哥的脸色沉的吓人,不敢再说什么悻悻然退到一边。怀清还是头一回见慕容曦耍横,能横的如此浑然天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一个插曲把江南各位官员看的心惊胆战,早就明白的,心里跳的跟得了心脏病似的,琢磨今儿晚上不知能不能保住这条命呢,刚明白过来的,心都凉了,这就是鸿门宴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这些官怎么选都是错。
  一时上了酒菜,邱明臣端起酒杯来道:“各位大人光临寒舍,喝一杯明臣的寿酒,明臣这里谢各位了。”
  说着一仰脖干了,又倒了一杯,忽的朝着北边跪下颇有些激动的道:“皇上,万岁,当年明臣来江南之时,皇上说过得话,明臣历历在目,明臣……”说着竟有些哽咽。
  怀清在一边看着,觉得这些当官的也真不容易,不管官当的如何,头一样得会演戏,尤其这邱家的人,前头的邱阁老也是这般,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际却一肚子坏水,要不生出这么俩混蛋来呢。
  邱明臣还未说下去,慕容曦却接过话头道:“邱大人可知爷离京前,父皇说了什么?”
  邱明臣一愣:“皇上说了什么?”
  慕容曦看着他道:“父皇说明臣坐镇江南十数载,便没功劳也有苦劳,当年他离京之时,朕与他约定,朕当明君,他为良臣,父皇让爷问问大人,如今十几年过去,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当年之约?”
  邱明臣顿时面有愧色,邱显臣一见不好,忙道:“皇上若记得大哥之功,又怎会心心念念的除掉大哥,飞鸟尽,良弓藏,皇上若不仁,休怪我等不义,有道是官逼民反,我们兄弟也不能坐以待毙。”
  慕容曦冷笑一声:“官逼民反,倒要问问邱大人,你算是官还是民?你从科举出仕,在我大燕为官数十载,就是为了今日的不臣之心吗,你邱显臣高官厚禄怎么来的,你是不是忘了,当的是我大燕的官儿,食的是我慕容家的俸禄,吃着主子,喝着主子,到头来还想造反,邱显臣,狗都知道忠心护主,你连个畜生都不如,还敢在爷跟前狂吠,说什么官逼民反,这话说出去,岂不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你……”邱显臣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慕容曦,你再说什么也晚了,今儿我们兄弟就要杀你祭旗,来人把慕容曦给我拿下。”
  邱显臣一句话,外头呼啦啦进来数十甲胄鲜明的兵,人人手中拿着长矛,带头的正是江苏布政使岳曾,手里明晃晃的宝剑指向慕容曦。
  夏士英先一步挡在跟前:“岳曾,你大胆,想要造反不成。”
  岳曾道:“不造反也活不成,还不如造反,或许有一线生机。”
  夏士英脸色一沉:“只要我夏士英在,岂容你放肆。”说着腰上宝剑出鞘,一道寒光架住岳曾的剑。
  邱显臣道:“磨蹭什么,还不给我一起上。”当兵的刚要往前拥,葛连升厉声喝道:“此是六皇子,你们当的是大燕的兵,如何听逆贼之言,造反可是杀头灭族之罪,莫非忘了你们的家里的父母兄弟。”
  邱显臣道:“休听他一派胡言,不造反也是死,索性反了,先杀了慕容曦,再杀上京城,你们一个个都是开国的功臣。”
  怀清开口道:“皇上早有旨意,江南一案只追究主犯,其余众人从轻发落,六皇子,在下说的可是。”
  慕容曦心说,这丫头疯了,假传圣旨的事都敢做,不过这话父皇的确交代过,却也瞪了她一眼道:“父皇的确有此口谕。”
  慕容曦此话一出口,那些兵一听能保住命,都犹豫了,正犹豫的功夫,忽外头马嘶之声不绝于耳。
  管家蹬蹬蹬从外头跑进来:“总督大,大人,外头来了数万兵马,高举火把说是来捉拿造反的逆臣。”
  邱家兄弟脸色惨白,布政司岳曾一愣的功夫,夏士英出脚踢掉他手里的宝剑,反身把他擒于胯下。
  邱显臣见事败,忽的冲上来,众人都以为他是想趁机对六皇子不利,殊不知,他却是冲着怀清来了。
  怀清也是没想到邱显臣会对自己下手,一疏忽给他抓住,一把匕首横在她脖子上,见慕容曦脸色大变,邱显臣道:“慕容曦,想要这丫头的命,就给我退后,退后,啊……”话音未落就听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只见眉心处插着一只弩箭,一箭毙命,深可见骨,可见用弩之人箭法如神,而这只弩箭射来的方向,众人齐齐看向外面,只见火把映照中走出一人。
  怀清愣愣看着他,竟是慕容昰,慕容昰把弓弩递给旁边的可喜,手里的圣旨打开:“邱明臣接旨,念在邱明臣在江南十数年之功,罢免两江总督之职,着六皇子押回京候审。”邱明臣噗通跪在地上:“罪臣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慕容昰扫了眼四周:“至于其余官员,父皇也有口谕,主动交代的,不追旧恶。”
  怀清愕然看着他,虽刚才情急之下,自己说从轻发落,却也没想到皇上竟然来了个不追旧恶,这不是从轻发落,这根本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去了。
  慕容昰目光一闪跟慕容曦道:“六弟,父皇招了云贵总督进京,想来不日便到京城。”
  慕容曦脸有喜色:“果真吗?”
  慕容昰点点头:“四哥还能哄你不成,且,邱明臣一案事关重大,父皇想亲审,六弟还是不要耽搁了,即刻启程吧。”
  慕容曦点点头,伸手拉过怀清到一边儿道:“看来爷又要回京了。”
  怀清道:“云贵总督是你的……”
  慕容曦道:“是爷的舅舅。”
  怀清点点头,怪不得慕容曦一听云贵总督进京那么高兴呢,慕容曦道:“本来还想把咱们那个馆子开起来呢,如今看来还要再等等了。”
  怀清点点头:“你先回京见你舅舅吧,这事儿不着急。”
  慕容曦瞥了眼慕容昰,凑近怀清低声道:“爷虽不再江南,你这丫头也给爷安分些,尤其不可与四哥走的过近。”怀清白了他一眼,却还是点点头。
  慕容曦当夜便押着邱明臣回京了,慕容昰留下来收拾残局,有些官能既往不咎,有些官却万万不能放过,例如江苏布政使岳曾,都没等皇上御笔勾决,直接问斩,抄家灭九族。
  皇上的手段的确了得,一则软,一则硬,轻飘飘就把江南的盐税案结了,江南的众多贪官,把贪污的银子往上一交,就算完事了,该当官的还当官,怀济这个把江南官场搅的天翻地覆的扬州知府,皇上也没赏。
  怀济倒没什么,怀清心里真有些想不通,以至于慕容昰来府衙多次,怀清也没跟他见上一面,甘草偷瞄了她一眼,低声道:“少东家清姑娘去憩闲阁呢。”
  怀清挥挥手:“不去。”余隽哪是请她,分明就是为了慕容昰。
  甘草道:“姑娘何必如此,说起来,四皇子可是姑娘的救命恩人,那天在总督府若不是四皇子一箭射过来,邱显臣手里那匕首歪一歪,姑娘的命可就没了,于情于理,姑娘也该谢谢四皇子的救命之恩。”
  怀清放下手里的书,看向她:“甘草,你是希望你家姑娘脚踩两条船吗?”
  甘草低下头:“奴婢没这个意思。”
  怀清叹口气道:“如今想来,前头跟四皇子却有些接触过多,毕竟男女有别。”
  甘草道:“姑娘何时在意过什么男女有别了。”
  怀清道:“以前可以不在意,以后却该在意了。”
  甘草道:“是因六皇子。”
  怀清道:“君子一诺千金,我虽不是君子,也该信守承诺,既答应了慕容曦,就跟四皇子撇清些的好,以免误会。”
  甘草道:“那奴婢去回了少东家。”
  怀清道:“等等。”说着去里屋拿出装小印的荷包递给她,这些交给余隽,他知道该怎么办,甘草点点头,知道这东西一还回去,姑娘跟四皇子就真撇清了……
  ☆、第90章
  余隽把荷包递给慕容昰低声劝道:“表兄;我看还是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四皇子接过荷包没说什么;余隽端详他半晌儿小心的道:“表兄你还好吧。”四皇子点点头:“我很好,明天我也该回京了。”
  次日一早;慕容昰出了扬州城;拨开窗帘回头望了望;不禁叹了口气;可喜道:“爷;您真放得下怀清姑娘啊。”慕容昰没说话;半晌儿方道:“苏毓敏之事不可万万对人言。”
  可喜道:“奴才省的。”
  虽说早有怀疑;可真查出来也让人心惊不已;谁能想到张怀清有可能是苏毓敏的孙女,太后曾亲自赐名的苏元容;说起这事;不得不说苏毓敏老谋深算,估计知道自己的结果,故此一早就安置好了退路;淑妃还没出事呢;苏毓敏就把自己孙女送走了;至于送到哪儿,谁都不知道。
  且苏毓敏也并没死,当年天牢失火,他借机逃了出去,义庄周围有个老汉曾救过一个烧伤之人,言道,那人烧伤的甚为严重,都看不出人样儿了,当时救了他,后来是他自己开方子抓药治伤,才保住一条命,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又是烧伤,还在义庄附近不是苏毓敏真想不出别人来。
  而且,若他不去桑园村,还真不会想到张怀清就是苏元容,桑园村一共几十户人,苏毓敏那样儿的只去过一次就有人记得。
  再往深里查,苏毓敏曾广拜天下名医,张怀清的太爷爷,当年在邓州府颇有名气,苏毓敏年少时曾拜在张怀清的太爷爷门下,学过几年医,故此,苏毓敏跟张怀清的爷爷该算师兄弟,虽多年不曾来往,若有事相托,张怀清的爷爷也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尚有一事说不通,据桑园村的村民说,张怀清的娘当年是怀了身孕,足月得女,这么说来,张怀清又不像苏元容,可怀清这一身医术又不得不让人怀疑,故此,这件事真叫人说不清道不明。
  本说还往下查,爷却交代掩埋痕迹,不可再追查此事,可喜心里也明白,此事干系重大,再追查下去,不定会查出什么来呢,到时候若翻出当年淑妃之事,又是轩然大波,更要紧的是于张怀清不利。
  因淑妃之死,皇上深恨苏毓敏,若一旦疑心张怀清就是苏元容,便有爷护着,张怀清的小命也难保,故此,此事最好还是隐下去妥当。
  只不过,苏毓敏既千方百计保住自己的命,想来并不是为了苟活世上,若他有什么心思,这件事恐还是要翻出来。
  可喜有时候觉得,这人的命数真难说,谁能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张怀清会跟淑妃一案有牵连呢,而淑妃一案又牵扯宫闱秘事,张怀清却又跟两位皇子纠缠在一起,这一桩一件,莫非都是前生种下的因。
  四皇子从怀里拿出荷包倒出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