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3-08 19:42      字数:4937
  张怀济方站起来一躬到底:“怀济此来是想请先生帮忙,在伏牛山修筑堤坝闸口,以造福南阳百姓。”
  不听这话还好,听了冯子京蹭一下站起来道:“在下一介村夫,这筑坝建闸之事,请恕在下无能,若张大人为此而来,恐要白跑一趟了。”
  从虎头村出来,曾思廉道:“因当年之事,子京兄心灰意冷,此事恐有些难。”
  怀济道:“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怀济明日再来。”
  曾思廉愕然:“张大人还来?”怀济点头 。
  陈皮不忿的道:“姑娘您是不知道,算上今儿,咱们大爷都去虎头村三趟了,那冯子京硬是给大爷吃了两天的闭门羹,人家诸葛亮多大的贤才,刘备也不过三顾茅庐,这位冯子京倒比诸葛亮还难请呢,奴才瞧意思,这人是吃了秤舵铁了心,咱们大爷再去一百趟也没用。”
  怀清道:“越是难请,才说明人家越有本事,若随随便便就能拉来,定是庸才,这样,明儿我跟着哥去一趟。”
  甘草忙道:“姑娘不说明儿启程去邓州吗,再说,大爷去了三趟都吃了闭门羹,姑娘去了有什么用?”
  怀清道:“去邓州之事,缓个几天也不妨事,至于我去,陈皮刚不说,冯先生的孩子病了吗,我这个郎中去了,他不能拒之门外吧。”
  次日一早,怀济兄妹到了虎头村,怀济下了车,就往冯家门前一站,也不叩门,也不出声,倒像个门神,怀清忍不住笑了,想来天天有位知县大人守门,冯家也算出了名,怪不得刚一进村,就有人指着他们窃窃私语呢。
  怀清上前叫门,叫了半天没见开门,却听里头传来冯子京的声儿:“张大人请回吧,南阳的事儿在下帮不上忙。”
  怀清道:“冯先生是我,来瞧令公子的病。”
  冯子京一听是张怀清的声音,不免有些踌躇,张怀清的医术自不必说,自己这水肿的老毛病人家一副药就给治好了,自己那天回来还想是不是请她给儿子瞧瞧,可张怀济要寻自己筑建闸口,自己不应张怀济,怎好去请他妹子。
  不想张怀清今儿自己上门来了,冯子京琢磨,莫不是给她哥当说客来了,正想着,他妻子不干了,瞪着他道:“叫你给儿子请郎中你不去,如今郎中来了,你还关在外头,是不想你儿子好了怎么着。”说着拨开他打开门。
  见怀清是一个小丫头,不禁愣了一下:“你是郎中?”
  甘草在一边儿道:“别瞧我家姑娘年纪小就轻看了,我家姑娘可是药到病除的神医,南阳县里大大的有名呢。”
  怀清忍不住咳嗽一声,白了甘草一眼,心说,这丫头吹牛的功力到见长,不过甘草这么一说,冯夫人倒信了,因耳闻是有这么个人,忙打开门道:“原来是神医,快请进。”怀清也未管她哥,直接进去,瞧冯子京儿子的病。
  冯子京的儿子今年八岁,却得了烂腿症,怀清看了看两条腿,脓疮溃烂一块一块的,都快烂到了膝盖。
  冯夫人道:“也不知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这都好几年了不见好,郎中也来了不少,外敷的,内服的,擦的,抹的,熏的,不知折腾了多少过子,只不见好,流脓打水的看着都叫人心疼。”
  怀清又号了孩子的脉:“这病起之时,在何处?”
  冯夫人道:“孩子病了三年,三是年前立夏前后病的,那时节,他爹还在淮扬道的河防营任职,我们家的院子临着河,倒是记得那阵子景儿常跑去河边儿摸泥鳅,回来弄的两条腿儿都是泥。”
  怀清点点头:“这就是了,令郎此病是受湿气而起。”
  冯夫人忙道:“可能治?”
  怀清点点头:“不难治,却有些麻烦。”
  冯夫人道:“只能治好景儿的病,麻烦些又怕什么,姑娘,不,张大夫尽管开方便是。”
  怀清道:“不用开方,我说你记着便可,用松香不拘数,慢火煮,一炷香为度,取出松香,换水再煮,如此换八次水,煮八炷香时候,方可去松香之毒,再研细末,入猪油,捣烂调匀,敷于患处,可记下了?”
  冯夫人喃喃低语了一遍道:“记下了,我这就去药铺买松香。”
  怀清道:“且慢,这是外敷,若想痊愈,还需配上二妙丸。”
  二秒丸?冯夫人点点头:“我这就去买药。”说着飞快跑了出去。
  怀清起身告辞,刚走到院门,就听怀冯子京道:“姑娘就这么走了?”
  怀清转身笑道:“我就是来给令郎看病的,至于我哥的事,想必冯先生自有考量,不过,怀清却也有句话要问先生。”
  “姑娘请讲。”
  怀清道:“何为君?何为官?何为民?孟子说,民贵君轻,先生以为然否?怀清告辞。”
  冯子京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半天方回屋。
  怀济当日回来县衙跟怀清道:“若请不来冯先生,恐此事难成。”
  怀清道:“哥哥何必忧心,冯先生不过一时想不明白,待他想清楚自然会来,哥哥只需耐心等候便是,自古到今,这有本事的人,哪有如此轻易便能请到的。”
  怀济点点头:“倒是哥心急了。”
  次日一早,张怀济刚起来想着收拾了再去虎头村,不想还没出门呢,牛蒡就跑进来道:“大爷,外头冯先生来了?”
  怀济大喜忙迎了出去,见冯子京鞋袜俱湿,不禁道:“莫非先生上山了?”
  冯子京点点头:“常听人说若无伏牛山的数百倾药田,南阳百姓如今还吃不饱呢,子京便想去看看。”
  张怀济叹道:“药田虽好,若不能解决旱涝,恐也无用,先生请。”
  两人进来落座,冯子京也不客气,直接道:“伏牛山半山有一天然而成的积水池,可做蓄水之用,若修堤坝闸口,倒是颇有地势之利,能想出在此地筑堤拦水,大人之于水利之事,也颇通啊。”
  怀济笑道:“先生谬赞了,不瞒先生,此是舍妹想出来的,舍妹常往伏牛山采药,上下地形甚为熟悉,说那积水池依着山势,若建闸口,旱时储水,可灌溉药田,涝时可开闸泄洪,水道直通山下唐河,能尽量避免山洪暴发,一举两得,若此事成,可保南阳百年内再无旱涝之患。”
  冯子京倒是没想到是怀清出的主意,他以为那丫头是个郎中,不过细想想,又觉不该稀奇,若不是昨天她那几句话,自己今儿也不会站在这儿了,那丫头嘴不利,心却利,几句话说的自己竟无言答对,民贵君轻,官更轻了,自己因为被贪官所害,便心灰意冷,置天下百姓于何处。
  自己这一身本事,就这么带到棺材里,可对得住对自己寄予厚望的恩师吗,若天下间的官吏都跟自己一般,那么老百姓将如何,自己负的不是君,却是天下百姓。似张怀济这般,一心为民方配为官,自己难道不该助他吗,只不过,有些事还需说在前头。
  想到此,冯子京道:“一个闺阁少女,却知这些,实在令在下佩服。”
  怀济道:“舍妹常出去走动,又喜看杂书,只是主意虽多,却也一知半解,还需冯先生这样的能人方可。”
  冯子京道:“在下既来了,自然就应允了此事,不过有些事大人需知,筑坝建闸不是小工程,必须朝廷准许方可,据在下所知,若张大人逐级上奏,到了工部,怎么也需几月,工部再审,再查,再议,便都通过了,还要跟户部协查,上奏皇上御批,皇上准了,户部方能拨银子,纵然一切顺利,等银子到南阳县,最快也要一年。”
  一年?怀济皱了皱眉:“难道没有捷径?”
  冯子京道:“捷径虽有,却相当于无。”
  怀济忙道:“请先生点拨。”
  冯子京道:“若张大人有门路直接奏请皇上御批,不用逐级上奏,倒简单的多,且户部也要有门路疏通 ,不然,户部若压着银子不拨下来,一样不能开工,若张大人可解决上述诸事,子京随唤随到。”
  张怀济送冯子京出了县衙,回来在书房又愁上了,这可真是过了一山还有一山,若照冯先生所说,此事恐难成啊。
  正想着,忽听陈皮道:“大爷您愁什么啊,这事儿搁别人身上难如登天,搁大爷身上,却不难呢。”
  怀济抬头看着他:“怎么讲?”
  陈皮道:“姑娘明儿便要去邓州城,大爷不若给叶大人写封信,把这事儿说明白,这是为了百姓的大好事,叶大人说不定会奏请皇上,此事不就成了吗。”
  怀济眼睛一亮,是啊,现成的捷径自己怎么忘了,立刻让陈皮磨墨,写了信交给陈皮又道:“便皇上准了,户部哪里该当如何?”
  陈皮:“奴才可听说如今四皇子协理户部,四皇子是少东家的表兄,咱们姑娘跟少东家常有来往,垫句话儿有什么难的。”
  怀济一愣:“四皇子?怀清认识四皇子?”
  陈皮道:“大爷您还糊涂着呢,上回您生病,跟少东家一块儿来的哪位,您当是谁,可不就是四皇子吗,俗话说,脸熟好说话,凭着这点儿,怎么也不会为难大爷的。”
  怀济侧头看着他:“你倒是比我知道的还多。”
  陈皮忙嘻嘻一笑:“大爷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当父母官,奴才两只耳朵可是天天竖着,什么事能瞒得过奴才啊,这事儿您交给姑娘就放心吧,一准能成。”
  怀济忽想起什么,目光闪了闪道:“要不明儿你跟着怀清去……”
  陈皮眼睛一转,嗤一声笑了:“大爷您莫不是惦记若瑶小姐了,想让奴才帮您去瞧瞧?”
  怀济俊脸一红:“胡,胡说……”
  陈皮嘻嘻一笑道:“奴才可没胡说,不过大爷尽管放心,若瑶小姐说不定也惦记大爷呢,要不然,能给大爷做鞋?奴才听甘草说,您脚下这双鞋就是若瑶小姐帮着做的,瞧这针脚密实的,若是往常的鞋早踩坏了。”
  怀济脸一热:“还不把信送去,再胡说,一顿板子打的你屁股开花。”
  陈皮一听要打板子,忙一溜烟跑了,怀济愣了一会儿,从脚下把那双鞋脱下来,仔细看了看,忽觉心里一阵暖,却又想起若瑶是叶府的大小姐,怎会嫁于自己,不免又长叹一声……
  ☆、第60章
  若瑶站在仪门外;望了望道:“叶儿你说的果真吗;怀清真来了?”
  叶儿道:“小姐放心吧,牛蒡小子先来报的信儿,说怀清姑娘的车已经进邓州城了;还能假的了吗;小姐在老太太哪儿等会儿;怀清姑娘就到了;做什么还站在这儿;如今入了夏;日头毒着呢;回头着了暑气,又要劳动怀清姑娘奔波了。”
  若瑶道:“我倒希望自己病呢;若病了,这丫头便再不能推脱了。”
  叶儿笑道:“小姐跟姑娘这般分不开;赶明儿可怎么好?”
  赶明儿?若瑶想起怀济;脸一红;又想起自己的姻缘不能自己做主;又有些黯然,若能遂了心愿该多好……
  “来了,来了……”随着叶儿的声儿,一乘软轿落在跟前,怀清一出来,若瑶便三步两步迎上去,挽住她上下打量一遭,不满的道:“亏你这丫头还知道来,我当你都把我忘了呢。”
  怀清道:“瞧姐姐说的,才不过几月未见罢了,哪就能忘了。”
  张婆子笑道:“怀清姑娘若再不来,老太君哪儿就要派人去南阳压着姑娘来了,天天的念叨呢,老奴这儿耳朵都快起糨子了。”
  怀清:“是想着来的,只南阳事儿多,一时脱不开身,便耽搁了。”
  若瑶白了她一眼:“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汝州的知府大人呢。”
  怀清笑道:“我真比知府大人还忙……”
  两人挽着手进去,到了老太君跟前,怀清先请安,然后给老太君瞧了瞧脉,又问老太君平日的吃食。
  张婆子道:“就照着姑娘开的菜谱,半点不敢有差错。”
  老太君道:“你这丫头的话儿,她们都当圣旨了,只怕我有个病啊灾的,其实啊,别瞧我年纪大了,身子骨好着呢,不是之春拦着,我上个月就去南阳抓你这丫头去了。”
  怀清笑了:“入了夏天就热了,易着暑气,老太太的身子骨虽坚朗,到底需小心些,况且,南阳今年雨水大,湿气重,老太太若想去,明年春天,怀清来接老太君去瞧瞧南阳山上的药田。”
  老太君道:“怀清丫头这话你们可都听见了,明年春天她若耍赖,我可不依。”
  叶夫人笑道:“老太君放心吧,我们都听见了,不许她耍赖。”
  众人一阵笑,老太君忽想起什么,一伸手拉过叶夫人交到怀清手里:“丫头快着给她也瞧瞧,这几日一直不大爽利呢,瞧这脸色都不好看了。”
  怀清按住叶夫人的脉半晌儿笑道:“恭喜老太君,夫人这是有喜了。”
  有喜?老太君大喜:“果真吗?”怀清点头:“一个多月了吧,当小心些。”老太太忙叫人给叶夫人看座,埋怨道:“你也糊涂,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