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3-08 19:42      字数:4894
  余隽嗤一声笑了:“表兄倒成了她的肚子里虫子,怎就知道她想的什么?”
  慕容昰嘴角略扬了扬:“她哥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儿,她呢,心里装着的恐怕只是她兄妹俩的小日子,想来若不是张怀济,她倒更乐意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只不过她这样的人,若只做大夫倒真可惜了。”
  余隽笑道:“不做大夫,莫非你还想娶她当你的王妃不成?”
  慕容昰低声道:“她来了。”
  余隽觉着,自从遇上张怀清,自己这个一向不动如山的表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只不过这两人的身份可不般配,不说王妃,便是侧妃,怀清也不够格啊。
  更何况,皇后娘娘一直属意从自己那几个堂妹之中给表兄选妃,这也是父亲的意思,目的自然是为了余家,其实,余隽觉得没必要如此,昭慧皇后当年之所以立下不许余家人当官的家规,就是想让余家站在一个超然的位置上,只有这样,余家方能独善其身。
  可父亲跟皇后娘娘都想让余家跟皇家的关系更紧密些,故此联姻成了最佳选择,只不过,表兄的性子,若没有张怀清或许能答应,如今却难了。
  若退一步让张怀清当侧妃,不说他表兄,就是他都知道,绝无可能,张怀清跟他们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具体哪不一样儿,余隽也说不清,真要说的话,他倒觉得,张怀清有些像当年的昭慧皇后。
  当年隆福帝从娶了昭慧皇后那日至仙去的数十年间,后宫可只有一位皇后,可着大燕开国两百多年,也只这么一位,而且,京里还有位六皇子呢,自己之所以知道这炸酱面,就是因六皇子府里那位从张家带走的厨娘,六皇子可是在张家住了小一个月呢。
  余隽看向端着托盘进来怀清,不禁想,这个女子到底是从何处而来,将来又会是谁,着实让人难猜啊。
  怀清亲自端了两碗面过来放到桌子上:“粗茶淡饭,两位贵客莫嫌弃。”
  余隽好奇的看过去,见韭菜叶宽的面条上盖着红红一层肉酱,旁边儿是切得细细的白菜丝儿,码放的异常整齐,红亮的炸酱,嫩黄的白菜丝儿,配上劲道的面条,就这么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
  余隽吃了一口,就决定,以后他只要吃面就吃这个炸酱面,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碗炸酱面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味道来。
  余隽吃了一碗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若是再要一碗,又觉得不合适,正纠结呢,就听他表哥道:“再给我一碗。”
  余隽心说,他表哥堂堂皇子都能舍的下脸,自己怕什么,也把碗送了过去:“那个,也给我再来一碗。”
  银翘端着空碗迈出去,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心说这两位贵公子可够能吃的。
  两人足吃了两大碗面,喝下半碗面汤才放下筷子,仍没说要走,怀清也不能撵,只得又让上茶,心说这俩人屁股也太黏糊了,吃饱喝足了还不走,莫非还想住这儿啊……
  ☆、第44章
  余隽却想起刚怀清那个方子;不禁问道:“怀清姑娘刚给张大人喝下去的那粥可不像药;如何对症?”
  怀清道:“万物皆可入药;粥如何不能;况且刚我以糯米为君,姜葱发散为臣,一补一发,相得益彰,又以酸醋敛之,又岂是寻常发散之剂可比,故此正对症;想来我哥今儿晚上睡一宿;发出汗来,明儿一早就能好了。”
  余隽愣了愣,遂拍手道:“若如此说;此方当真妙极。”
  末了,这两人也没走,怀清叫人收拾了客居留两人住下;方回了自己小院,洗了澡,一边儿看书,一边儿晾着还有些潮的头发。
  因为古代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之,故此,洗头发就成了大工程,这里又没有吹风机,只能擦的半干,然后再晾,麻烦非常。
  怀清刚看了一页,就听窗外隐约传来笛声,笛声清越,穿房越脊而入,闭上眼仿佛能看见晨雾依稀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副绮丽的江南春景,跃然而出。
  一曲毕,让怀清有种依依不舍之感,怀清睁开眼,推开窗子,月光倾泻而入,伴着杳然的笛音,怀清竟有一种游离于梦境之感,而那个吹奏笛子的人……
  怀清想起慕容昰,顿时所有梦境瞬间破灭,站起来道:“甘草把窗子关了,睡觉。”
  余隽走了过来:“这曲姑苏行吹得轻灵飘逸,令人有置身江南之感,真是好久没听你吹笛了,不想今儿倒造化,不禁饱了口福还有耳福,说起来,这时节的江南春景可是最美的。”
  慕容昰道:“可惜江南的春景再美,有些人恐也无心欣赏。”
  余隽道:“两淮的盐税不都追回来了吗?”
  慕容昰冷哼一声道:“六百零七万两银子,那可是两淮啊,我大燕最富庶的地方,盐税更是我大燕的重中之重,前年是七百零八万两,大前年是八百零九万两,这些人当皇上好糊弄的不成,一年就少一百多万两,两淮这两年可是风调雨顺,无灾无厄,盐税却逐年递减,这些江南的官恐都忘了,自己当的是大燕的官儿,他们头上那顶乌纱帽,皇上能给他们戴上,也能拿下来,却为了一个利字,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实在可恨。”
  余隽道:“江南如何,想必皇上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拿许可善开刀,无非就是想用许克善震慑江南那些人,可以适当收敛。”
  收敛?慕容昰脸色一沉:“若知道收敛,许克善又怎会在牢里服毒自尽。”
  余隽倒抽了口气:“服毒?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是谁给这些人撑腰,这不是找着抄家杀头吗。”
  慕容昰哼一声:“杀头抄家太便宜他们了,该灭他们的九族。”
  余隽一激灵,真有些替那些人担心,惹他这位表哥如此动怒,真落到四皇子手里,那是一个都甭想好,看来皇上下一步要肃清的就是江南官场,故此才从盐税入手,只不过江南官场经营十数年之久,早已是铁板一块,一个利字把江南从上到下的官都串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拿掉一两个根本就没用,若都拿掉,上百个官儿呢,岂不乱了,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要从全盘考虑,故此江南的事麻烦着呢。
  忽听慕容昰道:“皇上有意让夏士英出任江南道的巡盐御史。”
  夏士英?余隽道:“此人倒算谨慎,就只怕谨慎太过。”
  慕容昰道:“江苏按察司出缺,父皇招叶之春下月进京,想来会询叶之春的意思,我正在想叶之春会推荐谁?会不会是汝州知府陈延更,听说近些日子,陈延更常去叶府走动。”余隽道:“若是他还好,论城府心机,陈延更都是上上之选。”
  陈延更跟着叶安往书房走,过了腰子门,叶安道:“陈大人仔细脚下,这儿有台阶呢,昨儿刚下了雨有些滑,您别摔着。”
  陈延更忙道:“多谢大管家提醒了,不知大人唤在下来是……”
  叶安笑了一声道:“这个老奴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下个月我们老爷奉诏进京,略听闻皇上这些日子正为江南的事儿愁呢。”
  陈延更一甩手把腕子上的金丝菩提手串屯下来:“这是前儿在庙里得的小玩意,大管家给瞧瞧。”说着顺手塞到叶安手里。
  叶安看了看道:“果真是好东西。”手一抖便袖了起来,低声道:“老奴听见说江苏臬台出缺。”
  一句话陈延更眼睛都亮了,自己这个知府可都当了两任,再当下去,真就老死在汝州府了,若是能谋这个江苏臬台……
  进了书房,见了礼,叶之春道:“陈大人可知道许克善在大牢里服毒自尽了?”
  陈延更一惊,暗道,许克善自尽自己倒是听说了,却不知是服毒,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若是服毒,这里头的事儿不言而喻,谁都知道,若上头没人顶着,借许克善八个胆儿也敢劫持朝廷的盐税,而两淮的盐税历来是重中之重,这两年却三催四请,才勉强上缴,还一年比一年少,这里头江南的大小官员都脱不开干系,自己光顾着升官了,却忘了这个出缺的江苏臬台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想着,不禁有些犹豫,忽想起了张怀济,又觉惭愧非常,有生之年若能当个那样坦荡的官,也不枉此生了。
  想到此,陈延更道:“许克善罪不容诛,这般死法却有些蹊跷。”
  叶之春道:“万岁召我下月进京,想必是问我江苏按察司出缺之事,陈大人在汝州府当了两任知府,清正廉明,有目共睹,我想荐陈大人去江南任这个臬台,不知陈大人意下如何?”
  陈延更忙站起来躬身道:“叶大人举荐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叶之春道:“江南的官儿不好当,人都说,十官九贪,可有一句话也说得好,身正不怕影斜,只要陈大人时刻记着皇上的话,便不枉我举荐一场了。”
  当日陈延更赶回汝州,想起张怀济,都没进自己家,便直奔南阳来了,陈延更跟张怀济平素以兄弟相称,走的颇近,故此常来常往,也没那么多虚礼,来了也不用通报便进了后衙,不想迎头正撞上怀清送余隽跟慕容昰出来。
  怀清心里真怀疑这两人是蹭饭来了,昨儿晚上在这儿吃了顿炸酱面,转天一早,她哥都能起来了,这俩人却仍不走,白等又蹭了早饭跟晌午饭,怀清答应三日后跟他们去冀州府看余府老太太的心疾,两人这才要走。
  怀清替她哥送两人出来,不想正遇上陈延更,怀清心说要坏,陈延更一见慕容昰,膝盖一弯就要跪下行礼,却给慕容昰伸手扶住了,陈延更一愣的功夫,余隽呵呵笑道:“原来是陈大人,这一向倒少见了。”说着一指慕容昰道:“这位是我表兄,呃,姓木,木公子。”
  木公子?陈延更琢磨,哪来个木公子,明明就是四皇子吗,却听怀清道:“少东家木公子慢走,怀清不送了。”
  余隽挥挥手道:“不用送,不用送,怀清姑娘请回去。”
  慕容昰回身道:“三日后我来接你。”等怀清点了头,方跟陈延更微一点头去了。
  陈延更看了个满眼,心说,前头看六皇子那意思,像是对张怀清有些意思,这怎么一转眼又跟四皇子有了牵连,只怕怀清不知道慕容昰的身份,低声道:“姑娘可知这位木公子是谁?”
  怀清笑了,意有所指的道:“他自己说姓木,自然便是木公子。”
  陈延更忽的明白过来,张怀清早知他是四皇子,之所以装作不知,是不想点破罢了,既然当事人都乐的装糊涂,自己做什么多此一举。
  想到此,陈延更笑了一声道:“是啊,自然是木公子。”又道:“怎么怀济老弟病了,怪不得姑娘从汝州赶回来了。”
  怀清道:“只是偶感风寒,昨天吃下药睡一觉,今儿一早便好多了,不是我拦着,今儿还要去前头衙门办公务呢。”
  怀清回了自己屋,甘草才道:“奴婢瞧着陈大人今儿满脸喜色,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怀清道:“当官的喜事莫不是升官呗,估摸陈大人这个汝州知府当不长了。”
  甘草噗嗤一声乐了:“前头姑娘说夏大人是让升官愁的得了症候,这次又说陈大人升了官,奴婢瞧您别当郎中了,当吏部尚书正恰好。”
  怀清道:“若我是吏部尚书,就下令把天下的贪官都杀了,还老百姓一个清明世界,我哥也不用天天这么累了。”
  银翘道:“姑娘没听人说十官九贪吗,真要是像姑娘说的,把贪官都杀了,哪还有当官的啊,若没当官的,天下还不乱了啊。”
  怀清笑了:“真是傻丫头,我不过一说罢了,天下的贪官哪里杀的绝呢,只是略加震慑,稍作收敛,就是百姓之福了,行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反正也碍不着咱们的事儿,帮我收拾行装吧,冀州府可不近,这一来一去的恐没半个月也得十来天。”
  甘草道:“奴婢还没去过冀州府呢,这回儿跟着姑娘好好去见识见识。”
  怀清嗤一声道:“论热闹得说京城,论繁华要数江南,冀州啊两头不靠,唯一能逛的,也只有药材市,你别想的太好。”
  甘草道:“总比待着家里长见识吧。”
  银翘眼馋的道:“什么时候姑娘也带奴婢去长长见识就好了。”
  怀清道:“这有什么难的,等下次再出门把你们俩都带上。”银翘大喜,脆生生应了一声,进去收拾怀清的衣裳去了。
  却说陈延更见了张怀济打量一遭道:“怎么好端端的病了?”
  怀济道:“想是那天下山的时候叫山风一吹闭住了汗,并无大碍。”
  陈皮端了茶上来,听了不禁道:“大爷说的轻松,可把奴才吓去了半条命,您是不知道,您昨儿什么样儿,人都烧迷糊了,躺在那儿一个劲儿的说胡话,少东家开了药灌下去也不见好,这才让奴才连夜跑去邓州城把姑娘请了回来,大爷的病才好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