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3-08 19:42      字数:4853
  怀清道:“傻丫头你真当皇上不知道啊,大燕的官都是什么德行,皇上瞧的最是清楚,可大燕朝有多大,从南往北,从西往东,有多少州县就有多少官儿,从大到小一级一级排下来,数都数不清,当官的也是人,是人就有私欲,有的盼着升官,有的盼着发财,没想头的还当官做什么?回家种地岂不拎清,有了想头,手里再有了权,自然就成了贪官儿,贪官千千万,只要贪的还有一丝良知,不至于闹的民不聊生,皇上哪儿也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的就过去了,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皇上身为万民之主,心里明白着呢。”
  甘草道:“那依着姑娘说,咱大燕朝就没清官了不成。”
  陈皮道:“谁说没有,咱们大爷不就是清官吗,何曾见大爷贪过老百姓一分一毫呢,就是老百姓春播的种子,还是咱们大爷从县里的几个富户手里借来的呢,挨个登门,求爷爷告奶奶,还打了明明白白的欠条,说过秋的时候如数奉还。”
  说着不禁泄气道:“人家那些当官的莫不是威风八面,咱们大爷这个官儿当得啊,跟要饭的差不多。”
  甘草道:“你这狗奴才胡乱编排主子,看回头大爷知道不打你个半死。”
  陈皮嘟囔一句:“我不过发发牢骚罢了。”
  怀清道:“陈皮这句话不错,当官就跟要饭的一般,南阳县这么穷,能来就是本事,且不说这些闲话,地里的青苗都长起来了,山上的药也得种了,错过播种的时候,可还得等上一年。”
  转过天儿,南阳城就贴了告示,衙门出钱收百姓手上山田,南阳县的山田大都荒着呢,老百姓想不起种什么来,往年也是如此,先济着山下的好田种,闲了才会料理山田,故此,每年都要晚一些,知道没多少收成,有的甚至就这么荒着,衙门里要出银子收过去,百姓自然乐不得,虽说衙门里给的银子不多,可总比荒着好,没用三天,伏牛山上的田几乎都来登了记。
  怀济兄妹跟周半城把伏牛山的山田跑了一个遍,立在一片田埂间,怀清方问:“周员外打算承包多少?”
  怀清原本估算的周半城至多能包下一半,因是荒地,收上来的价极便宜,怀清一早就跟怀济说了,无论收来多少钱,都加一倍承包给周半城,这样一来,即便他只承包一半,另外一半荒着也不至于赔钱。
  因这些事虽是衙门出面,可南阳县穷的叮当响,前头因许克善又放过一回粮,如今南阳县是一无库银,二无存粮,真正的一穷二白,就剩下张怀济这个光杆儿的县令,所以,怀清不得不替她哥算计好了。
  且周半城怎么想的,怀清心里也知道,他嘴上说的客气,心里定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没谱,之所以能答应此事,完全是看在自己救了他儿子的份上,能承包一半已是极限,却不想这回一问,周半城却道:“这些田都荒着多可惜,索性我都承包过来好了。”
  怀济大喜,忙道:“我替南阳百姓谢周员外了。”
  周半城呵呵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说着看向怀清:“只不过有一事还得请张姑娘帮忙。”
  怀清知道他想说什么,爽快的道:“至于种什么?如何种?以及药种都不用周员外费心,我跟余少东家已经说好了,庆福堂会派人过来,手把手的教百姓种药。”
  周半城目光一闪道:“少东家可还说了什么?”
  怀清心说,真不愧是周半城,知道没有天下掉馅饼的事儿,笑道:“少东家只有一个要求,伏牛山里的药只能卖给庆福堂,至于药价,就照着每年药行开市的行情。”
  周半城愣了一下:“这么一来余家不是白忙活了吗?”
  怀清道:“周员外不懂药,不知这一样的药里也分三六九等,就好比余家冀州府药田里什么药都有,为什么还收外头的药,就是因有些药不同地域种出来,药效却大有区别,南阳虽山多地少,可这伏牛山却是个宝山,最适宜药材生长,从我采的那些草药便能看出,若在伏牛山种药,必然强过冀州府,故此,同等价收过去,庆福堂已算占了大便宜。”
  周半城恍然大悟:“我就说余家再怎么着,也是做买卖的,没有赔本赚吆喝的理儿啊,如此说来,这倒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了。”说着转向怀济一拱手道:“在下可要谢张大人周全此事了。”
  怀济看向眼前的荒地,叹道:“让南阳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方对得起我头上这顶乌纱帽啊。”正说着,忽的银翘喘着气跑了上来:“姑娘快回去吧,叶府大小姐来南阳了,不是甘草姐死拦着,非要上山来找姑娘呢……”
  ☆、第38章
  一听若瑶来了南阳;怀清喜上眉梢;跟她哥和周半城说了一声;就从山坡上下去了,周半城目光闪了闪;心说,张家跟叶府的关系,看来比自己想的还要亲近许多;叶府的大小姐可是如假包换的千金贵女,何曾听见出来找过谁;却大老远跑到南阳来,可见两家亲厚;自己跟张怀济兄妹关系打好了,以后哪有亏吃。
  想到此;便道:“这承包山田的银子;下午我就让人送到县衙。”
  怀济大喜:“要真如此可太好了,不瞒周员外,我这个南阳知县如今真是一穷二白,县衙的公账上一两银子没有,却有上几任知县欠下的欠条,这还罢了,山匪闹了几年,老百姓的日子难过,不少家为了糊口,连春播的种子都吃了,我也是实在没法儿了,才又舔着脸去跟县里的几位富户借粮播种,横竖先把地种上,不然今年冬天可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呢,这前账未清,后账又赊下了,哪还有银子给交地的老百姓啊,都是打的欠条,等着员外这儿的承包银子到了,各家再凭欠条到县衙清帐,若拖得日子久了,恐老百姓要砸了我的县衙大堂呢。”
  周半城道:“这事儿张大人怎不早说,汝州府的粮食铺子,有大半都是我周记名下的,区区春播种子,还用打什么欠条,只张大人张口,要多少有多少。”
  怀济忙道:“周员外如此说,那怀济可替南阳的老百姓谢周员外了,这春播还有一半种子没着落呢,这两日我都快愁死了,恨不能我这个南阳知县变成种子,让老百姓种在地里。”
  周半城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比起张姑娘帮我筹划的这个大买卖,那点儿子春播种子不过九牛一毛,下午我让送人连同承包的银子一道送进南阳,也省的误了春播,这可是老百姓命,轻忽不得。”
  说着叹一声道:“虽说南阳山匪为祸数年,却终盼来张大人这样清正廉明一心为民的父母官,实是南阳之幸,百姓之福啊”
  怀济道:“周员外才是汝州第一善人,这份善心尤为可贵。”
  周半城哈哈一笑:“张大人谬赞了,比起张大人,在下做的这些又算得什么?”说着,看向前面的山田道:“有了张大人这个父母官,明年今日咱们南阳可就扬眉吐气了,也让那些总说咱们穷的人瞧瞧,咱南阳人也有直起腰来的一天,我周半城深以自己是个南阳人为荣。”
  两人相携下山,周半城上车先回汝州府去了,回去就把账房方先生叫了过来,让他给南阳送春播种子和承包山田的银子。
  方先生拨了拨算盘,倒抽了口凉气道:“老爷,承包银加上春播种子可有数万之数,南阳县什么样儿您可比谁都清楚,那就是个无底洞,慢说闹了几年山匪,便是风调雨顺官清民和,就那点儿地,咱这春播种子给了,就算填了这个无底洞,连点儿影儿都瞧不着,还有这承包的山田,你前些天不还说,是为了报张家姑娘救了咱们少爷的恩,包下一半,就当给少爷治病的诊费了,怎今儿把那些山田都包下来了?”
  周半城道:“前儿是前儿,今儿是今儿,那些山田,我今天去瞧了,若种药这笔买卖做的过,说不准,比其他的买卖更赚银子,至于春播的种子,你老爷我好歹是南阳人,南阳的老百姓都是你家老爷的乡亲,我能眼睁睁瞅着他们饿死不成,就算回不来,这点儿春播种子,也只当我周半城请南阳乡亲们吃席了,赶紧去,别耽误了正事。”
  方先生还要说什么,见老爷这意思索性闭上嘴,出来心里还纳闷呢,可着汝州府谁不知道,他们家老爷是有名儿的抠门,别看半城的买卖都是周家的,周家的银子几辈子也使不完,老爷过日子可精细着呢,平常府里几位夫人分例外想添件儿衣裳,打个首饰,也得老爷亲自点头才成。
  他们老爷是该花的花,不该花的比谁都要精打细算,这回不知怎么了,忽然大方起来,这一大方可就是几万银子,莫非南阳那位知县大人给老爷下了*药,要不然,老爷这一趟南阳回来怎就变了个人呢。
  不提周家账房先生这里瞎猜疑,且说怀清,一进自己的小院,就见若瑶站在刚种下不久的金银花苗跟前,正弯着腰看呢,一身鹅黄衣裳,在日头下明晃晃的,身量仿佛也高了些。
  怀清喊了声:“若瑶姐姐。”
  叶若瑶起身回头道:“真让我说着了,你这丫头一到南阳就疯了,这一大早的不在家呆着跑哪儿去了,倒让我扑了空。”
  怀清迎过去:“虽知姐姐这两日来,却未想是今儿,怎么不让人提前送个信儿呢?”
  叶儿道:“奴婢说让人先送个信儿来,可小姐说要给姑娘惊喜,就直接过来了。”
  若瑶笑道:“虽知道你是个关不住的丫头,可也没想这一早便出去了。”
  甘草道:“若瑶小姐不知,今儿还算巧呢,姑娘跟着我们大爷去看山田了,离县衙不远,银翘去了还能找回来,若姑娘去山里头采药,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有时候天擦黑了,我们几个都急的不知怎么好,才见姑娘回来。”
  若瑶不禁皱眉:“上山采药?真亏你这丫头想得出来,便不指望你老实在家待着,也没说一个姑娘家天天往深山里头钻的啊,更何况,这南阳儿可刚闹过山匪,难保没有一两个漏网之鱼,若猫在哪处山林子里,正遇上你上山采药,抢几个银子还是小事,可不要伤了你的小命吗。”
  怀清道:“怎么姐姐说的跟甘草一个样儿,姐姐放心,我有的是防身的法宝,真遇上歹人,还不知是谁吃亏呢。”
  若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伸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难为这种大话你都说得出口,我这个当姐姐的说不过你,看赶明儿你嫁到婆家去,还怎么往外疯跑。”
  怀清却不以为意:“所以啊,我早想开了,这辈子干脆不嫁人,就靠我哥养我一辈子得了。”
  旁边儿叶儿道:“这话可不妥,便姑娘不嫁人,难道挡得住张大人娶媳妇儿不成,回头若遇上个刁蛮抠门的嫂子,嫌姑娘在家闲吃饭,可怎么办呢?”
  怀清假装苦恼的想了半天道:“是啊,这可怎么办呢?叶儿你说姑娘怎么办?”
  叶儿忙道:“姑娘做什么问奴婢,奴婢哪里知道?”
  若瑶笑道:“傻丫头,怀清逗你玩呢,你就不想想,咱们怀清姑娘哪是能受委屈的,再说,怀济大哥又怎会娶个如此不讲理的妻子。”
  叶儿方回过味儿来,拉着甘草道:“甘草你们家姑娘太不厚道了,这几个月不见,一见就打趣我。”
  甘草拉着她的手道:“姑娘这是想你们了。”说着跟怀清道:“照着姑娘定下的菜谱今儿该着炸酱面。”
  怀清道:“这丫头傻不傻啊,今儿若瑶姐姐来了,吃什么炸酱面啊,你去告诉厨娘,今儿把她们的好手艺都拿出来,多做几个好菜,我得跟姐姐好好庆祝庆祝。”
  甘草应一声下去,还没往把叶儿拽了去,怀清看向若瑶的腿儿:“脚上的伤可好了?”
  若瑶笑道:“好了,不信你瞧。”说着,在怀清面前走了几步,又转了一个圈,站在哪儿纤腰一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倒让怀清有些看愣了。
  若瑶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忍不住有些脸红,一甩帕子推了她一把:“你这丫头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怀清回神也不觉失笑,拉着若瑶的手颇正经的道:“姐姐有件事你千万得答应我?”
  若瑶给她严肃的表情弄的心里发毛:“你这丫头莫不又想捉弄我呢,答应你什么?”
  怀清忍着笑道:“答应以后千万别笑,姐姐这一笑,把我都能勾的失了魂,要是男人见了还了得,说不准争抢着跑邓州叶府去登门求亲,人太多弄不好把邓州城都给挤破了,古人云,美人倾城,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若瑶回过味儿来,先是满脸通红,继而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打了她一笑道:“胡说八道,美人倾城哪是这般歪解的。”
  两人说笑着挽手进了屋,院外头陈皮瞧瞧端详了怀济的脸色,小声道:“大爷咱不进去?”怀济想起刚才那个日头下一身鹅黄衣裳的女子,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