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节
作者:津股巡览      更新:2021-03-08 19:35      字数:4782
  “至于这人……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她轻松一笑,“她暂且不敢再下手,抓她,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她说着,心中再一次划过众人方才的反应。陆充华和徐容华面色清冷无甚变化,不过衣袖却交叠在一起,是在袖中相互握了手,可见也吓着了;邱良人和两个选侍全都面色惨白,似乎反应得有些过头,不过这三个本也胆子小,如此很是正常;庆姬分明地冷笑了一声,但她先前和杜氏交好,对自己早就敌意分明了,如此幸灾乐祸实在正常——若当真是她,她大概反倒不会如此,心虚之下必定掩饰心中快意。
  其他人……
  席兰薇思索着,又想一想楚宣当时的话,缓一点头,此事委实是急不得了。
  ☆、第105章 落起
  震慑后宫,从来不是几句话就可以了事的。就算皇帝的话说得足够狠;如是放完了话就再没了其他动作;就总觉得少点什么。
  是以说是不急于查明,席兰薇还是带着人往冷宫走了一趟。端的是气势汹汹;弄得冷宫的宫人除却见礼以外,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本宫要见柳氏。”她也只吩咐了这么一句,言罢便朱唇紧抿。没有再往里走的意思;宫人们自然明白;该押柳氏出来。
  以手支颐;席兰薇端坐在步辇上一壁静等一壁心中数着数,数到“八十二”的时候;便听得脚步声近了,又等了片刻,睁了睁眼,见柳氏已在几步外的地方站定。
  柳氏不声不响地看着她,不作声更没有施礼,面上自有些许傲气和轻蔑。
  “柳氏。”席兰薇睇着她,揉了一揉太阳穴,曼声轻语地询问,“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宫让宫正司来审?”
  “你……”柳氏怔了一怔,俄而怒道,“你凭什么支使宫正司……”
  “凭本宫是九嫔之首。”席兰薇压过她的声音,话语平添气势,“你清楚本宫为什么来,本宫没打算白跑一趟。”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氏打量着她,齿间微微打着颤,缓了口气,又道,“我被废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后宫出了什么事,你也莫要随意拿我撒气……该找谁算账便找谁去!”
  “哦?”席兰薇笑睇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好像在看一桩可笑极了的笑话。如此相顾无话了半晌,她边是站起身,边是悠悠地又问她,“那本宫若是就要拿你撒气呢?你一个陛下下旨废黜的庶人,本宫就是杀你十回,陛下也不会在意吧?”
  她说着,一步步地逼近柳氏,能看出柳氏挣扎着想往后避,却被宦官押着半步都挪不开。直待走得极近了,兰薇一手轻挑起她的下巴,一手轻一挥,让押着她的宦官退开,轻轻颔首,以仅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缓道:“你当你们做得很周全?哦……是挺周全,可惜了,本宫命里碰上位贵人,救了本宫一命。”
  语中微顿,她微微偏过头,笑看了看柳氏,又言道:“本宫知道你不是主使,那么厉害的药你弄不到。你把她供出来,本宫饶你一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氏还是这句话。她抵在她下颌上的食指感觉到一阵轻颤,不禁苦叹着摇了头:“啧啧,昭容姐姐,你何必……你这条命,本宫都懒得取,陛下更懒得理你。你这么替她卖命,她也未必就把你的命当条命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氏的话中添了些力气,似是怒极,但更像是心虚之下为自己强撑着气。
  席兰薇面色一冷,拇指轻抬,也搭在她的下颌上,两指用了些力一捏,眼见柳氏受痛之下贝齿一咬,她一笑又道:“这笔帐本宫可以晚些再算,找她算。和你么……就先算算不冤枉你的。”
  她抿起一笑,在柳氏无可控制的瑟索间,再度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本宫恨极了旁人动本宫身边的人,不仅恨你们直接伤她们,更恨挑唆着她们背叛本宫的——如此,有朝一日便是本宫不得不动她们,这份苦你该清楚。”
  尤其还是亲近之人,席兰薇愈想愈觉得,那大约该是她此生最痛苦的一日了——除此之外一切皆好,平白添了这么一道伤,她自然是恨。
  冤有头债有主。
  “你以为本宫当真不知她来冷宫见你?”她切齿道,眸中的森冷让柳氏禁不住地躲避,“就算本宫日后要动她,这苦也不该是她一个人吃。”
  轻声而笑,席兰薇退开两步,淡睇着柳氏苍白的面容,声音一扬:“来人,先杖责五十。”
  两旁宦官齐应的“诺”惊得柳氏一栗,刚欲出言斥她,却见她笑容一转,又改了心思:“哦……不急。”
  宫人们安静下来,等着她继续吩咐。
  “传各宫随居的嫔妃都来看看,甭怪陛下吓唬她们,本宫自己心也不善。”她稍停了一停,遂又道,“记得跟各主位打个招呼,就说是本宫为了保命不得不如此,逾越之处,见谅。”
  下了这样的旨下去,她自己却没有勇气看。离开冷宫时,不禁暗嘲自己真是伪善。
  用不着吩咐瞒着皇帝,这样的事本也瞒不住。好在霍祁在这样的事上向来想得明白,知道黑白是非,不会一味地从表面作为便觉得她心狠。
  至少……在她的人从冷宫中搜了药粉出来后,霍祁就决计不会怪她了。
  看看宦官呈上桌、为防误伤二人而用水打湿的浅蓝色粉末,霍祁蹙了蹙眉:“不太一样么……”
  先前那是淡紫色的。
  “嗯……”席兰薇点点头,细细嗅了一嗅,味道也不一样。楚宣说过,他在味道上加了剂量故而闻着更明显,这个……还真是寻不到什么气味。
  。
  再离开宣室殿时,宫中议论的事完全如料。
  五十杖过后,柳氏已昏迷不醒,宫人们的议论则让未当场一见的人也能了解那惨状。
  据说起先是惨叫阵阵,吓得一众妃嫔直往后躲,头都不敢抬;而后声音愈发虚弱下去,听上去不那么惨了,便有人壮着胆子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便是柳氏面上已然血色全无,每一杖落下时看着都更没力气,杖起杖落间,带起一片血雾……
  “别说了。”席兰薇蹙了一蹙眉头,打断了秋白的话。觑她一眼,眸中不快分明,“他们要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再不必拿来说给我听。”
  还是会心虚,就算柳氏也算罪有应得,她也还是会心虚。一壁心虚着,一壁又按捺不住地盼望有朝一日能把那真正的幕后主使收拾了——其实尚还不知是谁,和柳氏说的那番话,只为抛砖引玉而已,相信那人总会显形的,或早或晚而已。
  “让太医煎好药给她送去,不喝就灌。”她淡淡道,“过三天,再杖责五十,同样传各宫随居宫嫔去看。然后,让她死得痛快些吧。”抬了抬眸,她轻轻缓了一口气,对秋白说,“你亲自去。”
  。
  越辽王已经整整两日不得安眠了。
  先前往祁川送了几封信,均无回音,他便觉得出了岔子。直至宫里传了话来,他才知……
  这“岔子”可能大了。
  皇帝行事素来谨慎,若不是全然信得过的人,议事时根本不会留在殿中。是以他的人根本难打听到什么,这回传回来的话,也和往常一样,只是听得并不算真切的一句话。
  那宦官在殿外听到妍婕妤——此时的妍昭仪说:“这不是越辽王妃的八字么?”
  八字!
  他蓦地想到淮昱王给自己的那封信中所附的八字,确是王妃的八字。急急忙忙地寻了那封信,抽出一看,那张纸倒是还在。
  但皇帝为什么会查她的八字……
  心中的怀疑不停地萦绕着,又一次次地被他推翻,他不信皇帝已然察觉、且已然查到了王妃身上,如当真疑到了那般,哪还会有今日的和睦。
  便在这样的矛盾中寝食难安了好几日,末了,在恐惧中……他还是不得不相信,皇帝兴许真的在查他了。
  且那妍昭仪……
  席兰薇!
  。
  楚宣得了信,马不停蹄地赶至越辽。早已有人在城门外候他,一见他来,当即牵了快马给他换上,让他更快一些赶到王府,能快一刻便是一刻。
  “殿下。”楚宣一揖,见礼间气息显有些不稳。半晌无声,他抬了抬眼,看向霍祯,霍祯始终未动,静坐案前,好似入了定。
  “殿下?”楚宣又唤了一声,视线凝结在霍祯的憔悴上,不知出了什么事。
  “妍昭仪为什么会知道王妃的生辰八字?”霍祯终于开了口,问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让楚宣一懵:“什么?”
  霍祯沉了一沉,换了个方式,又说了一遍这话:“宫中传了信回来,说妍昭仪知道王妃的生辰八字,你觉得会么?”
  楚宣觉得心速骤然间紊乱,后牙狠一咬,静下神来,答得若常:“不会。”
  如此的笃定有些出乎霍祯的预料,狐疑地扫他一眼,仔细思量着,口吻神色间又均寻不出什么不对,便追问道:“为何?”
  “……妍昭仪怎会知道王妃的八字?”楚宣心绪定下,转而已是理所当然的口吻,“臣至今都不知道,妍昭仪只见过王妃几面而已。”
  倒也算个理由。
  “等着看看吧。”霍祯缓出口气,手指在案上敲出“笃笃”声,“祁川局势不错,应是绝不会输,淮昱王应该平安。若他出了什么事……”
  若他出了什么事,便意味着宫中传出来的那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诺。”楚宣颔了颔首,随口应了一句。霍祯又道:“如当真是那般……”他轻笑一声,神色发冷,“她给本王找的麻烦也不少了。”
  楚宣自书房告了退,推门而出,与秋风一触,才觉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此事……
  手往袖中一探,又摸到那枚锦囊,锦囊中装着薄纸一张,是一张签文,签文的内容他已熟悉得不用再看。
  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
  想想圆信给的那十六字签解,楚宣的手不禁一握……
  快了。
  ☆、第106章 留字
  大概是因为席兰薇先前虽则得宠;在后宫中却没闹出过什么“动静”。此番对柳氏下了狠手,当真让后宫上下皆是一震。低位的妃嫔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同列九嫔的几人;见了她也都再不敢显出不恭;都是颔首福身,道一声:“昭仪娘娘。”
  这话传到霍祁耳朵里,霍祁自是免不了调侃她一番,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末了轻声一笑,悠哉哉道:“瞧不出,还是个悍妇。”
  悍妇……
  席兰薇撇撇嘴,又切下一片苹果喂给小鹿,不咸不淡道:“这悍妇昨日还尽心尽力地备了贺礼,给旧仇家送去呢。”
  越辽王妃许氏平安生产,为霍祯诞下了长女。
  于此,席兰薇略有点失望。虽知稚子无辜,但一想到许氏……还是难免恨意凛然,便曾心中暗暗期盼过,若祁川战事在她临盆前妥了,淮昱王的死讯传到越辽去,许氏没准就动了胎气,逃不过这一劫呢。
  不过还是生下来了,也罢,不同她计较这个。
  “祁川……也差不多了吧?”她蹙了蹙眉头,发问间略有不耐,“区区赫契,有多少兵力能一直耗着?还真以为能攻下大夏不成?”
  “快了。”霍祁简短一笑,手中燃着的红蜡流下,滴在信封的封口处,一滴接着一滴,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
  印在蜡上一落,再拿起时蜡已凝结,成了封口的蜡印一枚。
  信经由密使急送入沈府,沈宁接过来一看那蜡印,眉头陡然一皱。点了头,给了密使赏钱,却始终没拆那信。
  这是头一次接到这样的密旨。
  。
  真正该接这道旨的人在后半夜到了沈府。推门入房,来人眉头皱着:“大人在城门口留的记号也太多了。”
  “急事。”沈宁淡道了一句,算是解释,遂将信递了过去。那人伸手接过,目光自那蜡印上一划,便倏尔窒了息,僵了许久,他在缓缓回过神来,讶意不减:“这是……”
  “是。”沈宁一点头,顿了一顿又道,“内容我不知,你照办就是。办妥后,你知道该如何回话。”
  。
  霍祁在十七日后接到了回信。席兰薇看了看信封上的蜡印,好像曾经见过,是一个她看不出是什么的图案。
  他没有避她,她仍是自觉地想要走开,可他已将信纸抽了出来,兰薇下意识地一扫,就已无可避免地看到上面的内容了。
  ——一页白纸上,只有一个大且清晰的字而已:妥。
  。
  又过五日,前线的消息急传入长阳皇宫,恰是早朝的时候,这道消息惊得阖殿沉肃。
  大军凯旋,但淮昱王姜榷在途中得了急病,虽请了当地名医去治,还是回天乏术。
  立了战功,本该是有封赏无数,却传来这样的噩耗,一众朝臣皆是好一阵唏嘘,颇是悲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