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节
作者:一米八      更新:2021-02-27 03:10      字数:4858
  这话简直目中无人、大逆不道,辛牟利气得说不出话来,也没机会再说,凯西怕他又说出什么污言秽语的诅咒,拿刀利落地就割了他的脑袋,一腔热血溅了出来,那脑袋被凯西拎起,投进了熊熊燃烧的神殿里。
  路卡却不同于凯西的粗鲁,他是照顾王子起居的人,理所当然心思要更细腻一些。
  这晚他将安眠的酒端进王子帐篷后,又屏息在外待了一会儿,却听到酒壶落地摔碎的声音。他捂着嘴不敢让呜咽漏出来,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帐篷,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护身符拿了出来。这是他从哈图萨斯带来的小陶罐,里头是比泰多人的母亲,采自红河底的沙子。他匍匐在地上,头“砰砰”地磕出血来,只求神灵祝福陛下,将陛下心爱的人带回来,为此若要路卡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伊南娜这夜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好像是冲天的火光,烧得她浑身发热,醒来时身上出了大汗。她草草冲了个澡,出门在十字路口的旅行社包了一天的游览路线,便坐在中巴上盯着无情无尽的黄土和高山出神。不知为什么,这片土地总令她感觉似曾相识,似曾相识到她脚底发疼,好像自己曾亲历过跋涉一样。
  临到傍晚,导游带着他们来到不远的瓦诺斯小镇,这小镇靠着流经的一条河流为生,那河是一种深红色,因为富含各种矿物质,适合生产陶土,让这个陶艺小镇繁荣了起来。
  照例是要让你买些东西的,伊南娜却对一个瓶颈细长的壶感了兴趣。女老板英语不错,很高兴地和她介绍:“这条是我们的母亲河,我们叫她基齐尔·伊尔马克,这河水特别适合做陶瓷。你手里这件不是普通的壶,这壶叫做‘泪壶’,女人的眼泪是很珍贵的,所以要用这细颈瓶精心收集起来,就可以达成愿望。”
  伊南娜莫名觉得基齐尔·伊尔马克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想到这条河是土耳其的大河,自己也许在哪里听说过,便没有在意。只是这泪壶的样子和来历很有意思,她很爽快地就买下了。
  这夜伊南娜又睡得不安稳,梦里依稀有个熟悉的人在对她絮絮叨叨:“你把我基齐尔·伊尔马克也忘了,那也就算了。伊南娜,你的情郎把你父亲月神南纳和太阳神舍马什的神庙全烧了,明天就轮到主神马尔杜克。虽说这种渎神行为不能饶恕,可他毕竟是你的情郎,这份心意实在难得,我就只好不怕麻烦又来找你了!”
  伊南娜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梦里又见到一个男子,那男子说不出的光风霁月,一见就要夺去人的呼吸。伊南娜辨不清他是谁,却觉得心口一阵悸动。她捂着胸口想逃开却被一把抓住,那人压着她不能动,把她胸腔里的空气全部压榨了去,冰冷的薄唇啃着她的下唇,咬得鲜血淋漓,可是又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流进嘴里,分不清是血液的咸腥还是泪水的苦涩,只听他喘着气喃喃道:“伊南娜,是不是难受得想死?我陪你!”
  伊南娜觉得心口一阵翻腾,好像被撕裂了一般连呼吸都困难,可是她分明知道那人比她更疼,说不清道不明的泪水流了出来,她惊讶地发现手边就是自己白天所买的那只泪壶,那晶莹的泪水便顺着长长纤细的颈流了进去,伊南娜的心突然轻松起来。
  这夜,土耳其发生地震,震中离卡帕多西亚相距甚远,但仍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倒塌了两间年代久远的民宿。中方大使馆第一时间接到有己方人员被埋的消息,清理现场后那名女子却不知所踪,床头只有一个被压到破碎的陶瓷壶。而伊南娜的名字,最终和秘密研究所里某个神秘男子一起,尘封在了国家机密档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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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土耳其处于地中海…环喜马拉雅地震带上,安纳托利亚断层带也很活跃,地动山摇还蛮多的……11年10月还发生过一次,让我把去那边的蜜月计划取消了,到13年才成行。
  娜娜回去了,从此天朝没有这个人了,至于坤哥,只有祝福他的小白鼠人生了。拉格修是圣经中的闪米特人打败苏美尔人后统治巴比伦的王,容貌参见阿拉伯人。但是闪米特人历经几千年,已经和欧洲、中东、非洲人到处混血了,如果不是成吉思汗牛逼,天朝也被闪米特人混了,那真是普天之下都是诺亚的后代。
  同理,坤哥身上的基因是非常纯正的古代闪族人基因,极其珍贵的小白鼠……
  第一任闪族人巴比伦王萨尔贡一世和拉格修,装扮挺像吧
  泪壶,好看的找不到,大家将就
  1076。11
  拉巴鲁自从在伊兹密十五岁那年将自己的得意子弟送回哈图萨斯后;就一直过着四处游历的日子。这几年来,他甚至最远到达了哈拉帕国边缘;穿越了广阔无比的阿拉伯沙漠并徒步翻越了高山天险,以他六十岁的年纪来说;堪称古人里的老寿星兼探险家了。
  伊兹密两年前在黎巴嫩森林拜访他时;他才结束长达四年的旅行;回到大绿海沿岸落脚。只是数个月前他夜观星象;发现如十年年前他救伊兹密那次流星坠落的方向一样,这次异象又发生在几乎同样的地方。他心头惊讶难以言喻,便收拾行李又开始了旅行。
  距离伊南娜到达机场二十五公里处;就是拉巴鲁曾带着伊兹密住了两年;传授各种知识学问的地方艾尔杰士山;那里海拔将近四千米,山顶终年积雪,几乎渺无人烟。伊兹密那样冷清又耐得住的性子,与曾在这里居住的经历密不可分。
  拉巴鲁在山腰的小屋安顿好,又让跟着的孤儿普洛去打了点野兔和野鸟,砍了足够的柴火,将羊毛毯和盆罐卸下来整理,便自行到山谷的河边取水。
  拉巴鲁不禁要感叹神灵召唤自己来此果然是有原因的,十年前他捡到了伊兹密,十年后他又捡到了一个和伊兹密关系匪浅的女子。他还记得两年前伊兹密带着一队人去寻找米达文时,路经黎巴嫩来拜访自己,当时某件可疑的神物和造水的奇迹就来自于面前的这个神秘女子。
  拿手里的木杖拨了下面朝下趴在河滩上的女子,她半个身子还浸在河里,临近傍晚河水涨潮,要是没人救的话,马上就会被水冲走。也许她根本没有再一次的好运气被冲到另一个河滩上,没等到人发现就会淹死或者被野兽叼走。
  想到如今传遍大绿海沿岸的如火如荼的各种消息,拉巴鲁心里叹了口气,他所想要伊兹密成为的一个君王,是一个仁慈和善的理想情状。但人这一生的际遇却并非知识学问所能掌控,伊兹密到底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用强势血腥的手段来稳固统治,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是他真的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拉巴鲁大致明白他的弟子在巴比伦放火,原因就是为了他面前昏迷的这个女子。路卡用信鸽传书来恳请拉巴鲁出面劝劝伊兹密,亲历过当场的明眼人都知道,能够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突然消失,又怎么会被凡人轻易找到,就算是自封为太阳神化身的比泰多王也不行,何况那是自封的。
  其实让他们就此不要见面比较好,但拉巴鲁到底是个心存善念的人,他叫来随身侍奉的男孩,两人合力将昏迷的伊南娜抱回了小屋里。
  那男孩不过七八岁,却手脚麻利,是拉巴鲁收养的孤儿。他给伊南娜剥下外套,拿干燥的羊毛毯子裹了,又快手快脚地将火堆升了起来,又支起了烤架,拿瓦罐煮水,以防伊南娜过会儿醒过来,有东西可以暖暖身子。
  拉巴鲁则坐在一边的大石块上,手里抚弄着一只白鸽,一片安静适宜,只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神情紧绷、心绪烦扰。一双长满了皱纹的老眼又落在伊南娜被脱下的那些衣物上,须臾又摇摇头,男孩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伊南娜很庆幸再回到这个蛮荒年代,待遇要比初次到来时好得太多。她躺在软软的羊毛毯上,衣服被烘干叠着放到一边,不远的火堆上水被煮得“咕噜咕噜”沸腾,一个肤色微黑、眼睛特别明亮的小男孩正拿着树枝,串着几只鹌鹑在烤,金黄的油水“滴答滴答”落进火里,窜出一个个让人垂涎三尺的火星。
  “你醒了?”拉巴鲁一点都不激动,见伊南娜醒了,还只是端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神色也不见关心。伊南娜听他发问,只觉得这人看上去莫名面善,记忆像洪水般涌入大脑,冲击得她痛苦地呻吟一声。小男孩连忙跑来用冰凉的河水拧了一条绵巾盖在她头上,才让伊南娜在剧烈的头痛里缓过气来。
  是了,这个老头是她初来此地见过的人之一,那时她还是个女奴,跟着伊兹密到过黎巴嫩,见过这个当世最有名的大学问家。
  伊南娜虚弱地拿手掀开绵巾,坐了起来,就着小男孩的手喝了几口热水,感激地朝他笑笑,然后才心头复杂万分地和大师打招呼:“拉巴鲁大师,好久不见。”
  拉巴鲁盯着伊南娜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伊南娜浑身不自在,那眼睛明明挂满了皱纹、眼珠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浑浊,为何却有种被看得透透的不适感,那苍老的声音问她:“我以为你会问我伊兹密在哪里?”
  伊南娜不由地一震,想到自己堕入时空黑洞前的那个梦,自己不明所以的揪心和伊兹密的痛吼,突然就有些哽咽,拉巴鲁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可以为自己选择走,为何又要回来?回来为何不直接回到伊兹密身边?”
  “大师,我当日走并非全凭我自己的心愿,女人能扔下男人,却不会扔下自己的孩子,”伊南娜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眶:“如今我回来,也完全出自意外。”
  但也不能就这样放任她去找伊兹密,伊兹密那癫狂的样子,让拉巴鲁觉得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花了,他下意识地就谨慎了起来:“你可知道,你当日和巴比伦拉格修王一起消失于众目睽睽之下,对初登基的伊兹密该是多大的打击,发生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又要面对多大的质疑?若不是受命于天、资质出众,比泰多王的位子大概都要易主了。可国内局势才稳定,他又远征巴比伦,逼问对方你和拉格修的下落,我前日才收到路卡的传信,伊兹密因找不到你迁怒巴比伦及众神,威胁要焚烧神庙,屠杀祭司。”
  伊南娜晓得拉巴鲁在观察自己,但是从这位大师嘴里知道伊兹密的近况,仍然令人心惊不已,她心疼伊兹密竟然一反常态,将往日的冷静睿智扔到了阿勒山的山沟里,为着微乎其微得到自己下落的可能,就远征别国。她也后悔因为自己的离去,使得无辜的人遭到了家园受到入侵的灾难,她哭着恳求拉巴鲁:“您能不能想办法把伊兹密叫回来?”
  “叫回来?”拉巴鲁的话理智而冷酷:“叫回来又如何,其实你心里明白,他不能娶你。”
  是的,伊兹密不能娶自己,她和伊兹密最好的结局就是伊兹密谁都不娶,那么大家姑且还能认为比泰多王不算出格。但若是将自己这个所谓的“出身低贱”的人放到人前,那么对于伊兹密的质疑将永不会停止,而这些质疑日后也会伤害他们的孩子赛那沙。
  伊南娜知道拉巴鲁在等待自己的一个回答,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伊兹密能得他为师是福分,也是比泰多人的福分。但如果伊南娜的出现毁坏了拉巴鲁积年的心血,她一点都不怀疑他会逼伊兹密放弃自己,或者干脆将自己在这荒山野岭里灭口,做大事的人,仁慈是应该必备的,却不是必须必备的,拉巴鲁也有这个准备承担罪孽。
  伊南娜掀了毛毯起来,虽然夜风让她只披了件衬衫的身子冻得发抖,且因为红河女神又把年轻的身子还于她,衣服宽大,风直往领子袖口里钻。
  可伊南娜还是正襟危坐在拉巴鲁面前侃侃而谈:“大师,伊兹密并非先王胡瓦力,胡瓦力需要女人巩固统治,但伊兹密却已不需要,而他这样盖世英雄,又何须女人成事。至于我自己……”
  伊南娜早已将这些话想了成千上遍:“我对伊兹密的感情同样至深,做不到慨然割舍,可我更懂何为潇洒快意。男人爱至高权柄、男人爱征服诸国,就让他去!我伊南娜,就算做不成天之女王,就算成不了比泰多的王妃,可是我让看过这世上至好风景的男人拜倒在我的裙下,也不枉我身为女子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拉巴鲁摸着鸽子的毛的手骤然停下,他细细打量伊南娜眉眼间的坚毅之色,突然便顺着胡子大笑起来:“好!好!也不枉我救你起来!但盼你说到做到,伊兹密能决定千万人的人生,可你决定着伊兹密的人生,你们两个都莫要让我失望。”
  那被拉巴鲁握在手中许久的信鸽没了钳制,“扑棱棱”翅膀一挥,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