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一米八      更新:2021-02-27 03:10      字数:4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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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大的牛身轰然倒地的一刻,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若不是高台围着栅栏,那些被比泰多第一勇士的雄姿迷得癫狂的少女们,恐怕顾不上自己被挤得歪扭的衣裙,就要露着肉冲上来了。
  凯西跑上前去,递上一把佩刀给王子,等切割下牛头,敬奉到神殿,今天的仪式就算圆满结束了。
  这样的儿子真是太有面子了,比泰多王忘记了前晚自己才骂过伊兹密是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如今见到他在所有臣民面前给自己争光,也就把那些小小的瑕疵全忘了。
  他抚着胡子站起来,哈哈大笑,王后在他身边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些围坐在底下,正犹豫要如何发难的臣子们,一时也找不到机会说话。
  除了在国家大事上能够一致对外,“彭库斯”议会的存在就是为了制约国王的权利,或者说就是为了让国王不痛快而存在的,比泰多王也巴不得给他们添堵,好气得这些老不死晚上睡不着觉。
  这么一想,他就更来劲了,这么优秀的孩子,自己唯一的继承人,他就是要光明正大地护着。输了一场仗算什么,明天伊兹密就能把曼菲士的人头给拎回来。
  比泰多王越想越得意,开始松起了腰带,看得王后以为他爱女人的老毛病又犯了,没想到他却是解下身上从不离身的黑铁弯刀,对着场中的伊兹密道:“伊兹密,我的儿子,青年战士皮尔瓦的化身,比泰多第一勇士,自然配得起这把好刀。”
  说着,他把刀往伊南娜怀里一扔,不容拒绝地吩咐道:“你,把刀送去给王子。”
  那刀来势沉重,黑乎乎得发出乌亮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往伊南娜跪坐着的膝盖上砸来。
  伊南娜不敢让刀掉在地上,也顾不得疼,连忙伸手去接。那刀连刀鞘都是黑铁制成,足有几十来斤重,砸得伊南娜的指甲当场泛出淤血来。她咬咬牙忍了下去,朝着比泰多王行礼,托着刀往台阶下走去。
  这还年幼的异国少女,在全场女性的嫉妒下,颤抖着手将对她来说沉重庞大的黑铁腰刀捧在胸前,一步一步地跨下台阶,朝着那祭礼的主角走去。
  从王室所在的高台到场中的路铺了彩色的皮毛毡毯,用金线绣了太阳,用银线绣了月亮,用彩线绣了比泰多最闻名的几座山脉,天地间还绘着五彩的花朵。那奉了国王之命的女孩,挺直了脊背走在其上,一步一脚都踩得扎实,似被手中名贵兵器的重量所累;却又神态平和,仿佛手中捧着的是才摘下的带露鲜花。
  凯西在这热血沸腾的一刻,倒也忘了上下尊卑,偷偷对着身边的王子说道:“原本我还准备了三把剑,青铜剑拿来割牛头的话,一会儿就钝了。王这样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求王子让我摸摸那把刀吧。”
  那刀是比泰多国王的象徵,平素都藏在最要紧的兵器库里,轻易见不到,是代表着比泰多王宫最高秘密的神兵利器。
  王子松开原本紧握的长矛,将死牛往旁边踢了一踢,没有理凯西的话。
  不过凯西跟着王子这些年,深知王子这个人笑的时候未必开心,冷淡的时候也未必就是生气,何况王突然给予了那么大的赏赐,所以趁着王子心情好他胆子也大了:“王子殿下,蛮牛和少女,这不是和传说里的一样吗?您要是配合地演上一出……”
  “闭嘴!”伊兹密不耐,这何须别人来提醒,一国王子在这宣扬国威的大好时刻,也能化身奥斯卡影帝。
  这女奴的神奇之处他并未向很多人提及,但平日相处,伊兹密也很欣赏伊南娜神态动作间的不卑不亢。所以比泰多王也不是蠢人,在这欢呼声震得地皮都要抖三抖的时刻,换个别的女人捧剑来,恐怕要摔个大马趴。
  伊兹密心里赞许,抬手就从伊南娜托举着的手臂上“铮”地一声抽出刀来,那刀通体漆黑,和平日见到的那种华丽的镶嵌了各种宝石的青铜刀截然不同,刀锋上黑沉的仿佛立刻就要淬血的一弯亮光,几乎要让人腿肚子发抖。
  伊兹密也存心试试伊南娜的胆量,没有叫她避开,手起刀落就狠狠扎进牛的脖子里,只剩个刀柄露在外面。一股温热腥气的红色浆液如喷泉一般泻出,溅满了王子下半身的铠甲。
  地上一会儿就积起了一个小血泊,慢慢浸透了伊南娜的布鞋,她并不害怕,只是不舒服地挪了挪脚,被熏得反胃,不知道为什么,伊南娜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21第二十一章
  王子执刀利落地剜了个圈,巨大狰狞的牛头就滚到了地上。他长臂一伸,揪着粗长的牛毛,把那颗血淋淋的东西提在了手里。
  在人类还没有脱离神话时代,千年前安纳托利亚的土著民族刚刚进驻这片高原的时候,深山中原有一头牛怪。它爱用牛角摧折人们居住的房屋、抢夺肉嫩血香的处/女做食物,成为统治者的心头大患。
  直到国王的女儿被夺去之后,悬赏下有一位叫做皮尔瓦的战士挺身而出,单枪匹马割了牛怪的头,才将公主救了回来。
  和所有神话故事浪漫的结尾一样,战士得到了国王的嘉奖和公主的青睐,他的形象作为王室的守护人流传了下来。
  在场的女人,从六岁到六十岁,看到这勇猛杀牛的战士,又这样的英俊年轻、孔武有力,都恨不得要尖叫地冲上前去做那获救的公主。
  伊兹密王子享受着这种巨星风采,身心畅快地往高台上走,也不管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不但衣服下摆就连长发都染了红色。在经过伊南娜面前时,伊兹密突然用另一只手揪住伊南娜的衣襟,一把将她甩到了肩上。
  伊南娜猝不及防,差点要被勒得断气,手上的刀鞘也脱手飞出,还好凯西一个飞扑跟在后面接住,才没有落在地上。
  这摁得住牛的战士,力气大得人无法抗拒,伊南娜才稍一挣扎,一只像铁钳一样的大手就按在她背上,迫得她整个人都伏在肩甲上,坚硬的铁片刺得她小腹生疼生疼,这蛮力间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伊南娜忍着胃部被顶得欲吐的恶心,乖乖趴着不动了。
  比泰多王看着一身是血的儿子,踏在紫色的王家地毯上,俊朗不凡,高贵天成,带着血腥的煞气,威慑得一些来观礼的小国使节连声称好。台下狂热的民众个个都伸长着脖子想看清楚那英姿,马上就要降下初雪的天气,竟然有人被挤晕了过去,要不是有士兵维持秩序,场面险些就要失控。
  这个场景,就好像现代的明星走红地毯一样,人民的欢呼声就快把国王背后的尼珊迪贝宫殿的屋顶掀翻。只有伊南娜,头朝下地被倒挂在王子肩上,黑色的半长发遮住了她发红充血的脸,欢呼声在她耳里就像雷暴,眼前只有地毯上的纷繁图案,耀得她眼花。
  议会里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老,原步兵队队长现在卸任后担当军需长官的博尔济斯,原本想凑上前去请王子止步,见了这样的阵仗,那些质疑的话反而不能开口。
  须知,虽然比泰多只存在了五百年便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但是在一千年后,埃及的总人口也不过三百万而已,而这时的比泰多常备军就维持在三十万人,三至五个人中就有一名军人,尚武的程度可想而知。今天王子大出了风头,他若现在上去扫了民众的兴,质问沙利加列战败之事,明天他就是全国攻击的目标。
  比泰多王老谋深算,把这个跟自己唱了二十年反调的鲁维人土著贵族的纠结看在了眼里。从比泰多人来到这片土地开始,与原三大土著部落哈梯族、鲁维族、帕莱克族的融合与冲突就从未停息过,甚至在铁列平王颁布王位继承法律前演变成了一场大的动乱。但是经过几代的经营,中兴之治初露端倪,如今哈梯族早就是比泰多王手里的囊中之物,帕莱克族式微,干脆闭上了嘴巴。
  至于鲁维族,也就剩这么个博尔济斯在搅合。比泰多王早就习惯了,有这么个打发时间的无足轻重的对手,也不至于把自己的精力全部花在女人白花花的胴体上,他还想活久点啦!
  他像老伙计一样上前搂住博尔济斯的肩膀,无赖地笑道:“怎么样?博尔济斯?你看你生了那么多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可争气了。所以别老是拿伊兹密来说事儿,早点回去歇着吧。”
  博尔济斯的脸白了又青,在众目睽睽下被迫向国王鞠躬离去,一时之间,底下再也不敢有抗议之声。
  舞台上的主角就剩下比泰多王一个,他是打算把贿赂民心的策略进行到底:“明天开始,皮尔瓦神殿将连续三天举行庆祝仪式。凡是能够在神前虔诚祷告的,都会得到神殿的赐福。”
  站在他身边的伊兹密接收到了父王的信号,举起手里滴答着血的牛头,声音洪亮地做起了散财童子:“从明天开始,皮尔瓦神殿将焚香三日,若是愿意感受神谕召唤的,每个男人可以领到一米那的银两,每个女人可以领到一件丘尼克衬衫,这些全由我出资!”
  不要觉得女人亏了,这年代衣服非常值钱。若不是安纳托利亚高原的气候太过严峻,那么比泰多人民的穿衣文明程度也不会比埃及好多少。
  衣服是作为奢侈品来消费的,普通人三五年可能都是同一套衣裳,穿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唯恐弄脏弄坏,那可是要心疼好久。
  王子这样的大方,让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震晕了。唯独伊南娜,她也晕得很,但和这派发钱财和衣服的好消息无关,她的肚子被顶得越来越疼,也不知道这场王室的造势大戏究竟要演到什么时候。
  幸好比泰多王对今天的成果相当满意,看着王子肩头的女人,嘿嘿笑道:“伊兹密,带着你的战利品回宫去吧。牛头让凯西送到神殿去,至于这位‘公主’……”
  他的声音不响不轻,恰好让距离最近、最亲密的臣子们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知道王的秉性,也捧场地笑起来。
  伊兹密王子竟然也没有露出不悦,向父王、母后行礼之后,就招呼着凯西一起跨进尼珊迪贝宫殿的青铜大门里。
  图胡康提的狮子殿位于尼珊迪贝东面,靠近王的寝殿,离议事厅也不远。踏过百级长梯,拾级而上,可以看到整个哈图萨斯的全貌。
  一路上殿中的侍者、大臣见到这浑身浴血、仿佛从神殿壁画上走出来的“青年战士皮尔瓦”,都直呼“殿下英武”,激动地跪在他的脚边。
  而狮子殿的女官首领,王后和王子的心腹姆拉,早就在殿门口恭候多时了。
  姆拉虽然没有嫁人,却着实在生活领域里与王子非常的亲近,王子是她一手带大,说起王子的喜好习惯,就连作为亲生母亲的王后都未必有她清楚。而这个将王子几乎视为亲子的女人,对于王后要求不让王子身边出现不三不四的女人的命令,也一向是贯彻到底的。
  所以在看到王子一身是血的出现后,她初时脸色镇定,但看到王子肩上有个女人的时候,她就真的不淡定了。
  “王子殿下!”姆拉长而瘦的脸上漾满了焦急:“您这是……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因为比泰多王和议会的角力,第一家庭连宫殿的门都未进,就利用庆典给了那帮老头子一个猝不及防的下马威,所以姆拉还没有获悉伊南娜尴尬至极的身份。
  在姆拉眼里,这就是个妖精,迷惑了还未解男女之事的王子,同时挑战着她在狮子殿里的权柄。
  王子将姆拉的脸色看在眼里,转身将牛头放在凯西端来的盘子里,又抖了抖肩膀把伊南娜甩下来,恰恰好摔在一边的鹅毛垫子上。
  他一边解着铠甲一边说:“这是母后放在我身边的人。”
  姆拉便没有说话,只有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伊南娜跪坐在地上,看到镶金的铠甲、纯金的护腕、嵌了绿松石和白银的绶带以及没有派上用场的以鹰羽制成的弓箭,全部被扔在地上。
  似乎这“砰砰”的声音让姆拉回过神来,如果说王后觉得王子该亲近女人了,那么姆拉是相信她的安排的。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伊南娜,身量娇小,似乎还未长成的样子,明显不利生育。眉眼很有些异国风情,但对于高原人高鼻深目的标准来看,五官着实平淡了些。
  姆拉心里思量着王后是打算引导王子学习男女之事,以后将人处理干净,还是将人当做长期安置在王子身边的棋子,但她手里也不闲着,指使了两个侍女把伊南娜扶起来。
  “那么就遵照王后的意思,在后殿给她安个地方。”姆拉神色已如常,驾轻就熟地安排起这新成员的起居。
  伊南娜心里一紧,明白这后殿的意思就是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