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悟来悟去      更新:2021-02-27 02:52      字数:4754
  清波点头道:“放心吧,我自问还可以自保,何况神公子身为古巫族后人,一身道行精深莫测,与他结伴,出不了问题的。”
  鬼厉的身体在她“古巫族”三个字一出口时,便紧紧的绷紧。他转头,脸色苍白,目光明亮而不停的颤抖,显然情绪激动已极,面上的神情更是说不出是希冀还是害怕,大声问道:“神公子是古巫族的后人?”
  第22章 还魂术
  清波看见鬼厉的神情,不由怔住,十年前大竹峰上的张小凡一直是单纯而快乐着的,即使也些许阴霾,也从未显露出来,更罔论十年后的血公子早已修炼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这还是印象中她第一次看到他有如此激烈的情绪,当下转头望向神公子。后者眼中精光闪烁,只是瞬间又隐了下去,依旧是一双艳丽而淡然的眼:“不错,我是古巫族的后人,有什么不对吗?”
  鬼厉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每个字都是缓缓的说出,似乎唯恐说得快上一点,这份希望便会再度被打得粉碎:“那神公子可会还魂之术?”
  神公子道:“你问这个做甚?”
  鬼厉紧紧的盯着他的脸:“有一个女子,魂魄被锁于一样异宝之中,虽说肉身完好,但十年来一直沉眠不醒,不知道神公子能不能救她?”
  神公子道:“不错,我确实可以救这个女子,”他的眼底闪过一道光,面露微笑,神色却甚是漠然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救她?”
  鬼厉的目光随着他的话亮了起来,又黯淡下去。清波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不忍的摇头,却见他面色变幻,最终走了几步,向着神公子缓缓跪了下去,不由目光露出几许惊色。神公子眼中亦闪过一丝诧异,他虽与鬼厉只有数面之缘,但自问对这个男子还算了解。以他的性格,如何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屈膝?
  “我确实找不到什么非要神公子救碧瑶的理由,但我还是求你救她。”鬼厉缓缓握紧双手,嘴唇微微颤抖,“十年前我被青云逐出门墙,差点死于诛仙剑下,若不是碧瑶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若不是碧瑶她念出魔教中从未有人用过的痴情咒,以一身血肉精华为引,将三魂六魄加以熔炼,使出逆天灭地的大法力挡住了那一剑,我早已尸骨无存。只是碧瑶她,虽有异宝合欢铃生生扣下她的一魂而肉身得以保存完好,但一直不生不死如活死人一般。她从前嫌我太呆说不出几句话来,这十年来我对她说了多少话,可她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我听说南疆千年前有一支黑巫族通晓还魂之术,这些年也曾深入南疆寻访会此术的异人。数月前我寻到了苗族的大巫师,他答应帮我,却在堪堪收齐碧瑶魂魄的时候伤重而亡,碧瑶的魂魄也被那合欢铃吸走,功亏一篑。”话到此处,鬼厉眼中已有几分泪意,他咬紧牙关,缓缓折腰给神公子重重磕了一个头。
  “神公子是我遇到的第二个会还魂术的人,无论事情是否可行,我都不会放弃一线希望。做牛做马也好,杀人放火也好,只要神公子答应救她,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神公子默然,面色变幻,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最终慢慢变得温柔,低语道:“这世间女子,终究还是有像她一般的……”他面色一整,“她就是你未了的心愿吗?”
  鬼厉一怔,思绪回转到那一晚,夜风萧萧,少年的目光幽幽的穿过火光:“如果你现在就要死了,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鬼厉目光一闪,重重点头。
  神公子向远方注目良久,转回眼看他,神情似乎有些萧索:“我便帮你一次。”
  鬼厉开怀而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若有旁人看见,定会很惊讶,堂堂的鬼王宗血公子竟然可以笑得如此纯粹和天真。
  一旁的清波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小凡哥哥,认识你十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
  鬼厉听了一怔,旋即收敛起面上笑容,只是那份笑意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事不宜迟,神公子请随我来吧。”
  鬼王宗的总坛建在狐岐山的山腹中,神公子和清波随着鬼厉一路走来,机关隆隆声中,见他时而在石壁上随意按几下,时而在角落拨弄,便有数道石门依次打开,露出后面长长的甬道。鬼厉脚步急促,几乎是门开到一半就已经闪身进去,显然是心情极为迫切。两人追在他身后,从大门直到山腹深处居然没用得上多久时间,他们所在的甬道到了尽头,眼前现出一扇石门,丝丝寒气从内中渗出,一片死寂。
  鬼厉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紧张一般,终于缓缓,缓缓的推开了门。
  一大团白汽立刻扑了出来,扑面生寒,清波眯了眯眼,看清了石室中的情状。
  丝丝缕缕寒雾间隐约着一方寒玉石台,少女沉睡在其上,嘴角凝笑,似乎看见了莫大的幸福。她穿着水绿的衣裳,腰间金铃光彩温晕,一如十年前一般的鲜活美丽。
  而围绕着那寒玉石床,逶迤着无数道暗红色的诡异纹路,有的似猛禽,有的似巨兽,有的则辨认不出到底是何物,只觉得狰狞异常,所有的图样都被奇妙的连结在一起,乍一看时竟似是一条周而复始的大河,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果然是还魂术的法阵。”神公子看了那些花纹一眼,“那个大巫师能称雄南疆几百年,看来还真学到了几分巫术的皮毛。”
  鬼厉听了他的话,一时又怒又喜。怒的是他言辞间对着大巫师隐隐的轻蔑之意,毕竟对于这个拼了残命救碧瑶的老者,即使最后还是没有成功,鬼厉心中仍是不乏尊敬之意的。喜的是神公子既说大巫师只学到了巫术的几分皮毛,显然他的巫术造诣只有更高,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救碧瑶的把握更大呢?
  他看向神公子:“大巫师曾说这还魂术要以鲜血为引,不知道神公子需要什么血?”话出口间,他几乎立时想到当大巫师提及还魂术必须依靠鲜血才能施展时,鬼王几乎就在下一刻便端出了一盆人血,不由暗暗皱眉。即使他身在魔教多年,其嗜血手段更是让魔教中人也胆战心惊,甚至因此而得了个“血公子”的名号,对于这种取他人性命救人的手段还是不赞同的,只是,被救的那个,是碧瑶啊……
  神公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向旁边的清波看去,鬼厉的目光也同时移到清波脸上,两人都是一怔。
  清波的脸隐在白玉面具后,看不清神情,但目光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是清朗温润。无论如何,一个从小在名门正派长大的少女,面对这种阴毒血腥的邪术绝不会是这种反应,不仅没有喝止,甚至连最基本的憎恶都没有。
  寒玉床散发出的阵阵白雾笼罩在她身周,她的白衣和面具也朦胧在了雾里,隐隐绰绰,令看到的人几乎立时被从自己心底冒出的寒意冻结。
  神公子最先恢复常态,道:“既然那大巫师已经收全了这位姑娘的魂魄,我只需让她的魂魄回到肉身便可,血是用不着了。”
  鬼厉回过神,点点头,虽仍不明白为何用不着鲜血,不过心下还是隐隐一松,道:“碧瑶的魂魄困在了她腰间佩戴的这个金铃里。”
  神公子踏前一步,多看了那金铃两眼,不由赞道:“不错的法宝。”
  鬼厉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有着淡淡的苦涩之意:“合欢铃是魔教四大奇宝之一,可与噬血珠、伏龙鼎、万毒归宗袋并列,种种能为自然神异异常。若不是如此,又怎么可能在那威力绝伦的诛仙剑下,护住碧瑶的一魂?”
  只是也正是这个原因,竟让碧瑶的魂魄被牢牢困在合欢铃里,即使鬼王和鬼先生那等经天纬地之才,也想不出办法把她的魂魄放出来。
  “魔教传承数千年,倒还算有几分真本事。”神公子道。
  鬼厉已经习惯了他异常狂傲的口气,道:“神公子打算怎么把碧瑶的魂魄从合欢铃里放出来?”
  神公子也不说话,右手一抬,一股莫大的吸力从他掌心散出。合欢铃几乎立时响了起来,清脆的铃音乱如急雨,一旁的鬼厉和清波都感到了合欢铃灵力波动中颤抖的恐惧之意。一缕轻烟从铃身中袅袅而出,渐渐成了一个人影,淡淡的,与四周的寒雾相融,几乎分辨不出了。
  鬼厉的呼吸立时粗重了起来,即使只是一个影子,他也只需一眼便可以认出她。
  神公子右手缓缓虚握,那缕轻烟终于完全与合欢铃断绝。感觉到碧瑶魂魄的抽离,铃声响得愈发疯狂,铃音也高亢得有些刺耳之意,鬼厉心神激荡之下被铃声一刺,几乎立时便要吐出一口血来,只是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淡淡的人影,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身体所受到的重创。
  神公子将右拳放在碧瑶头顶,手掌摊开,那个人影亦飘了过去,和碧瑶的肉身重叠在一起,缓缓的没有了形状。他收回手,道:“好了。”
  好了?
  鬼厉有些回不过神。
  莫说他自己和鬼王宗折腾了十年也把碧瑶弄醒,就说大巫师当初弄出了多大的阵势,几乎把整个寒冰石室变成了幽冥鬼界,还念出了一长串一听就让人觉得甚为不凡的咒文,眼前的神公子就是这么一抓一放就说碧瑶已然无恙……
  委实,有些……儿戏啊。
  何况神公子虽然说好了,可看碧瑶的样子,似乎和魂魄离体前没什么差别,依旧一动不动,似乎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鬼厉虽然心智坚韧,但他为碧瑶煎熬了十年,几乎立时便希望看到她能够睁开眼,当下不过等了数个呼吸,便已经忍不住问道:“碧瑶她怎么还不醒?”
  清波微笑道:“小凡哥哥,碧瑶姑娘魂魄离体日久,肉身又长时间保存在这寒冰玉床上,肯定早就僵了,肯定得适应一下了,你不要急啊!”
  鬼厉胸口急剧起伏,虽听她的话暂时忍耐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望向一脸轻描淡写的神公子。见后者点了点头,显然清波所言不虚,当下喉结上下动了动,目光满是焦灼,重新看向碧瑶。这一眼,便发现碧瑶的胸口果然开始缓缓的起伏,细听之下也可以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
  “嗯……”碧瑶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不适,只是仍然闭着眼。这一声呻吟在鬼厉耳中听来如同九天玄雷一般,他立时便扑了过去,手伸出,却又担心她身体虚弱禁不住而推都不敢推一下,只是一叠声道:“碧瑶你怎么样?哪里?哪里不舒服?”
  碧瑶拧着眉,缓缓的睁开了眼。一双黑白分明的水润眸子,一如昔日的轻灵美丽,映出了鬼厉有些沧桑的轮廓。她的神态似乎还有些许浑浑噩噩的,脸上浮出几分不可置信:“小……凡?”
  她的声音很是虚弱,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和进食,还有几分模糊和干涩之意,但听在鬼厉耳中几乎如同仙乐一般,他立时便痴了。
  碧瑶看着张小凡,许久才完全清醒过来,见他仍痴痴呆呆的望着自己,苍白的脸上不由浮出几许嫣红,就像十年前在黑竹林中对着傻傻看着自己的少年一般,嗔道:“呆子,你说话啊!”
  鬼厉身体一震,脸上的恍惚感总算去了几分,只是心中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深恐这又是一个梦境,当下死死的看着碧瑶的脸,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碧瑶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好笑,眼睛却不知为何噙满了泪水,只是仍强做轻怒薄嗔的样子:“干嘛这样看着我?嫌我躺了这么久,不好看了?”
  鬼厉看着她生动的表情,这个心智坚忍如铁的男子,几乎立时泪流满面,哽咽道:“不,你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碧瑶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被寒玉床的寒气一激,便成了一粒一粒晶莹的冰珠,只是仍然笑着,道:“一个大男人竟然哭鼻子,也不嫌丢脸啊。”
  时光似乎倏然回到十年前,一个是初次随师兄师姐下山历练的青云门木讷少年,一个是第一次随朱雀使幽姬在凡世行走的鬼王宗骄傲公主,两人在花园中偶遇。少女扬着俏脸,笑意盈盈的问道:“我好看吗?”少年窘得脸通红:“我。。。。。。你。。。。。。呃,你,好看!”
  鬼厉用衣袖擦去碧瑶脸上的冰珠,终于忍不住将伊人拥在怀中:“十年了,十年了,碧瑶,上天有眼,你终于醒了!”
  第23章 誓言
  鬼厉紧紧抱住碧瑶,只觉得空了许久的心终于圆满。两人依偎良久,都只觉这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一时间把旁边的两人忽略了个干干净净。只是,气氛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打破的,两人正自两情缱绻,却猛地听到一阵奇怪的“咕咕”声,鬼厉一怔,直起身:“什么声音?”
  碧瑶本自白皙的脸此时如被胭脂染过一般,运起不多的力气推开他,羞恼的咬了咬嘴唇:“我肚子饿了。”
  额……
  不提鬼厉惊愕而后忍俊不禁的表情,就连一直看着他们出神的神公子面上都不禁带出了点笑意。清波眨眨眼,微笑道:“碧瑶姑娘刚醒来,身体还虚着,不宜在寒玉床上久呆,小凡哥哥,你还是先让她下来吧。”
  碧瑶猛听得一个清清润润的女声传来,而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