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27 02:20      字数:4889
  九
  我们的好运气在客场被佩鲁贾队的三个进球终结了,接下来又在主场被弱旅威尼斯队逼平,现在只好祈祷能在与国米的德比战中挽回点颜面,就以往的经验来看他们总是输多赢少。
  事实也的确如此,2比4,国米又输了,不知他们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打击。Bobo的心情很不好,可身为同城死敌我们甚至不能给对方一个拥抱。
  晚上打电话给他,他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嚷嚷着下次他们一定能赢伴着女人的笑声。
  有她们的照顾,当然很好!
  最近霉运似乎特别钟情于AC,对国米的胜利还没咀嚼出个味来就又在家门口和博洛尼亚战成0比0,把特里姆急得直跳脚。更糟糕的是,舍普琴科受伤了。在下半场和甘贝里尼争顶头球时撞碎了鼻梁骨。
  比赛结束后我和马尔蒂尼赶去医院看他,让留守在那的几名记者又耗费了不少胶卷。
  他戴着固定夹板躺在床上,看起来有点沮丧。今晚他大概得留在这儿了,不过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明天就可出院。
  第二天他离开了医院,不过一整天都没出现在训练场上。晚饭过后我决定去看看他,我想他可能需要一点安慰。另外,这也是出于我的某些狡猾的考虑,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最容易被打动,趁此时机表示我的关心,事半功倍。
  舍普琴科的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床上摊着一本书,有可能他今天一直都呆在床上看书,据我所知这是他的一大爱好。
  接过他递来的一罐饮料,我在椅子上坐下。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是否需要点什么。”
  “谢谢,”他礼貌地笑笑,“暂时还没有。”
  “别担心,这只是小伤,你正好可以趁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我欺近他,作出一副‘嘿你逃过一劫’的表情神秘地说:“要知道,特里姆和塔索蒂正商量着这周给我们来个魔鬼特训呢。”
  他被我逗乐了,但很快又低落下来。
  “他们说我可能要错过和德国的比赛,如果恢复不好的话。”
  他是指下个月中举行的乌克兰和德国的世界杯外围赛将最终决定谁能去东方。
  因伤缺席如此重要的比赛会是怎样的感受我不知道,通常我都是状态良好却不得不坐在板凳上。不过至少我参加过一届世界杯,而且这届也在国家队的名单上,就这点来说我比他幸运得多。
  “别这么紧张,你知道那些医生最喜欢耸人听闻了,一个小感冒他们都能让你躺上半个月。你很快就会康复的,我敢打赌,你一定能活力四射地出现在和德国的赛场上,到时候只怕被撞断鼻子的会是那些德国佬。”
  他轻笑了两声,抬起头看着我说:“谢谢你,Pippo。”
  “这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嘛。”我站起来,说:“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听说多睡觉伤口愈合得比较快。”
  “Pippo!”
  “嗯?”
  他突然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让我手足无措。
  “谢谢。”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呃,别客气。”我想我完全呆住了,有这么感动吗?如果是,那可真是大收获。
  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参加训练,不过他告诉我队医说他只要再休息一周就可参赛了,过两天他就动身回国。我说加油我会在网上关注你的。
  我在网上看到他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乌克兰人到机场迎接他并观看他的美国战利品克里斯汀。巴茨科。他把她也带去了?!接下来就是集训期间他们频频在旅馆幽会,然后是他状态不佳乌克兰主场1比1平德国,最后是在多特蒙德乌克兰4比1惨败痛失世界杯参赛权。
  不过米兰的日子也不比他好过多少。上轮我们0比1负于都灵排名降至第五后,俱乐部董事会立即决定将特里姆解职,而特里姆正毫不知情地在伊斯坦布尔出席新闻发布会。瞧,商人永远都是这么冷酷无情,我看只有请胜利女神来当教练才能让他们满意,或者。。。一部印钞机?
  他们请来的新教练是安切洛蒂,上帝,又是他!全意大利都知道他不喜欢我!他总有无数的理由把我丢在板凳上,不,根本不需要理由就因为他是教练!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却还得在镜头前装模作样地说“安切洛蒂?他是个好教练。”唯一不那么让我郁闷的是反正特里姆也不怎么喜欢我。
  该死的!
  舍普琴科回来了,情绪很低落。我们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起他的比赛,他在国内已经备受指责了。对于安切洛蒂,他不怎么关心,也许是没心情,反正他都会是首发。倒是安切洛蒂为他牵肠挂肚害怕他继续状态低靡影响联赛,那他的新饭碗又要跌破了。至于我,哼,他只是暂时还没找到人代替我罢了,不过,我想董事会还是希望他能将3000万美元物尽其用。
  晚上和Bobo去卡巴莱散心,只有他还惦记我。
  “我猜自从安切洛蒂来了你就没笑过。”Bobo很霸道地扳过我的脸严肃地说。
  心跳加速。
  我赶忙把头偏开,脸已经烫手了。
  “他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他得靠你的进球才能保住位子。”
  我的目光从艳舞女郎的身上漫不经心地扫过最后又回到Bobo的脸上,气馁地说:“那只是因为他现在还无人可换。”
  “可是高层喜欢你。”
  “他们只信任舍普琴科!”我叫道,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但马上又跌入近似自怨自怜的低谷,“他是米兰的皮耶罗。”我说。
  “不是,Pippo,他不是皮耶罗。他只是一个乌克兰人。”光线很暗,我只能看到Bobo的牙齿,很白。
  他的声音好温暖,我真想扑到他怀里。可是我不能,所以,我只好趴在桌子上。
  “Pippo快起来,这可不像一位绅士。瞧,对面的漂亮妞正看你呢。。。。。。”
  我的罗密欧出了点毛病,只好让Bobo送我到基地门口。这么晚应该不会有太多球迷还在外面闲晃。
  走回宿舍要路过球场,我惊奇地发现竟然还有人在练球。没有开照明灯,就着路灯和月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好走过去确认一下究竟是谁这么有兴致。
  是舍普琴科。
  我想他和我一样诧异。
  “教练罚你把前阵子落下的训练都补回来吗?”我打趣道。
  他没有说话,把球往球门的方向大力射了出去,然后仰面倒在草地上,疲倦至极的样子。球越过横梁落在场外,远远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很孤独。
  我在他身边坐下。他很伤心,想要有人陪陪他,我猜。
  “我让所有人都失望了,。。。他们是那么相信我。”
  谢天谢地,他终于开口了,我还以为要坐一整晚呢。
  “你不是上帝,他们会体谅的。”
  我不太会安慰人。电影里,一般这时候都会用一段颇富哲理的小故事来开导别人吧。也许可以讲讲我的经历?不不,那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盯着天空,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人总会犯错的。”为什么总是这一句。我撇过脸看着他,说:“意大利有句老话,男人致命的错都是可原谅的。”
  我也认为他的确不该带女朋友去,即使和她没关系,舆论也会归咎于此的,他们最喜欢找客观原因。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对着我急切地说:“我知道不该带她去但是。。。。。。”他的眼神很怪异,悔恨、辩解、质问、还有责怪!就像我也有错。不过我想是我多心了。
  叹了口气他没再说下去,只是低着头发呆。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振作一点,好些河水已经流过桥下了,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米兰的球迷和球队都需要你,不要让他们也失望。”
  “那你呢?”
  “什么?”
  “那你呢?你需要我吗?!”
  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他熠熠的目光却说不出话来。什么意思?!
  “很晚了,再不回去明天就起不来了。”他自顾自地说着,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向我伸出一只手,说:“回去吧。”好像他从来没问过刚才的问题。
  我借他的手站起来,有一瞬间的晕眩。
  又多心了,这暧昧的月色。
  十
  他纯粹是个演员!这是RAI电视台给我的最新评价。上轮我们在主场依然没有占到皮亚琴察半点便宜,这引起了媒体的一致口诛笔伐。对此我一笑置之,一个进球又可以让他们全部改口。怎么说呢,他们的工作方式就是不断推翻自我。
  把报纸丢到一边,顺手拿起相册,妈妈给我寄来了许多托马索的照片。最近我特别想他,想要抱抱他,拍拍他的小屁股。
  舍普琴科过来问我要不要一块去健身房,我自豪地把托马索的照片拿给他看。
  “可爱的小家伙,不是吗?”就像展示自己最得意的宝贝并期待最热烈的反响。
  他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说:“你也很可爱。”
  这句话我曾对很多女人说过,但决不会对一个比我年长的男人说!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赞美让我十分窘迫。我的视线只在他脸上停泊了半秒便马上躲开,不,也许更短,像网球和地面弹一下就立刻分离。
  我只好装作没听见:“呃,你不是要去健身房吗,你先去吧,我过一会就来。”
  这一阵子我和舍普琴科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特别是他对我异乎寻常的好感,大大超出我的期望以至于难以承受,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示,但足以让我感觉得到。他半明半晦的眼神和暧昧不清的话语总在有意无意地暗示着什么,我不想明白也不能明白。从他眼里我看到爱慕、柔情、甚至。。。欲望!我已经无法仅仅用错觉来说服自己。上帝保佑我从未在Bobo面前露出这样的目光!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很好看,小时候我还为此深深自卑。也许现在有很多女人喜欢我,我想多半是因为名气。好吧,即使他们认为我很英俊,那也决不足以吸引男人!而且,我看舍普琴科并不像个同性恋。。。。。。我也不是,但我却喜欢一个男人!所以,他也可能。哦天哪没有什么不可能!
  我的脑子里堆满了线头,怎么想都是死结。算了!只要他不挑明我想他不会,他羞涩内向的性格不允许我就可以当作不知道。
  有时候,逃避也是一种很好的解决方法。
  很多人都说我踢了这么多年前锋从未受过重伤实在是个奇迹。在2001年12月2日,上帝说,根本没有奇迹。
  我与那个叫卢帕雷利的家伙重重地撞在一块,落地的前一瞬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仿佛在我的膝盖上插入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疼痛以这个伤口为中心放射状地急速蔓延开来,身体如同一面龟裂的镜子,轻轻一碰,就粉身碎骨。
  原来,这就是剧痛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遇到这种情况人们总喜欢用‘当时我脑中一片空白’来形容。在我的脑海中倒是清晰地闪过许多画面,Bobo扭伤右腿、皮耶罗与扎恩奇冲撞、巴乔的十字伤。。。。。。应该,是一样的痛吧。
  光线和声音都在刺激我的痛觉神经,我捂住眼睛,发现它竟然是湿湿的。眼泪,另一个纪念品吗?
  “左膝盖内关节和内侧关节囊破裂。”医生宣布。
  “左膝盖内关节和内侧关节囊破裂?”我又把这一长串拗口的单词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对我而言,这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伤病,即使已经确确实实发生在我身上,仍让我感觉像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就好像一个闻名已久却从未谋面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少不了要恍然大悟地说一句‘原来就是他啊’,其实心里还是朦朦胧胧的没什么真实感。我想,这就叫缺乏经验。
  在西蒙尼的推荐下,周三上午我在罗马接受了膝关节手术,主刀医生是拉齐奥的队医坎皮教授。手术很成功,我被告知至少要休息三个月。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的心情都很平静。不是因为坚强,只是事情接踵而来太过突然,根本还来不及思考后果。我还无法充分认识到‘休息三个月’这一概念背后的残酷性,毕竟,除了婴儿期,我从没试过离开足球两周以上。
  肉体的紧张刚刚平复,精神的压力就如潮水席卷而来。这几个月会是谁顶替我,莫雷诺?何塞。马里?莫雷诺是西甲得分王,何塞。马里与舍普琴科的配合也不错,如果他们能比我进更多的球。。。。。。
  俱乐部派了代表来探望,队友们也通过各种方式表示了慰问,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让我不用担心自己的主力位置。难道我应该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