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8 节
作者:中国长城网      更新:2021-02-27 02:08      字数:5151
  他们的话音才落。隔壁的声音又猛地拔高传了过来。
  “……怎么就不能过继承嗣了?怎么就非庆王不可了?都是太祖的子孙,怎么其他宗室就不行呢?”
  “…。要是真论血统,那秀王一脉才是太祖嫡亲呢…。。”
  听到这句话,这边的两个同僚都吓的脸白了,立刻起身。
  士林学子们喜欢指点朝政,点评当朝官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正实施到乱政的地步,这都要管的话。岂不是成了苛政的道路以目。
  没有哪个皇帝和大臣愿意担不起这个骂名,尤其是当今皇帝还是个很好面子的。
  但听着这些狂生们越论越离谱。连皇帝的血统都论起来,这可真是不能再听了。
  “走走。”他们说道,“这里可不能呆了。”
  韩元朝一笑跟着起身。
  走出了太平居,两人有些败兴。
  “早知道就带着食材在这野外树下乐得自在了。”一个说道,指了指路旁。
  另一个则无心吃喝。
  “竟然都已经议论到这种地步了。”那同僚怅然说道,“看来这立嗣的事不是一时半时能定下了。”
  原本不想谈的先一个同僚也忍不住了。
  “听说陈相公也有些左右不定了。”他压低声音分享了自己得到秘闻。
  “什么?”
  “陈相公不是力挺庆王的吗?”韩元朝也忍不住惊讶问道。
  那同僚带着几分小得意。
  “原本是。”他说道,“不过,江州先生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韩元朝问道。
  “举庆王比同司马二帝,不知诸君把陛下比为何,诸君又想为何,把当今论为何。”那同僚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
  庆王痴傻要成为太子登基,历史上倒有这种才智不全之人当皇帝的先例子,不过,那两个才智残缺的皇帝能登基,却是因为帝权败落,大臣弄权的缘故,而这两位皇帝登基后,朝政动荡,叛乱不断,耗尽了江山气数。
  “那江州先生岂不是说,谁拥立庆王,谁就是将陛下视为晋孝武帝…”
  那位因为醉酒戏言而被妃嫔杀死的皇帝……
  哪个皇帝愿意被比作这个千古笑谈的皇帝!
  “谁拥立庆王,谁就是意图弄权之臣,谁拥立庆王,谁就是咒大周国运将亡之臣。”
  “这他娘的谁敢啊!江州先生骂人果然骂的狠!”
  相比这个同僚的呆呆,韩元朝则大笑抚掌。
  “所以说我朝朝政清明,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说道,“朝臣士林有何脸面对圣人,对苍生百姓!”
  ☆、第一百二十四章 知道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十八娘子…”
  伴着仆妇的喊声,陈十八娘已经拉开了门。
  屋中对坐说话的陈老太爷和陈绍看过来。
  “十八娘子。。”仆妇们跟上来,带着几分讪讪想要拉她出去。
  陈老太爷对仆妇摆摆手。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对着陈十八娘一笑,招呼她,“来,坐下。”
  仆妇们退下去将门拉上。
  “父亲。”陈十八娘坐下来顾不得施礼就看着陈绍急急说道,“你为什么又不推举庆王为皇太子了?”
  陈绍微微皱眉。
  “我并没有这样说。”他说道。
  “父亲,外边都传遍了。”陈十八娘说道,“你与张江州见面了,且没有反驳他。”
  “为父没有反驳他的理由。”陈绍说道。
  张江州此人善辩又博学,要单单的论证论道,能与他匹敌的人还真不多。
  陈十八娘猛地坐起来。
  “那就还是说你也同意他的看法了?你也要推举宗室了?”她急道,“父亲,你怎么能这样!”
  陈老太爷皱眉打断她。
  “十八娘,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父亲说话?这是为孝顺之道吗?”他说道。
  “那父亲此行径是对君上的忠孝之道吗?”陈十八娘抿起嘴,说道。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静下来。
  “陛下有亲子在,这些人竟然要舍弃陛下的亲子过继宗室,我想如果陛下还清醒的话,他们不敢这样说这样做。”陈十八娘说道,神情激动,“他们之所以敢。就是欺负陛下病重不能言,父亲,父亲一向把陛下的知恩用恩挂在心上。一心为了不负陛下重负,那么现在父亲就是这样回报陛下的吗?这就是父亲的忠孝之道吗?”
  陈老太爷叹口气。
  “十八娘。如果国运不保,朝政混乱,这也是对陛下的不忠不孝啊。”他说道。
  “爷爷!”陈十八娘喊道,“所以父亲是因为惧怕背负乱政恶臣之名,所以才要随波逐流的吗?”
  “为父如果是惧怕恶名,当初就不会要举庆王为太子!”陈绍竖眉说道,“推举庆王为太子,胁逼太后不得干政。自选辅政大臣,为父会被天下人视为何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陈十八娘看着父亲又似发怒又似伤心的神情,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下来。
  “可是父亲为什么又变了?”她哭道,“圣人说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父亲还是做不到了吗?”
  看着痛哭的女儿,陈绍神情又缓和下来。
  “十八娘,这事没有那么简单。”陈绍说道,“你不知道的。”
  这一句你不懂让陈十八娘再次坐直身子。
  “父亲。我不知道?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庆王是陛下的亲子,是陛下唯一的血脉传承。这些人另立新帝,要让庆王如何自处!”她流泪说道。
  “十八娘,庆王不合适。”陈绍叹口气说道。
  陈十八娘看着父亲,笑了。
  “不合适?”她说道,“所以父亲也是信了她的话,要选一个真命天子了?”
  陈绍皱眉。
  “她又是谁?”他问道。
  “她就是说太子危,太子就危险了的,她说真命天子另有人,皇后就提出过继的。”陈十八娘说道。
  “十八娘!”陈老太爷竖眉喝道。“愚民凡夫所言,你竟然也信了吗?你可曾亲耳听到她说的话?眼不见耳不闻。你如何敢说出她说二字!”
  难道信的人还少吗?
  信她的人还少吗?
  她没有说?
  “只要多练,就能和娘子写的一般好了吗?”
  “不能。有时候是天赋。”
  不能!不能!不能!
  有时候是天命!是天命!
  明明就该是庆王,就该是庆王,这明明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太白现,太子危。
  勤奋努力没用,因为不是天命,所以就被雷劈死了。
  血统嫡亲没用,因为不是天命,所以就不能为太子。
  “我不信。”陈十八娘猛地站起来,“我不信父亲真的想这样做,说什么司马帝是为乱政乱世,难道就因为如此,大家就不敢举庆王为太子,朝臣们到底是畏惧天命,还是畏惧自己不能为清明之政?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圣人之言,原来大家也不过是说一说,而根本就没有人敢去遵循圣人言!”
  她说罢转身拉开门疾步而去。
  “十八娘!”陈绍喊道。
  陈老太爷抬手制止。
  “不用喊了。”他说道,“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随她去吧。”
  陈十八娘的马车驶出陈家,车外的仆妇低头噤声不敢说话,在车旁跟随而行,听得车内的啜泣声渐渐低缓。
  陈家和陈十八娘的夫家并没有距离太远,为了方便照顾这小夫妻二人,陈夫人特意给他们选了附近的宅邸。
  就在要拐进巷子口时,陈十八娘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
  “先不回去,去平王府。”
  平王府?
  仆妇们微微惊讶。
  ………………………………………………………
  “父亲,就是她!”
  高小官人喊道,停下踱步。
  “皇后被太后困在天子寝宫,没有见过外人,只有她!”
  他疾步走到高凌波面前。
  “父亲,就是她们早就串通好了!皇后,程氏,晋安郡王,一开始就是她们串通好了!这一切,从太白经天开始就是个阴谋!”
  “父亲,她们是在谋反!父亲,皇后是在谋反!”
  “别说蠢话。”高凌波打断他说道。
  “这怎么是蠢话呢?”高小官人急道,“她们这是要拥立晋安郡王!”
  高凌波哈哈笑了。
  “所以说这是蠢话。”他笑道,“她们说拥立,就能拥立吗?”
  这时候竟然还笑得出。高小官人更着急了。
  “父亲,如今外边的言论可是对庆王不妙啊。”他说道。
  “言论?”高凌波说道,“濮安懿王称亲。以茔为园,即园立庙。台谏官员全部自请贬,不止官员,英宗潜邸旧幕僚王猎、蔡抗均反对称亲之举,天下喧喧嚷嚷,结果又如何?”
  说到这里他嘲讽一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给他们。他们才能要,不给的,臣子们难道要抢吗?”
  “大不了,也拖十八月而已,拖,难道我们会怕吗?”
  说到这里高凌波站起身来。
  “我出去走走。”
  还有些懵懵的高小官人忙跟上来。
  “儿子陪您。”
  高凌波摇摇头,抬手制止他。
  “我想自己走一走。”
  高小官人停下脚,看着父亲走了出去。
  走一走吧,虽然父亲心有成竹,但最近的接二连三的事真是让人疲惫不堪。
  说起来。自己也该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来人,来人。跟我出门。”他说道。
  立刻有两个亲随近前。
  在高凌波的马车悄无声息出门之后,高小官人的马车更低调的也出去了。
  马车缓缓的沿着街道行驶,高凌波的确心情不太好,他暂时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直到看到了远处的平王府。
  一瞬间高凌波只觉得心头一塞。
  为了避嫌,自从平王开府出来后,他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去平王府。”他说道。
  平王府已经不似以前了,原先的内侍们都被召回待发落,或者问罪或者等着给平王守陵。此时府中只剩下寥寥看府的内侍。
  高凌波很轻易的就进了门,绕着王府转了一转。当最终迈进平王的书房后,他似乎是走累。慢慢的在屋子里坐下来。
  书架琳琅满目,几案上笔如林,墙上悬挂着各自书贴字画,内容皆是进学求学问道。
  “殿下日日苦读到夜深呢。”
  “殿下从来不喜游乐,唯喜读书。”
  高凌波环视四周,似乎看到眼前端庄而坐刻苦学读的少年人。
  没了,没了………
  天道不仁啊。
  高凌波只觉得嗓子辣痛,眼睛发涩,有泪水流下来。
  天道不仁啊,天道不公啊,怎么能这样待平王,这样待我高家。
  一波接一波,一坎迈过又一坎,最后还干脆釜底抽薪…。
  世道艰难如斯啊,世道艰难如斯。
  抬袖子掩面高凌波肆意而哭,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细碎,他猛地停下,起身过去拉开门。
  “谁人在此?”他喝道。
  门外一个女子垂手而立,神情显然也受惊不小。
  “高大人。”陈十八娘喃喃说道。
  高凌波愣了一下,眼中有泪昏昏,便抬手擦拭一下才看清这女子。
  “陈家娘子啊。”他说道,一面似乎有些惭愧的微微侧身。
  “失礼了,我,我不知道大人也在这里。”陈十八娘说道,一面忙施礼。
  而此时内侍们也忙过来了,连连赔罪。
  “无妨无妨。”高凌波擦了泪,掩去失态转过头含笑说道,又有些好奇,“陈娘子怎么?”
  陈十八娘低下头。
  “有些字帖还留在殿下这里,我来取。”她说道。
  高凌波哦了声伸手做请。
  “娘子请吧。”他说道。
  陈十八娘施礼,抬脚进了书房,内侍们也跟着进来。
  “原先的人都走了,我们也不知道殿下放在哪里。”他们说道。
  “就在几案上,殿下每次读书写字都会临摹的。”陈十八娘说道,一面自己走上前。
  内侍果然从几案上翻出来,高兴的递给陈十八娘。
  这一翻荡起一层尘土。
  “怎么就不打扫了?”陈十八娘隐隐的怒意说道,“殿下最不喜不洁!”
  这一句话让内侍有些惶惶。
  陈十八娘也察觉失态,低下头接过书帖转身就走。
  “陈娘子,多谢还惦记殿下。”
  看着她走出来,站在门口回避的高凌波忽的说道。
  这天下已经没有人惦记平王了,想到适才听到的这个老者在屋内的哭声,陈十八娘的脚步一顿。
  “高大人。”她转过身低声说道,“还请暂停了其他纷争,让平王尽快入土为安,封号为定吧。”
  因为立储临政的事几番意外迭起,到现在平王死后的追封还没定,也更别提为悼念辍朝。
  他已经完全的被遗忘了,死的可笑,死后也没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