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节
作者:中国长城网      更新:2021-02-27 02:06      字数:5233
  或许是失去往昔,李大勺很容易追忆往昔。
  “我笨,学的不好。”他说道。带着浓浓的鼻音,“一直到二十三岁才掌勺,还是托窦老太爷的赏识…”
  说到这里心酸痛无比。
  当初赏识的窦家的人,如今废了他的又是窦家的人。
  成也窦家,败也窦家,所以要这么说,其实他得到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一场空么。
  “你用了十七年。”程娇娘说道,“才练的如今的厨艺。觉得时间长吗?”
  李大勺摇摇头。
  “那时候你是用右手学厨的是吧?”程娇娘问道。
  李大勺愣了下,那是自然。
  “你的右手不如以前,但你还有左手。”程娇娘看着他说道,“我再给你十七年。你再重头来过如何?”
  左手?从头来过?
  李大勺愣愣的看着程娇娘,其他人也看向她。
  “吴掌柜,大哥。”程娇娘却没有再说,而是看向门边喊道。
  吴掌柜和范江林忙应声进来了。
  “三哥说你有事要和我商量。”程娇娘说道。
  话题就这样转开了?一旁李大勺呆滞中,吴掌柜和徐茂修对视一眼,徐茂修冲他点点头。
  “是,窦七找过好几次了。”吴掌柜便坐下来说道,“托人、亲自来找我,找东家们跪着哭着,非要把神仙居送给咱们。”
  “太平居是咱们的,要回来也不为过,神仙居又不是咱们的,无缘无故的如何要的?”程娇娘说道。
  “他说这本就是依着娘子的过路神仙而起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吴掌柜含笑说道,“娘子,他已经吓破胆了,说别的不求,只求一条命活。”
  “真是可笑,无缘无故的,谁会要他的命。”程娇娘摇头说道,沉吟一刻。
  有缘有故的才会要命。
  在场的人心里都说道。
  “当然不是白送”吴掌柜说道,“是盘卖。”
  徐茂修在一旁笑了笑。
  “不过是早晚的事。”他说道。
  刘校理这个靠山倒了,窦七以为这个神仙居还能开下去?
  早晚要贱卖盘出,如今倒打着赔礼道歉的旗号来送人情,也太小瞧人了。
  “既然是买卖。那就由掌柜的做主吧。”程娇娘说道。
  应下了?那便是说要放过窦七一马了,徐茂修有些惊讶。
  “妹妹,那个窦七岂不是便宜了?”他皱眉说道,“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事体!”
  徐棒槌等人已经做好了夜半去将窦七装麻袋投入河水中的准备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程娇娘说道。
  这种不论男女说来都让人感到温和安然的话,此时此刻屋子里的人听了,都觉得有些怪异。
  这个娘子原来也是这般菩萨心肠?但偏偏行的又多是罗刹之举。
  虽然想不透为什么,但徐茂修没有再问,而是点点头。
  “好。那就按妹妹说得来。”他说道。
  吴掌柜高兴的应声是,在他看来,生意越大越好,更何况这也是他们受了这么多麻烦该得的补偿。
  程娇娘又看向李大勺,李大勺还是一副神魂不在的样子。
  “你看,我现在又多了一个食肆。”程娇娘说道,“窦家醉风楼能给你十七年的时间。我这两个店自然也能,只是看你敢不敢了。”
  为什么不问愿不愿意?
  屋中人心中念头闪过,带着几分不解。
  李大勺看向程娇娘,嘴唇蠕动两下,没有说话。
  “那曾经的十七年你受过的苦很多,而接下来的十七年,你受的苦将会更多。”程娇娘看着他说道。“而且这跟以前的苦还不同,那十七年的苦是外在的缺吃少穿,生活困顿的苦,接下来的十七年,你的吃喝生活无须担忧,你的妻儿老母无忧,但是,你却要比那十七年过的更苦,这种苦,是心里的苦。你要承受压力,绝望,别人的嘲笑质疑歧视,以及生活无忧之下的自我懈怠颓废……”
  没错,拿着工钱,吃着人家赏的饭,却干不了活,付不出对等的劳作。一日两日没人说什么,一年两年呢?三年四年呢?
  那种压力是能将人逼疯压垮的吧。
  李大勺身子微微发抖。
  “这种苦,比起生活困顿的苦更难以忍受,更痛苦。所以,你敢不敢受这个苦?”程娇娘问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所有人似乎都在考虑,如果换做自己,敢不敢受这种苦?能不能受这种苦?
  “病可不以治,命可不以医。”程娇娘接着说道,慢慢站起身来,“其实,都在自己,你想如何,我便给你如何,所以最重要最关键是,你想如何。”
  李大勺深吸一口气,看向程娇娘。
  “多谢娘子。”他说道,俯身施礼,“小的愿意。”
  他已经两次翻身,又两次被打倒,他就不信了,他的命就真的改不了治不好,不就是十七年吗?再来便是!
  阿宋嫂掩嘴再次哭泣,只不过这一次,眼中不再是绝望哀伤而是带着欢喜。
  午后,程娇娘起身告辞,徐茂修相送。
  “日后哥哥回家就近了些。”程娇娘说道。
  适才简单商议过神仙居日后的经营布置,范江林和徐茂修各自带着几个兄弟负责两处。
  因为太平居有豆腐坊,所以留下的人手要多一些,徐茂修则带着两人来城中神仙居。
  “是。”徐茂修笑着点头。
  “哥哥们的伤无碍了吧?”程娇娘问道。
  “没事,那点皮肉伤,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徐茂修笑道。
  “怕吗?”程娇娘看着他问道。
  徐茂修笑了。
  “妹妹不是说了吗?”他说道,“心里的苦远远大于外界困顿的苦,同样,外界境遇的可怕跟内心的恐惧相比,不值一提,有妹妹在,我们没什么可怕的。”
  程娇娘含笑施礼。
  “快去吧,别乱想了。”徐茂修笑道,伸手放下车帘。
  马车慢行驶过街道,日渐西沉,街上依旧繁华,临近京兆府衙门时,路被人群堵住了。
  “出什么事了?”
  婢女探身询问。
  “出什么事了?”车夫忙也大声询问路人。
  路人一脸兴奋。
  “朱小娘子在京兆府跪门喊冤呢!”
  朱小娘子?
  婢女对京中熟悉,但这个名字倒有些不知。
  “德胜楼的前年选出的花魁!”车夫亦是兴奋喊道,“才色双全。千金难得一见呢!竟然当众跪地喊冤!她有什么冤屈?”
  所谓花魁,必然不是那些娼,而是妓,既然是妓多隶属于教坊司,入教坊司的自己卖身的很少,一多半是发配充入的女子。
  家中犯了事,合族合家牵连,那样的女子多多少少心里都是有冤屈的吧。
  婢女坐回去。让恨不得扔下车也要去瞧热闹的车夫绕路。
  “这与我们也不相干。”她说道。
  只是这次婢女料错了,这件事还真与她们相干。
  五日后,周老爷再次登门拜访了,神情如同上次那般恭敬,且还多了几分得意。
  在屋中坐定,他没说话就先将一方契书推过来。
  “这是什么?”程娇娘问道。
  “这是娘子的怡春堂。”周老爷陪笑说道。
  程娇娘伸手拿过,端详手中的契书。
  “这么快?”她说道。虽然面色如常,但声音透出几分惊讶,显然这件事也是她没有想到的,“这么快就有人推墙了?还能推得倒?”
  “是当初受刘校理陷害的一个官员的家眷,当初被他诬陷有罪,发配南州,死在途中。又奸…。咳咳…。逼死了其女眷,余一个年约八岁的幼女,被卖入教坊司,当时那官员夫人咬舌自尽时将一方冤屈血书并证据藏入幼女怀中,也是刘校理疏忽没有斩草除根,这么多年此女一直牢记仇恨,此次得到时机便击鼓鸣冤,虽然陛下恻隐刘校理病体,但无奈御史台揪着不肯放。”周老爷带着几分得意,眉飞色舞说道。
  “哦。我知道了,那日街上说德胜楼的花魁朱小娘子,原来是她啊。”婢女恍然说道,想到那日街上所闻。
  “是啊,那朱小娘子在教坊司从不怨愤,十分听话乖巧,琴棋书画歌舞学的比别人更用功十分,当日在堂上哭诉。如此不为别的,只为博得艳名,好能以身待得得力人相助,能为父母报仇。”周老爷带着几分感慨说道。“真是个刚烈女子啊。”
  “单靠刚烈也不行吧?”程娇娘说道,“舅父大人也出了不少力吧?”
  一个罪官余家眷顶着一个花魁的名号或许会引来多一些的关注,但要想撼动皇帝的恻隐之心,还是不够的。
  周老爷嘿嘿笑了,忍不住更加得意。
  “他刘校理能背后耍手段,我就不能了么?谁还没个自己人推波助澜,找一些陛下比较忌讳的罪过来,更何况,一个风疾瘫痪的大人,再也不为人所需,从这时候起,不会再有人为他所用了。”他说道。
  程娇娘笑了笑没有说话。
  “虽然陛下恻隐,又因为他病了,不能治他的罪,但他的儿子们好几个被下了大狱待查,家财也被清查,哦,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有如此多的隐产田地…。”周老爷继续说道,眼睛发亮。
  这么多产业钱财,像他这样听到了眼睛发亮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而这些人一定会将刘校理的境遇再次雪上加霜。
  “只是,我到底是位卑,轮不到我下手,不过,我还是把怡春堂给娘子你弄来了。”周老爷又有些惭愧,
  程娇娘点点头。
  “那就多谢舅父大人费心了。”她施礼说道。
  “不敢,不敢,应该的应该的。”周老爷忙还礼说道,“娘子拿着这个最合适不过。”
  程娇娘再次施礼,将面前的契书递给婢女,婢女高兴的收起来。
  “这一次还真不错,送出去一个太平居,竟然得来一个神仙居,还有一个药铺。”她欢喜说道,又歪歪头思索,“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想要咱们的太平居,说不定还能得什么好东西。”
  周老爷听得心里只抽抽,走出程娇娘家门,他又掀起车帘,看着后边正徐徐关上的宅门,可见那女子背影窈窕,身旁婢女丫头正围绕雀跃说笑,一派轻松恬静。
  真是轻松啊,轻轻松松的人不知鬼不觉的就做到了这一切。
  何止一个神仙居一个药铺,还有一个京官经营了几十年的家业前途灰飞烟灭啊,说不是灭族,也跟灭族差不了多少了。
  谁知道谁又肯相信这一切都是这个江州傻儿背后所为!
  这个江州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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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刘校理终于被踩下再无翻身之机,程娇娘在京城算是站稳了脚,生活是否就此可以一帆风顺了?
  注1;《蚕妇》宋。张俞
  第六十九章 好事
  京城南门宝泉楼,内里传来女子们的说笑。
  宝泉楼虽然比不得城中几家名店的奢华,但胜在城门外,地方大,建了好楼,还有幽静的好园子,正是夏日消暑的好出去。
  鱼竿一甩,陈十八娘身边的丫头们顿时都高兴的笑起来。
  “又一条,又一条。”她们拍手笑道。
  看着陈十八娘将一尾鱼儿放入小瓷盆中,其中已经有两三条大大小小的鱼儿游动。
  陈丹娘跺脚。
  “你们别吵了。”她不高兴的说道,“你们把程姐姐的鱼都吓跑了。”
  丫头们都掩嘴吃吃笑,看着这边端坐的程娇娘。
  钓鱼便是她提议的,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端坐如松,鱼竿都不曾抬过一下。
  “程姐姐,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这里的鱼都吃饱了吧。”陈丹娘小声建议道。
  “不用。”程娇娘说道。
  陈丹娘从这边转到那边,看着空空的瓷盆,再看陈十八娘那边围着说笑的丫头。
  “可是,十八娘都钓了好多了。”她忍不住再次说道。
  “我原本没想钓鱼。”程娇娘说道。
  陈丹娘皱眉不解。
  “姐姐你不是说要钓鱼吗?”她问道。
  一旁石头上坐着玩花绳半芹停了下。
  “娘子说的钓鱼,不是为了鱼,是为了钓。”她笑道。
  婢女伸手接过绳,翻出一个花。
  “娘子以前也玩过?”她问道。
  半芹忍不住笑了。
  何止玩过,还吓的家里一个公子以为遇到鬼差点死了。
  她们说话。陈十八娘那边又是一阵欢呼,陈丹娘不服气的跺脚,转头看到一旁亭子里坐着喝茶的几个姐妹兄弟。
  “十六哥哥。”她想到什么喊道。
  一个穿着青布遥赖拿嫒萸蹇〉纳倌耆送O滤敌垂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