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笑傲网络      更新:2021-02-17 09:11      字数:4851
  或者至少是在交通拥挤的情况下,她才作出这种判断。
  想法确定后,她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穿过圣彼得广场,向远处走去。
  她充满感激地来到广场尽头,走近建筑群体的五大入口之一的圣安妮门。那是离她的目的地最近的门。
  她走向一个瑞士卫兵(罗马教皇雇用的卫兵——译者注)。按照本地的传统,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制服,白领,戴着黑色贝雷帽。他询问她的名字,检查她的身份证,并从上到下打量着瘦小的她,好像不相信她是宪兵队的警官。而在身份核实后,他便爽快地把她带到一侧的梵蒂冈警局,她在那里得到一张通行证。
  “务必随时把它带在身上。”警察告诉她。
  凭着通行证,她随着游客们进入大门,并走向佩利格里诺。
  大多数地方都戒严了。唯一开放的只有圣彼得大教堂、梵蒂冈博物馆以及梵蒂冈公园。其他地方如果没有特殊允许是不准进入的。
  但是有一处地方,除了个别人,其他人是一律严禁进入的。
  那就是宗座皇宫——教皇的家。
  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到达皇宫之前得先到安全部门,在那里,雷切尔又三次向瑞士卫兵出示了通行证。这样做的时候,她不禁想,这是否暗示着公鸡啼叫前圣徒彼得对上帝的三次否认呢。
  最后,她被获准进入皇宫。向导在等她——美国神学院的一个学生,叫雅各布。这个男生二十五岁左右,身材瘦长而结实,金色的头发日渐稀疏,好像马上就要秃顶了。他穿着黑色的亚麻布休闲裤,一件白衬衫,衣扣全部系着。
  “你跟着我,我被指派来带你去见维罗纳蒙席。”他反复看着她的来宾通行证,样子非常滑稽可笑,似乎很惊讶,随后结结巴巴地说:“维罗纳警官?你……你是蒙席的亲戚吗?”
  “他是我舅舅。”
  他一边稳定情绪,一边点头,“对不起,我只知道是要迎接宪兵队的一位警官。”他挥手示意她跟他走。“我是一名学生,是蒙席在格利高里大学的助手。”
  她点点头。舅舅的大多数学生对他都很敬畏。他献身于宗教,同时又保持着强烈的科学观。他甚至在他的大学办公室门上贴了一张布告,这张布告也曾在柏拉图的门上出现过,即:不懂几何学的人请勿入内。
  她不明白为什么舅舅安排在这里与她会面,而不是在他大学的办公室里。难道发生了盗窃案吗?如果是,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她呢?她很快想到了梵蒂冈严厉的“缄默法典”。它被写进教规。宗座知道如何保守秘密。
  最后,他们来到很小且很普通的一扇门前。
  雅各布为她打开门。
  雷切尔走进这个带有卡夫卡式的古怪房间。只有微弱的灯光。
  “雷切尔!”她舅舅从一个角落里叫她。他与一位神父站在桌旁,她向他们招手。“你来得正是时候,亲爱的。哦,我以前和你一起开过车,怎么样,没有发生意外吧?”
  她冲他笑了笑,走向桌子。她发现舅舅没有穿平时的牛仔裤、T恤衫和开襟羊毛衫,而是穿得很正式,正符合他的职位—— 一件紫色有斑点的长袍。他甚至往他椒盐色的卷发上抹了油,山羊胡子也修饰过。
  “这是托里斯神父,”舅舅向她介绍道,“圣骨看守员。”
  这位老者站起来,他个子不高,但健壮结实,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一抹微笑幽灵似的闪现在他的脸上,“我更喜欢‘圣骨院长’这个称谓。”
  雷切尔仔细打量着堆满文件柜的高高的墙壁。她听说过这个地方——梵蒂冈圣器室。她打了一个寒战。所有这些橱柜和抽屉里存放的都是圣徒和殉道者的零散遗物:手指骨、一撮头发、一小瓶骨灰、衣服的一角、木乃伊、剪下的指甲、血液。
  雷切尔一直不理解教会为什么对收集圣骨如此着魔。这只让她战栗,而罗马却塞满了那些遗骨。在这里可以找到一些最不可思议和非同寻常的东西:抹大拉的玛丽亚的一只脚、圣安东尼的声带、圣约翰的舌头、圣克莱尔的胆结石。圣彼得教堂甚至供奉着圣庇护十世的整个遗体,并将其保存在青铜棺材中。然而,最不可思议的是保存在卡勒卡塔神祠的一件圣物:所谓的耶稣的包皮。
  她清清嗓子,说:“是……是这里有东西被偷了吗?”
  维戈尔舅舅向雅各布挥了挥手,说:“雅各布,或许你不介意给我们来点儿卡布其诺吧。”
  “当然,蒙席。”
  维戈尔舅舅等到雅各布走出去,关上门。他注视着雷切尔,“你听说科隆大屠杀了吗?”
  “只是通过收音机听说了一些。”她回答。
  他点了点头。“教廷在消息被广播之前就接到了情报。八十四人被杀,包括科隆的大主教。不过,受害者被杀害的方式还没有对外报道。”
  “你是什么意思呢?”
  “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是枪击身亡,但大多数人好像是被电死的。”
  “被电死?”
  “这只是假设性分析。验尸报告还没有出来。官方人员赶到现场时,发现一些尸体还在冒烟。”
  “上帝啊,怎么……”
  “还要等待结果。大教堂内已经挤满了各类调查人员。有来自德国联邦刑事调查局(BKA)的小组成员、国际刑警组织的反恐专家以及欧洲刑警组织的特工。由于屠杀是在天主教大教堂这样神圣的地方发生的,梵蒂冈决定援引拒绝作证的法规。”
  “缄默法典。”
  他嘟囔着表示肯定,“虽然教会正在与德国官方合作,但仍需限制人员进入大教堂,尽力防止现场变成混乱的马戏团。”
  雷切尔摇了摇头,“但是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呢?”
  “从最初的调查来看,屠杀的动机似乎只有一个。大教堂内摆放的金制圣骨盒被打开了。”
  “他们偷走了圣骨盒。”
  “没有,问题就在这里。他们留下了纯金的盒子,这可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他们偷走的只是里面的东西——圣徒的遗物。”
  托里斯神父突然插嘴说:“那不是别的遗物,正是三圣王的骨头。”
  “三圣王……就是《圣经》中的那三位圣人吗?”雷切尔的嗓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困惑。“他们偷走了圣骨,却留下了金盒子。可是很显然,在黑市上圣骨盒能比圣骨卖个更好的价钱。”
  维戈尔舅舅叹了口气,“应政府的请求,我来这里判断圣骨的出处。它们有着辉煌的历史。凭借着圣海伦娜——康斯坦丁大帝的母亲——收集圣徒遗物的杰出智慧,它们才得以来到欧洲。作为第一位基督徒帝王,康斯坦丁派他的母亲在朝圣者中收集圣徒遗物。在这些遗物中最为著名的当然要数钉死耶稣的十字架了。”
  雷切尔曾经去过位于耶路撒冷拉特朗山的圣十字教堂。在教堂的一间密室里,圣海伦娜收集的著名圣物罩在玻璃后面,它们是:钉死耶稣的十字架上的一道横梁、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的一根钉子、不断刺痛他的花冠上的两根荆棘。对于这些遗物的可信性有许多争议,多数人认为圣海伦娜上当受骗了。
  她的舅舅继续说:“但不知道海伦娜女王是否到了比耶路撒冷还远的地方,总之在经历了神奇的历程之后,她带着一口大石棺回来了,并宣布发现了三圣王的尸骨。这些遗骨被保存在君士坦丁堡的一座教堂内,但在康斯坦丁大帝死后,它们就被转移到米兰,并被安葬在一个教堂里。”
  “但是我记得你说是德国……”
  维戈尔舅舅举起手,“在12世纪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雷德里克·巴巴罗萨抢劫了米兰,并且偷走了遗骨。关于这段故事有很多传言,但无论是哪种版本,当遗骨到达科隆后故事就都结束了。”
  “直到昨天晚上。”雷切尔补充道。
  维戈尔舅舅点了点头。
  雷切尔闭上眼。没有人说话,任她一人独自思索。她听见圣器室的门打开了。但她没有睁开眼,她不希望思路被打断。
  “那些凶手,”她说,“他们为什么不在教堂没人的时候来偷呢?他们的行为表明这是对教会的直接挑衅。圣会上的暴力活动暗示了另外一个动机——报复,而不仅仅是抢劫。”
  “非常好。”门口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雷切尔吃惊地睁开眼,她立刻认出了来者所穿的袍子:一件黑色的斗篷式长袍,红色宽腰带高高系在臀部上方,与之搭配的是红色的无边便帽。她自然也认出了穿着这套衣服的人,“斯佩拉主教。”她喊道,并向其鞠躬致敬。
  他把她扶起来,他那金色的戒指闪闪发光。那个戒指代表着他枢机主教的身份,但是他在另一只手上也带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这只戒指代表着他作为梵蒂冈大臣的身份。他温和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维罗纳蒙席,你对你外甥女的评价没有说错。”
  她舅舅划着十字,给了他一个坚实的拥抱,而不是谦卑地亲吻他的某个戒指,“教皇如何处理这件事?”
  枢机主教的脸沉了下来,摇了摇头,“早上我们见面后,我联系了圣彼得堡的枢机主教,他明天早上会乘飞机过来。”
  我们见面后……雷切尔终于明白舅舅为什么穿得这么正式了,原来是先前与梵蒂冈大臣见面了。
  斯佩拉主教继续说:“我得安排他与主教大会和枢机主教学院之间正式的会面。然后我要准备明天的纪念活动,活动将在黄昏进行。”
  雷切尔感到很不安。教皇是梵蒂冈的首脑,绝对的君主,同时,国家的实权也掌握在这同一个人——政府的首相手中。她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疲惫,他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他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
  “你这里有什么新发现吗?”主教问。
  “有,”维戈尔舅舅严肃地说,“盗贼们并没有获得全部遗骨。”
  雷切尔震了一下:“还有遗骨?”
  她舅舅转向她,“所以我们来这里确认一下。好像在遗骨被巴巴罗萨抢劫之后,米兰城几个世纪以来都叫嚣着要把它们收回。为了最终解决这个争端,1906年有一部分遗骨被送到了米兰的圣欧斯托乔教堂。”
  “谢天谢地,”斯佩拉主教说,“所以它们没有全部丢失。”
  托里斯神父开口了:“我们应该叫他们立刻送过来,在圣器室里好好保护。”
  “在解决这件事之前,我会让人保护教堂安全,”斯佩拉主教说。他示意维戈尔舅舅,“从科隆返回途中,你要转道米兰去取回那些遗骨。”
  维戈尔舅舅点了点头。
  “哦,我可以安排早一点的飞机,”斯佩拉主教说,“直升机会在三小时内带你们两个到达飞机场。”
  两个?
  “那最好不过了,”维戈尔舅舅转向雷切尔,“看来我们又要让你妈妈失望了,好像吃不到家庭晚餐了。”
  “我……我们要去科隆?”
  “作为梵蒂冈教廷大使。”维戈尔舅舅说。
  雷切尔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教廷大使是梵蒂冈派往国外的外交官。
  “紧急教廷大使,”斯佩拉主教更正说,“临时的,特别为这个悲剧指派的。你们的职责就是作为顺从的观察员,代表梵蒂冈的利益,并且及时报告。我需要的是敏锐的观察力,还需要熟悉文物偷盗的人。”他向雷切尔点了点头,“而且是要对这些文物有广博知识的人。”
  “不管怎样,这是我们的借口。”维戈尔舅舅说。
  “借口?”
  斯佩拉主教皱了一下眉头,警告道:“维戈尔……”
  她舅舅转向大臣,“她有权利知道这个,我以为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你决定吧。”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枢机主教挥挥胳膊,叹了口气,表情温和了许多。
  维戈尔舅舅回头对雷切尔说,“任命教廷大使只是一个假象。”
  “那么我们去……?”
  他将真相告诉了她。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
  雷切尔站在那里,“梵蒂冈间谍?我们要以梵蒂冈间谍的身份去那里?”
  维戈尔舅舅抬起头,“你真的那么吃惊吗?梵蒂冈这个拥有主权的国家,是一直有情报组织的,并且有专职雇员和特工。他们曾经潜入仇恨组织、秘密团伙、敌对国家等任何可能威胁到梵蒂冈的地方。神父沃尔特·齐赛克化名费拉迪米尔·利平斯基,在被捕前与克格勃玩了好几年猫和老鼠的游戏,后来在苏联的一个监狱里待了二十多年。”
  “那么我们是被征募到这个组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