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7 01:28      字数:4866
  从把他认为当初的妃子,便没由来的有种亲近之感。而后来相处的日子里,他贴心得一如亲人,仿佛生来便在身边一般自然。
  ……从何时开始,却忽然多了这些距离?
  疲惫加上身体的不适,本来倦在轿内的和丛谕=蔚囊簧渤胖绷松碜樱醭鼋瓮馐保质峭漳Q倏床怀鲆凰恳斐!!?br />
  “听闻英使之中有人生了病,甚至还有不治的,真有这事吗?”
  互相见过,连茶仍未上,和芽谖实馈S锲跏枪厍小!?br />
  “嗯,这里的天气与我国不同,有些水手一时接受不了,过些日子适应了就好。”万寿节后,马戛尔尼以为这次总能与清朝皇帝认真谈谈了,谁知却是彻底被遗忘了!
  说遗忘倒也不是真的,和允桥加谐鱿郑缛鸬雀浅3?杉剑皇敲恳凰灯鹈婕噬希阌兄疃嘟杩冢苁峭仆选!?br />
  “皇上对这事情很重视,特意让和某来看看情况——为了勋爵一行着想,和某认为勋爵还是早点回国的好。现下才刚刚入冬,若是下了雪这里更冷,只怕勋爵受不了。”
  “不急,不急。我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听说这里的新年很热闹,就想留下来看看——这点冷我还受得了。”马戛尔尼怎肯轻易说出目的,又怎肯在目的未达到前就离开!
  “勋爵身体硬朗和某是知道的,可是贵国水手们纷纷生病,作为主人我们怎能轻松坐着。到时皇上怪罪下来,要说和某照顾不周呀——那新年,本来也与万寿节时差不多,勋爵即已看过万寿节,大概也知道新年如何了。”
  听到这话,马戛尔尼心中一惊——在这里也呆了几月,对清朝官员爱转着弯说话的性子也有了几分了解,何以这和獯嗡祷叭绱嗣挥猩塘坑嗟兀俊?br />
  随即醒悟这是大清皇帝在下逐客令了。
  “和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多谢你们的关心。我们会尽快择日返程,只是我来之时英皇曾有嘱托,有些事情想与贵国皇帝相商。”
  既已没有商量余地,马戛尔尼便也直接地道了来意,谁知和词翘粑次拧?br />
  “难得勋爵远道而来,又对我大清如此好感,和某没有什么好送的,只好献一回丑。”说着一拍手,有侍从进屋,手捧几只长匣。走至和媲罢径ǎ瞳|抬手随意取了一只,打开来却是一幅字。
  那马戛尔尼自然是一字不识的,却是一直对这方块文字好奇不已。现在看见,当然愉悦,一颗心全都被这幅字吸住了,啧啧赞叹不住。
  如此爱不释手,全部神经都在听和步馕囊馍狭耍睦锘辜堑檬裁从⒒拭睿 ?br />
  一张字赏完,还有两幅写意山水,直看得马戛尔尼称奇不已。等他回过神来,和丫诟娲橇耍 ?br />
  连辞行礼都送了,再不开口别说皇上,只怕是连和寄鸭健B黻┒峒奔泵γυ偎灯鹣虢噬稀!?br />
  和慈绾我苍偬氯蛔。闼担骸霸谖掖笄澹甲佑惺孪胱嗲牖噬希际窍鹊葑嗾碌摹;噬险氯绱朔泵Γ婕峙潞苣选Q羧粲惺孪嗌蹋蝗缧丛谥缴希湍匙省!薄?br />
  那马戛尔尼虽然不愿,想想也无他法,只好点头应了。
  至于后来他写的割地给英国人居留,开放港口,英使常驻北京等等建立国中之国的六条,都被乾隆全盘拒绝,只能灰溜溜回国,又如何写了游记等等,不再赘述。
  只后人大多记住了“最礼貌的迎接,最殷情的款待,最警惕的监视,最文明的驱逐”,并常引以为豪,却忘了成功执行这项命令的人。
  从使馆出来,和挥谢毓坏髯私巫臃较颍蹲匀肓撕透!?br />
  冯氏并未料到他会回来,直到他进了内屋,这才喜出望外——而和粗欢乱痪湮一乩戳耍闫说乖谄拮踊持校脸了ァ!?br />
  冯氏捧起丈夫俊脸,轻轻抹开他眉间纠结,一滴泪水已消然落下。
  ……
  既心疼他受伤,又盼着他受伤后回来。
  这份心情,要叫她跟谁说呢?
  廿六
  九连环
  (廿六)
  一夜雪停,京中忽而换了模样。那一片的冰雕玉琢,雪树银花,遮去了人世间五色,掩埋所有酸甜苦辣味道。
  几只小雀在院中乱跳,圆肥的身子不几下便在光洁雪面蹬出大大小小三叉的爪印来。叫得欢时,转动下脖子,那圆亮的眼睛便盯着某个方向,深思一般——却又绝不是深思,只是一会儿,便又叫上几声,蹦跳着别处去了。
  “——啊!”
  一声惊叫破窗而出,轰地一下,几只鸟散去了,却又不肯飞远,躲在墙边枯枝上,歪着头看。
  那屋子里面,春光无限。
  弘历是今晨才知道和昧恕!?br />
  以往和诔跹┖笄爰俣际枪呃腥硕贾浪嵬忍郏康贝耸焙肜彩歉裢庑奶鬯蝗欢獯稳床煌胶瞳|请假,弘历几乎想要设宴欢庆——早朝才一结束,他也不顾其他,急急就赶到和α恕!?br />
  和⒉辉诩遥》⑹闭诠校噬纤婧蠹吹剑蚨筒辉厝ァ!?br />
  弘历进屋时,抬眼便见了床上秀眉紧蹙,双眸含泪的美人——许久未见他这样表情,当真是开心不已。
  “怎么,你能觉着疼了?”
  挥手退了他人,弘历三步并成两步迈到床边坐下。而那紧缩着小脸的人儿却似耐不住这久不经历的疼痛般,本来只是含着泪,听到他这一问,所有委屈都倾出来,顿时粉颊便划出两道清痕来。
  “皇上……”
  “好了好了,朕知道,来,让朕看看。”弘历柔声劝着,语气里却颇有几分忍不住的愉悦。嘴里说着同时,一手已掀开了被子,谁知道那被下竟是没有遮掩,一双玉腿就这样显在他眼前!
  “啊……皇上!”
  被子一掀,冷气便直接袭入那薄得透明般的肌肤里,和挥删校畔虢人跗穑驯缓肜阶×私呕贰?br />
  楚楚可怜的眼神,微微颤抖的身躯;艳唇已被他贝齿咬肿,睫毛上闪耀着泪光点点;连呼吸,都像带着诱惑的香甜——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害怕,还是欣喜?是真情,还是假意?
  似乎再也辨别不清。
  似乎再也没有区分的理由。
  就算心已经不需要了,身体还在一起。伸出手,就可以抓到。
  紧紧纠缠的身体,身下的人儿似乎比从前更为忘情而投入——毫不掩饰的妖冶,不顾羞耻的大声呻吟,没见过这样的他,却可以挑起每一个看见人的所有欲望!
  ……
  曾经怀抱过一丝幻想,终于只是奢望。
  再也……
  当空气中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当冰冷的感觉再一次侵袭了身体。
  脑中很空白,心里未曾有过的平静。跟所有迷惘道别,因为答案只有一个,他早就明白,只是不肯承认。
  收拾过身上痕迹,推开想以皇上之名阻他的护卫,又是那样笑容满满地,和大人起轿。
  ……
  “干爹,这是你要的书。”
  少妇白藕般的手臂从朱帐中探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度,拿起床边矮柜上几本册子,又再缩了回去。
  只是唇角一勾,她已失了魂——这样颜色,将全天地美好事物加起来,只怕也要为之黯然。
  “难为苏凌阿有心了。”
  “……干爹,”少妇稍稍挪动身体,完全贴在他怀里,“这书我看了,写得不错,然而只是些情情爱爱,看不出什么上心的。”
  “有什么可以上我家纳兰的心的?”狭长凤目一眨,仍是一弯笑意。
  “……纳兰只愿干爹少去豆蔻卿怜那边,再少找几个姐妹回来,也不要去找那些戏子就成!”
  “想不到纳兰醋劲这样大呢!”他大笑出来,然而少妇却是神情一黯。
  “为什么,你不回他身边?”
  “什么?”他问。不知道是真没听见,或者?
  “没有。”少妇摇摇头,“只是好奇干爹你为何非要这书不可,这不是禁书吗?”
  “……”他忽然沉默,“只为了上面一句话而已。”
  说罢,再不给少妇开口机会,红帐之中,很快已是娇喘不断。那被遗忘在枕边的书面上,苍劲的笔法入纸三分,却只有三个字。
  ——石头记。
  嘉庆元年,七月初七,和剿甑男《硬≈夭恢巍U彼粗保慕岱⒅薹胧弦蚪蛔≌庳模沼诔挪蛔【貌〉纳硖澹鍪秩隋尽!?br />
  双重打击几乎完全将他毁灭,然而,未等他从悲哀中喘息,嘉庆三年初二,乾隆驾崩。
  初三,嘉庆命捕和醢巳眨退馈!?br />
  “和兄,以你的聪明,为何不曾为自己留下后路?”
  “后路?从踏入官场那一天,便再没了后路。”仍然是一样的笑容,一样的醉人。
  “我所庆兴的,就只有霁雯比我早走了一步,不至于受苦;而丰绅殷德,他跟我不一样,他是个好孩子,不曾受过官场一丝污染——有公主在,我也不担心他。”
  “……你,早就料到了?”
  “弘历,”迟疑只有一瞬,他没有改变称呼,“呼吸停止的时候,也就是这个身体死亡的时刻。”
  “他不能放我的,他的自大和自私都不充许——或者有爱,跟那些比起来,却只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而我……”
  隔着栅拦,福长安静静地看着,看着晶莹的水痕滑落,打破僵在那绝世容颜上的笑容。
  “我也再没有存活的理由。”
  ……
  嘉庆颁了他罪状无数,每一条都足以死千百次;而他自己,却连一个存活的理由也找不到——无论是珍爱的,还是痛恨的,全部都已消失——剩下的,或者只是手中的白练而已。
  或者,只有死而已。
  人生,如果就是九连环,聪颖的人便不会身陷其中。
  纵然解了千百环,终于还是出不了局,终于还是脱不掉这情之一字,爱之一环——不是无法解,只是自己抓住套在脖上,如何可解?
  福长安靠在狱墙边,眼睛直直望着那悬在半空的人影——最后,他仍然是近在身边,也仍然是伸手不及。
  ——下一次,我只愿再不会遇见你。
  那么美妙的嗓子,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连最后一句,都是他的,都不肯送给就在面前的自己。然而——
  “下一次,我只愿还能伴你一生……至死。”
  ……
  收拾过倾倒于地面的空杯,小太监轻手合上福长安的双眼,一行人匆匆离去回报。而听着小太监的报告,嘉庆帝亦只有深深叹息。
  他记得,他怎么忘得了,第一次在御花园中看见那天仙一般的人,如何看呆了的自己,如何狼狈地躲在假山后;他也记得,他怎么忘得了,皇额娘如何狠毒地咒骂着那个人,如何的每日以泪洗面;他更记得,他又怎么忘得了,皇阿玛临终之时,如何用力地抓着自己肩膀,张大了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那眼神,他懂。
  ——你本是忠良之后,只不过受了他骗,如果你愿改过跟随朕,朕绝不会为难你。
  ——那么,皇上,请您赐臣一杯毒酒吧。
  忽然想起那日狩猎时,福长安毫不犹豫的回答。
  心里猛然冒出一股怒意,用力转过身一背手:“传朕旨意,立即抄查和也 薄?br />
  闻讯的豆蔻坠楼,而后卿怜亦随之上吊,护卫侍女纷纷回乡避难,一夜之间往日繁华的和府,竟变得人迹罕见!
  国丧,新帝亲政,以及查抄权极一时的宠臣。
  京城中一时热闹非凡,议论纷纷。
  ……
  远离京城,在那些议论渐小渐无的某村落附近,一辆牛车吱呀地缓缓前进着。
  赶车的汉子双手扶着车把,扭转过身体:“姑娘,你这是去哪呀?”
  “去投亲。”少妇的笑容很苦,却无埙她天生的美丽。
  “那你手中的是啥书?”
  “这个?这是我干爹的书。它本来是禁书,是我干爹费尽了心机,才让它得以流传。”
  “哦,那是什么书?”
  “……《红楼梦》。”
  干爹,我这一生,是不是也只是红楼一梦?
  ……你说的那句话,我现在懂了——原来,你早就知道。
  少妇抬起头,火烧一般的天空如此低,压得人喘不过气。偶尔一阵风吹来,舒服得叫人叹息,那一页页书被翻动,文字在空中飞舞,看得清的,却只有一行字。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