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江暖      更新:2021-02-27 00:32      字数:4721
  到了山上,其他人都被送进了拘留所,而只有丽丽和球子被送进了一墙之隔的看守所,足见对两个主犯的重视。
  看守所的大门阴森恐怖,墙高得除了了望塔楼根本看不到里面,进得门来才看见里面一幢幢样式普通但巨大无比的红砖房子,雨搭是用厚厚的预制板制成,使整体效果看起来非常坚固象无法攻克的堡垒。
  先是警戒区,由负责押送他们来的警察跟看守所的值班民警办手续,由于是女所,那个分局的警察没有往里走办完就转身离开了。
  “姓名,年龄……”值班的女看守冷漠要求丽丽原地站好,大声回答问题。
  “马丽,今年20岁……”她乖乖的照办,想到未来将把自己的青春埋没在这里不禁有些难过。
  然后是简单的体检,换衣服,填表按手印,把身上所有带金属的物件连裤子的拉链都得摘下来。
  当看到丽丽除了头上缠着绷带,连肩膀上也有伤时,值班看守皱了皱眉头,对旁边的人抱怨道:“这东关分局的人咋搞的,身上有伤都不说一声就往这儿送!”
  “你这都几天了?”一个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驻所大夫模样的女人用手指轻点丽丽已经发炎红肿的肩膀,当时丽丽已经脱光了进行检查,东北三月的天气依然很冷,房间供暖不足所以冻得她直打哆唆。
  “三……天了。”丽丽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除了因为冷,还因为这样在外人面前赤裸裸的暴露自己让她本能的产生羞愧,尤其那些人看到她身上密密麻麻骇人的冯式纹身已经面露厌恶表情了。
  “真麻烦,都化脓了,晚点我上号子里给你处理一下吧。”然后大夫又问了她其他情况,有没有什么家族遗传病史?性病及其他传染病之类的。丽丽一概回答没有。由于她进来的原因是寻衅滋事流氓斗殴外加非法持有枪械,属于刑事案,所以那人也没过多纠缠,事后丽丽才知道,看守所对身上有伤病的犯人非常头痛,主要是不好管理,不但干不了活儿还要耗费有限的资源对其进行照顾,而且也怕那些有脏病的职业*妇女或有其他传染病人在监房里交叉感染。而且有个奇怪的现象,看守所里女犯自残,装病,甚至自杀的比例要比男犯高,那些外表柔弱的女子有时为了某种原因会毫不犹豫的咬玻璃、吞食铁钉汤匙之类,表现得比男人更有血性,尤其那些想孩子的长期刑犯。所以体检和之前的讯问就变得很重要了,除了身体情况,精神状态也要同时摸摸底。
  检查完毕后,丽丽被允许穿上自己的内衣和衬衣,时髦漂亮的外套和牛仔裤和名牌运动鞋外加其他个人物品都被收了起来,发了她两套灰不拉几的棉布监服和一双劳保解放鞋,还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市公安局看守所管理条例》,
  “这本小册子,你要在三天内熟练背出来,要不然就会扣你的分,以后啥事儿你就照着这上面规定的来吧,违反规定的轻则处分关紧闭,重的要加刑。”丽丽也不明白扣的是什么分,只是随声答应着。值班管教交代完毕就领着她往牢房走去。
  由于案件刚进入刑事侦察阶段,只是由检察院签发的刑事拘留令,离庭审和最后判决还早,所以丽丽被带到了专门关押未决犯的过度监房。时值中午午休,号子里所有的犯人都在,房间不大,人倒挤了不少,都是那种挨在一起的上下铺。众犯或坐或立,冷漠的看着新来的丽丽。丽丽也以同样冷漠的眼光回望着,然后迅速观察了一下日后她要呆的地方。到底是女监,房间比想象的要干净整洁,房间里竟然还有个小厕所,这让她安心不少,以前她听说过许多关于号子里的故事,知道市看(守所)要比分局的条件好多了也正规许多,别人告诉她分局看守所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马桶,新来的会被欺负睡在马桶附近,并常为此大打出手。丽丽还听说女所一般不象男所那样一进去肯定要挨顿暴打,总的来说女所都比较好相处,当然打架和欺负新人的事也会有,但也比男所里那种谁关系硬或谁的拳头更硬谁就可以在里面过得舒服的情况要好得多。
  管教把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叫了过来,估计是这号里的牢头,叮嘱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全中国的监狱其实都差不多,都是用犯人来管理犯人,而且因地制宜、效果显著,这就象伪军和还乡团远比正规军要凶残有办法的多一样,监狱里的牢头负责监内的日常一切,权利很大,主要由有关系需要照顾的犯人或资格比较老本身比较厉害能镇得住别人的人来担当。监狱里也是等级森严,讲究江湖地位,和外面的社会一样,自有其独特的规律和自成一家的规矩。
  “你叫啥名?因为啥进来的?”那女人长得慈眉善目一副良家妇女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也很友善,
  “我叫马丽,进来是因为打架。”丽丽回答道,紧张的情绪并未因此而放松,按以往别人向她灌输的理论,进到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来,只有强者才可以生存得好,所以一开始必须要竖立威信,哪怕为此受些苦都不在话下。这一路上丽丽都在心里琢磨着如何树立自己的威信,真的进来了还是有点发懵。
  “以后大家就一个号子里呆了,叫我张姐吧,有啥事和我说一声。”
  “嗯。”丽丽点头答应道,那颗戒备绷紧的心也有点放松下来。
  “你年轻,腿脚好,住12床上铺吧,好吗?”张姐半商量的语气很是轻柔,倒让丽丽无法拒绝,以前别人告诉她的,在号子里床铺的位置代表人的地位,有时候牢头的代号就是一床,但第一次进来偏偏遇上这么个好态度的牢头,丽丽向来吃软不吃硬,虽然不知道住12床上铺会对自己以后在号里的生活有何影响,但也没说什么抱着行李就往12床走。不过当她踩着下闯蹬往上送行李时,睡下床的一个样子刁蛮的女人满脸不高兴很不客气的说了句,
  “哎,我说,你睡上面老实点啊,晚上睡觉别整出动静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丽丽立刻跳下来,一巴掌打了过去,那女人大概也没想到丽丽刚来就这么蛮横,说动手就动手,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了想反抗时已经丽丽揪住了头发。
  “草你妈的,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丽丽狠声说道,抬腿又是一脚,那女人鬼叫着喊着打人啦打人啦。
  可能这女人人缘不太好,所以其他人大部分都冷冷的看着而无动于衷,只有几个似乎在跃跃欲试的想上手,但也都望着张姐,似乎在等牢头发话。
  “不服就过来!想欺负我?没门!”丽丽很嚣张的冲着众人喊道,毕竟是刚经过枪林弹雨大规模斗殴洗礼过的,心里面那股狠劲还没完全消退,再加上以往别人灌输给她的监狱生存教育法则印象太深,本来就刺猥一样张紧着神经准备进来先来个下马威,这下正好有了发作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你个贱货,没事找事儿,以后你睡上铺!整出一点动静来我就一天打你一遍!”丽丽说着又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女人踹了一脚。那女人鼻子破了流了血,捂着脸躲到张姐的身后,急急的冲张姐喊冤,“张姐你看那,她打我……”
  马丽满不在乎的不脱鞋踩着下床把已经放上去的行李又搬下来,把下床的被褥干脆扔到地上,然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的站在那里,示威式的看着张姐和其他人。
  “张姐你看她呀!你要不管我就喊管教了啊!”那女人还在那里急急歪歪的叫着。
  “看啥看啊?谁叫你没事儿说风凉话了,活该!”脸上阴晴变幻了好几次的张姐还是发话了,不过却是训了那个被打的女人,然后又对丽丽说了一句,“小马,给大姐个面子,知道你在外面是道上混的,不过进来这里,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啥事儿有个商量,要被管教知道你自己受苦,我们大家都得被扣分跟着一起难受。行不?”
  “行,既然张姐你这么说,我给你面子。”丽丽骨子里还是个很仗义的女孩,见对方有理有节的和她说话,自然不好意思再耍横了,见好就收。
  张姐没要求丽丽回到原来的上铺上去,而是把挨打的人调到了别的铺,把原来那铺的人换到丽丽上铺去。被换的那人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没说啥的乖乖换了。
  事后丽丽才知道,张姐本来是个国企财务处长,有很好的家世和工作,只是因为和单位领导合伙贪污并挪用公款东窗事发才被关进来,完全是因为家里托关系才在这里当了牢头,属于德高望重、温柔大姐型的,所以那天如此表现也就不奇怪了。
  到了下午,大家又都出去干活,丽丽由于身上有伤破例不用去,所里的大夫还专门来帮她上了药处理了一下,给她留了些青霉素和一张休息一星期的病假批条。
  当监房只剩下丽丽一个人的时候,望着空徒的四壁、狭小的铁窗,和眼前所有的陌生,马丽身上的坚强蛮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沮丧和恐惧。仅仅几天她就从温暖甜蜜的爱人怀抱里沦落到这里成为一个前途暗淡的阶下囚,她怕得要死!害怕现在害怕未来害怕这里的一切,几天前的幸福生活还历历在目,想不到这么快就成昨日黄花,冰火两重天了。
  以后会怎样呢?她在心里只问了自己一句,就不敢去想了,因为这问题已经超越了她有限的想象力,一切都那么的不确定和不容乐观。
  我的好男人我亲爱的刚,你在哪里啊?你可知道你的姐你的丽丽正为了你而受苦受难?她在牵挂着你想念着你!她是多么的需要你啊!
  丽丽在灵魂的最深处呐喊着,试图用对恋人的爱来麻醉自己疼痛的伤口,身体和心灵上的。但她发现之前心中的那份为爱牺牲的狂热正在一点点的消退,她逐渐陷入了另一种无奈悲伤的情绪里。
  好在这种胡思乱想只持续了一会儿,她终于因为这几天的疲惫不堪而睡着了,睡得那么香甜!嘴角边还挂着孩子式的微笑,象美丽安详的天鹅。
  可惜天鹅的翅膀已被生生折断,陷落在荒芜的泥沼里再也无法飞起来了!
  第三十八章
  每次推开市图书馆那扇因年代悠久而滞涩沉重的大门,骆蔚都有些虔诚的期待,就仿佛开启的不是一扇普通的门,而是一座神圣充满魔力的殿堂,尽管她脸上的表情依然那么沉静呆板,却也掩饰不住某种熠熠生辉的神采。对于身边的人来说,骆蔚的确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女孩,可并不说明她就一定是个乏味枯燥的人,事实上,她也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而且这世界会因为她的专注、她的沉静变得异乎寻常的充实精彩。安静、肃穆、浸染浓郁油墨香气的图书馆就是她的世界,这里有冷峻的狄更斯、悲愤的哈代、顽强的海明威,幽默的马克·吐温、忧郁的夏洛蒂·勃朗特……各种各样伟大的人陪伴,所以她并不象其他人想象的那样孤寂;相反,她看到了人世间所有的真善美,看到了智慧与理想的光芒,更可以看到上下五千年,纵横数万里的整个世界。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骆蔚就习惯于在空闲或放假期间来图书馆,当时只是因为妈妈在这里工作,不放心把她自己留在家里,没想到,这样一个权宜之计竟为她开启了另一个完美世界的大门。从此,骆蔚沉浸其中乐此不疲,即使妈妈工作调动去了别的单位她也没再追随妈妈坚定的脚步,而是选择留了下来,她早就在这里找到了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悲欢离合她所有的精彩!这里也是唯一一个被妈妈允许可以单独前往的地方,一个绝对安全的净土,尽管其中从不乏惊险离奇,曲折迭荡。
  和往常一样,骆蔚推开门后,微笑着冲传达室里的阿姨点头示意,然后调匀呼吸放轻脚步,无声无息的穿越那条长长的寂静得有些可怕的黑暗走廊,似乎任何莽撞的声响都是某种不敬的打扰;进入阅览室她也保持着这样一种近乎隐形的静默,除非必要,否则一切都会是以眼神来交流,无需任何多余的语言。骆蔚觉得不止是她,似乎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立刻收起喧嚣,象悬浮在半空中的一缕轻烟般的飘来掠去,迎来送往都看不出一点痕迹。
  骆蔚从书包里拿出外借的几本书,一边办着还书手续一边和柜台后那些熟悉的面孔打着招呼,
  “骆骆来啦……”
  “李阿姨好。”
  “你妈最近还好吧?总不见她过来瞧瞧我们,还想跟她学织毛衣呢。”
  “她挺好的,我妈说了,有什么活儿可以直接给我带回去,她帮您织好就行啦。”
  都是妈妈过去的同事所以见了她总是格外的客气,还经常问起妈妈和家里的情况,每次她都微笑作答,象小时候一样的斯文乖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