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冷夏      更新:2021-02-27 00:06      字数:5205
  “不知道,忠哥答应帮忙。”
  张伟权衡了一下,辫子和扁头只要办成死缓,那就还有希望。死缓弄好了可以改无期,无期可以慢慢变成有期徒刑,然后争取减刑。尤其是辫子,这么多年和自己出生入死,张伟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扔下辫子不管。
  但现在B市正在打黑的风头上,不怕花钱,就怕花钱都花不上。
  “陈宇,你想法子把线都收起来,这半年咱们不混了,只要能把辫子和扁头办成减刑,什么事都能东山再起。”
  “张哥,我说句话,但你别生气。”
  “你说。”
  “张哥,咱们都是生死的兄弟,我跟你混的时间也不短了,跟辫子也是弟兄,说老实话,这次辫子可能救不出来了。B市咱俩是不能呆了,我总觉得心里发慌。”
  张伟沉默了,他知道陈宇说得对,但他却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扔下辫子不管。
  “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不过辫子是我兄弟啊。”
  陈宇只好不再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张伟侧面打听了一下,辫子和扁头态度很强硬,拒不交待犯罪事实。法院打算过几天公开审理。一旦到了公开审理,但一切都晚了。但忠哥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张伟开始着急了。
  “张哥,要不换条路子走。”
  “行吧,我想想看。”
  结果误打误撞,陈宇找到了现在民政局的江局长。他的女婿就是现在检察院的一把手。江局长年龄快到杠了,这几年虽说眼看着就要靠边站了,但他还是很有能量。他以前是区组织部升上来的,和现在B市各个要害机关头头脑脑的都很熟。
  陈宇认识江局长很偶然,还是四五年前的时候,那时B市发行福利彩票,一起舞弊案把江局长牵扯了进去。
  当时福利彩票是刮的那种,刮开了里面是什么图案,就能领到对应的奖品。彩票的印刷肯定是高度机密的,发行的时候由武警荷枪实弹运到民政部,然后再分发到各个销售点。一般来说,彩票很难作弊,因为刮卡的彩票是单独由另外一个工厂印刷的,最后再彻底搞混。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很快彩票销售人员就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彩票是上四色大印刷机印的,图案很精美,上面还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等口号。一般印刷工艺都是一印一整批,然后切割成一张一张的小彩票,最后分成小包装。
  而里面有奖的彩票,印刷时受到了严格的监督。有奖的彩票会分别插进分好包装的无奖彩票中。窍门就出在这个地方。
  熟悉印刷技术的人,都知道铜版纸和铜版纸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所有的彩票,是印刷厂拿切割机切出来的。所以把彩票摞一起的时候,成批切割的无奖的彩票,侧面的铜版纸纹路很整齐。而有奖的彩票,因为和无奖的彩票不是同一批切割的,尽管使用了同样的铜版纸,但因为印刷时的湿度、温度等等原因,肯定和无奖的不一样。每个小盒里面后来打乱插进去的有奖的彩票,如果拿强光照射,从侧面仔细辨认,完全有可能辨认出来。
  而彩票代理机构的工作人员就是钻这个空子,他们把有奖的彩票小心的挑出来,然后卖出去。也就是说,这些彩票肯定有奖,但就是不知道多大的奖。买的人也全凭运气。但这比从大批彩票中大海捞针般地买,要划算的多。这样的票有个很特定的称谓,叫花票。当时道上的混混也有干这个的,就是买花票,然后领奖,再把奖品卖掉。
  花票分为好几种,有瘦票,就是卖你一百张票,肯定都是有奖的,至于中的是自行车,还是电饭锅,还是电视机,只能靠运气了。
  还有一种叫五花票,就像五花肉一样,有瘦肉,也有肥肉。比如卖一百张票,可以明确说,其中有五十张肯定有奖,另外五十张,肯定没奖。这有点搭着卖的味道
  瘦票靠关系才能卖掉,一般瘦票是票面金额的二十到五十倍,如果票面金额是两块钱,那每张就是四千。但如果仔细核算,买瘦票绝对是暴利,因为随便几个奖品,很可能都不止四千块。
  五花票比较常见,一般是票面金额的十五到三十倍,但也存在着高额的利润。所以仍然有混混买。如果这些票当中,能抽到轿车这样的大奖,那就发了。
  卖花票的利润这么高,肯定代理销售机构有人愿意干。而作为上级主管部门的民政局,也会分到高额利润,自然睁只眼闭只眼了。花票的利润都是私人拿了,干上几次,就成了百万富翁。
  但就是愚弄了老百姓,买彩票的老百姓梦想一夜暴富,结果被人涮了。
  也有偶然漏网的有奖的票到了销售点,卖了出去。结果事情就出在这个环节上。
  那年有个外地过来打工的小伙子,他在一家写字楼当保安,收入很微薄。那天也是闲得没事干,到马路对面彩票销售点买了张彩票。小伙子刮开彩票的时候,差点激动地晕过去。
  他中了大奖,一辆宝马车。小伙子太幸运了。
  他连夜回到老家,喊了几个小时候的伙伴一起进城领奖。他不敢一个人领,怕路上被人打劫了。
  “四虎,拿着钱之后,借我两万块吧,我还欠着乡里的提留款呢。”一个伙伴说,他们很羡慕,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倒头来,没准还得赔本。
  盖房的身无片瓦,种地的吃不饱肚子,缫丝女工穿不起丝绸,大学生付出了天价学费毕业之后失业,这个世界怎么了?
  等到他们去领奖的时候,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彩票销售机构的工作人员说,彩票是假的。
  小伙子差点瘫在地上,眼看着到手的宝马,让别人牵走了。
  工作人员把彩票换给了小伙子,小伙子一看,不对劲,彩票被调包了,因为他偷偷记下了彩票的号码。每张彩票都有一个独有号码,决不会重复,而这张号码不对。
  有理没处说,小伙子站到高楼顶上,他要跳楼,以洗刷自己的清白。很快惊动了各大媒体,进城民工跳楼,真是个好新闻点。B市的记者争相报道此事。就此,彩票舞弊案被揪了出来。最后还是彩票的印刷机构鉴定了出来,小伙子没有撒谎,因为大奖的那几张,都登记了号段,而这个号段小伙子不可能知道。
  这个案子牵扯很大,一口气挖出了彩票销售机构内部的蛀虫,其中主管彩票工作的民政局一个处长,列为重要嫌疑,被警方秘密调查。
  但这条线索很快就断了,处长离奇死亡。此案不了了之,幕后的江局长等人安然无恙。
  B市的妓者们很快也开始了对小伙子的质疑,什么农民工素质低,妄图一夜暴富等等论调被妓者炮制出来。各大媒体开始了对进城务工民工的指责。
  这里补充一下,民工这个词汇的来历。在近代史上,成文的民工一词,多集中出现在抗战期间。当时为了打破封锁,中国政府征调了很多民夫,又称为民工,来修建机场、公路、军事设施等等。民工一词当年何其光荣,也正是无数民工,为最终赢得抗战胜利作出了卓越贡献。
  但时至今日,民工一词成了一句骂人的话,成了一个贬义词。甚至农民都成了一个讽刺语。
  没有农民,没有民工,你们吃什么,喝什么,剥削谁去?践踏谁去?欺凌谁去?
  民心不可欺,民心不可戏,这个道理恐怕连流氓都知道。可还是每年会有很多人大代表在大谈限制民工,限制外地户口。
  看来有些人的智商当流氓都够呛。
  总之,民政局在震荡之后,继续紧密团结在以江局长为核心的局领导班子周围,该舞弊继续舞弊,该捞继续捞,一切恢复了正常状态。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陈宇。是陈宇暗杀了那个处长,及时将线索切断。陈宇这么做是为了他的大妹妹,那年他的大妹妹刚刚大学毕业,因为是学中文的,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陈宇帮了江局长这个大忙,他的大妹妹也进了民政局工作,真正地成了国家的主人。
  看着自己的妹妹成了人上人,陈宇觉得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事隔多年之后,陈宇想到了江局长。他把当年的事情对张伟说了一遍,张伟也觉得可以碰碰运气。
  “你真厉害,这事我一直都不知道。”张伟说。
  “哈哈,没法子,这事当时是我偷偷干的。”
  “不管怎么说,你也算为民除害了,哈哈。”
  两个人想了一下,关键是要让江局长知道,他的事情还有人惦记着呢。如果江局长不帮忙,那就整的他身败名裂。
  “不过问题就是,你真要把江局长的底子揭了,你妹妹也混不下去了。”
  “顾不上那么多,先救兄弟要紧。”
  陈宇准备了一份详细的记录,把当年的事情写了下来,然后存在了自己的电子邮箱里面。这份记录里面包括了他当年的作案经过,以及江局长怎么找到他的,怎么要他帮忙的。
  准备好了这些,陈宇在街上办了一张新电话卡,买了新手机。
  “江局长,我是陈宇,还记得我吗?”
  江局长怎么也想不到事隔这么多年,陈宇又找到了他。江局长在电话里面很平淡,但内心却充满了恐惧。当年的案子如果被揪了出来,那么自己肯定晚节不保。
  “陈宇,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哈哈,那你就别管了。说点正事,江局长,我想请你吃顿饭。”
  “电话里面说事,我不想见你。”
  “那没关系,你想想清楚,不见我会有什么后果。”说完后,陈宇就挂断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电话响了,看来电显示是江局长的号码。
  “你说吧,在哪见面?”
  当天晚上,江局长开车到了郊区的一个农家采摘饭庄见的陈宇。
  “江局长辛苦了。”陈宇面带微笑在门口迎接。
  “怎么约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
  “哈哈,这儿多好啊,城里空气不好,再说呢,城里的饭菜也没这儿香。”
  农家饭很快端了上来,味道很可口,都是地道的蔬菜、鸡鸭。现在很多人到中年的人都有同感,那就是这几年的蔬菜、肉类都没有小时候好吃了。茄子没有了茄子味,黄瓜没有黄瓜味,大棚菜吃倒了胃口。
  尽管饭菜可口,但江局长却像在吃毒药一样,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陈宇拿捏着气氛,他在寻找机会,这个时候就是比谁能沉得住气。
  “说正事,大家都心里有数。”
  陈宇放下鸡腿,他心里暗自笑,看来江局长沉不住气了。
  “江局长,来来,给你满上,这是福根。”陈宇把江局长的杯子倒满了啤酒,看着陈宇的从容,江局长如坐针毡。
  “江局长,有个事情你得帮忙,我有两个兄弟,在你女婿手上。”
  “他的事情我管不了。”
  “呵呵,江局长,大家都是场面人,我无所谓,我是个流氓。你就不一样了,你是领导干部,要面子。”陈宇的话击中了江局长,他端杯子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很清楚,陈宇绝对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这样吧,我去问问,你要给我时间。但放出来肯定不可能了。”
  “这我知道,只要办成死缓或者无期就行,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吃了一半江局长提前走了,一路上他感觉自己脚在发软。
  第二天一早,他就开车去了检察院。
  “江局长来啦。”楼道里面人纷纷打招呼,一把手的老丈人来了,大家都很客气。但江局长充耳不闻,脸色铁青。
  “爸爸,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