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换裁判      更新:2021-02-26 22:33      字数:4742
  冒险。
  於是第二天上午,孟南玉悄悄跑出去。他骨头长好了,也不怕车马颠簸,一路马车过去。到了知州府上,竟然被告知知州大人不在。门子并不认识他,也没说齐旭元去了什麽地方。
  孟南玉郁闷回去,不知为什麽,他一路上总觉心悸。他叮嘱车夫快一些,恨不得马上回去见到齐竹音,用以缓解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
  回到县衙,齐竹音却不在房中。孟南玉有些慌张,在院子里四处寻找。县衙後面的住房里没什麽人,前院是办公之处,倒是有些衙役杂人。孟南玉询问得知齐竹音一早出去就没有回来,不由皱眉。
  “那他早上出去哪里了?”孟南玉问道。一名衙役笑道:“巧了,早上也有人来问,应该是去南城荒地了。”
  孟南玉眼皮一跳:“有人来问过?”
  他说著话,眼光顺便在屋内一扫,见到一边有一眼生之人。这大厅本来是县衙开放之处,平时人出来进去的,倒也常见。但衙役回话时,那陌生人脸色分明有些变化。孟南玉这辅政王也不是白做的,马上走过去:“这位怎麽称呼,来县衙有何事情?”
  “公子……”那陌生人只开口说了两个字,孟南玉忽然脑中“嗡”一声,一把抓住那人:“是你!”
  那陌生人脸色变了下:“大胆!放开!”
  这人孟南玉没见过,声音却是听到过的,正是那天踏马踩他那马车车前两人之一!
  齐平那天虽然“处理”过孟南玉,但当时孟南玉已经满脸血污头发散乱,他根本没注意他相貌,自然也不知道孟南玉抓住他做什麽。不过他这时候算是放风的,心里有几分发虚,也就不自觉露出威风来。
  孟南玉忽然明白过来:“是齐旭元!马车里的人是齐旭元!”
  他忽然一身冷汗,他听过齐旭元的声音,只是并不太熟悉,被撞的那天没有把马车里的人和这位知州联系起来。现在他脑子里全是音儿昨天和齐旭元之间发生了什麽事,自然就直接联想了出来。
  “给我把他抓起来!”孟南玉大喊道,“孟林孟频,你们去通知所有家将,立刻去南城荒地!”
  说完他立刻转身,飞快窜上马车,向著县城南边杀去。
  =
  狗血恶俗飞……
  状元书僮 十3
  南城有大片荒地,由於地力太差,并没什麽人打这些地的主意,也就一直荒废著。地里树木杂草长得乱七八糟,孟南玉匆忙间完全找不到人影。他下了马车,在荒地里几乎算不上路的小径中乱找,隐约听到有人声,连忙顺著声音走过去。
  转过几个弯,几乎没人的杂草矮了一些,能看到前方有几棵树,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孟南玉加快脚步,忽然听到一句比较清晰的话:“你真的不肯发誓?不管怎麽说,你也是我儿子,只要你答应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我只要暗中照拂,你自然是官运亨通。”
  这是齐旭元的声音,孟南玉听到此处微微一怔,随即听到齐竹音清晰声音:“我齐竹音从来就没有父亲,有什麽誓可发?”
  齐旭元笑了几声:“其实就是你发誓,我也不会相信的。你这麽恨我,得了机会,一定不会稍微松手的……偏生王爷现在就在你辖区,万一得到风声,我这官恐怕也就做到头了。所以……”他顿了一下,声音转厉,“齐安,动手!”
  孟南玉这时候走得近了,眼前一幕让他几乎吓得没了呼吸:齐竹音被绑在一棵树上,旁边站著两人,齐旭元正对著他说话,而一边的齐安手中刀已出鞘,刀刃闪著光。听齐旭元下令,他微迟疑了下,举起刀就向齐竹音砍去。
  “住手!”孟南玉吓得魂都飞了,大喝一声。齐安对著自家主子的亲生儿子下手,本来就有点心虚──虽说是齐旭元自己下的令,但是日後如果他觉得後悔可惜,自己这侩子手肯定也逃不了埋怨──听这麽一声喊,手一松,刀竟然落了地。齐旭元愤怒瞪他一眼:“没用的家夥,把来人杀了!”说完竟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刺向齐竹音。
  孟南玉的武功算是不错,而为了保命,轻功更好。他拼了命地跑过来,手中匕首胡乱去挡,身体已经扑在齐竹音身上。他那匕首是宝刃,齐旭元手中软剑与之相触,声息全无地被削断。他变招很快,立刻将剑横推出去,砍在孟南玉後背。而这时候齐安也捡起地上的刀,高举起劈过来,被半截软剑挡了下,劈在孟南玉肩头。
  孟南玉只觉身後剧痛,整个後背变得火热,能感觉到大量血液流下来。他无暇顾忌这些,手中匕首划过,划开绑著齐竹音的绳子:“音儿,你快跑!外面有人接应的……”
  齐安见这一刀没砍死他,把刀从他肩头拔出来,想要再砍一下。孟南玉肩头大量鲜血涌出,溅了齐竹音满脸。齐竹音伸手抱住孟南玉,想要把他翻到自己身後。孟南玉已经成了个血人,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却死死站著不动,张开手臂,把齐竹音整个身体都保护住。
  眼看齐安的刀要劈下来,齐竹音高喊:“你不怕抄家灭族吗?他是津王爷!”
  他声音都变了调,高得刺耳。齐安一傻,刀停在半空:“津王爷?”
  齐旭元也吓得傻了,一时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後停留在“杀人灭口”四个字上。
  孟南玉只觉神智渐渐模糊,他勉强撑起精神,转过头来,声音微弱:“齐平已经被抓,本王家将跟在後面……放过音儿,本王给你一个痛快,不追究你家人。”
  明明不停在流血,齐竹音却感觉到怀里身体越来越沈,沈到他似乎抱不动。他手臂环著孟南玉身体,只觉满手黏黏的血,也不知对方流了多少。他哑著声音:“谁要他放过,齐旭元,你杀了他,就连我一起杀死好了!”
  孟南玉转回头,呆呆看著他,努力抬起手来,脸上露出一个笑,手抚上他脸颊:“音儿,不要哭……”
  他努力去抹齐竹音脸上泪水,却是越抹越多。他眼前开始发黑,即使瞪大眼睛,齐竹音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他声音很低很低,带著恳求:“音儿,在死之前,你吻我一下,好不好?”
  眼皮越来越重,孟南玉几乎撑不住,身体也不停向下掉。在失去意识之前,唇上传来凉凉的软软的感觉。是他的音儿的唇,孟南玉唇角扬起,觉得幸福无比。
  孟南玉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他好像看到很小的自己,初初见到他的音儿。
  他跑过去,没有推倒人或者拽他头发,只是抱住他的腰,抬起头很坚定地说:“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然後是在蒙学,音儿被人欺负,他愤怒打回去:“他是我保护的人,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我读书他当然也可以读书。”
  他的音儿和那袁岱相交的时候,他满脸醋意抱著回来的音儿:“你交朋友我当然不反对,但是不许你因此忽略我,更不可以跟他太亲密,不然我会吃醋的。”
  音儿为家丁求情,他为难片刻,忽地一笑:“好啦,我就是吓吓他们,看你一脸不高兴。”
  父王找他和音儿,说起他成亲之事。他握住音儿的手,开口反对:“没有後人又怎样,大不了父王你再生一个,或者我去旁支过继几个。反正辅政王最重要的不是血统,而是能力。”
  可音儿还是消失了,他很著急,四处寻找,甚至跑去让太子帮忙发海捕文书。
  “他叫……他叫孟音……不对!”孟南玉猛地一震,“我已经把他的卖身契烧了,他、他叫……齐竹音!”
  似乎是答对了答案,他的音儿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对他笑著。他扑过去,紧紧抱住爱人,狠狠吻下去:“音儿,不许再离开我,否则……我就把你抓起来扒光了打。”
  说著手伸向他後面,像是打又像是摸地吃了点豆腐,笑得满足。
  他抱著齐竹音,觉得一切争执一切不快都消失了……等等,争执?
  怀里的人蓦地消失,转眼却是琼林宴上,他见到了改头换面的音儿。他一下子扑过去:“音儿,我终於找到你了。”然後就是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解释这几年他有多想念他,有多後悔。
  或者是在柴房,他把倒在地上的人抱在怀里,心疼无比,拼命向音儿承认错误,还给了自己好几巴掌。音儿最终有些心疼,握住他的手:“最後一次机会,以後不许这麽对我。”他忙不迭答应。
  无论如何,他的音儿回到了他怀里。
  孟南玉满足地抱著情人,忽然身上一阵剧痛,怀里身体突地消失。他不停大喊,不停寻找,怎麽也找不到音儿。
  “他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他听到这声音,声音很熟,他马上信了,抽出怀里匕首:“那我就去黄泉找他……不管他在什麽地方,我都要跟著他。”
  他一匕首插进心头,却见说话的人转过身来,清秀脸上全是泪水,正是他的音儿。他大惊,忽然微微笑了:“音儿,你不是恨我麽,你看现在我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不要哭,恩?”
  唇忽然被覆上,是音儿的唇,凉凉的很舒服。他心满意足地反吻上去,感觉幸福得很。
  对方却忽然离开,他心头一乱,就要再吻上去。脸上被轻轻拍了一下:“都快喘不过气了,你还不规矩。”
  孟南玉脑中马上浮现音儿被他吻得几乎窒息那一幕,心下大惊,睁开眼睛,正和满脸通红的齐竹音视线相对,两人都愣了。
  只是片刻,齐竹音马上高声喊道:“王爷醒过来了。”
  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纷纷冒出,又是把脉又是喂水,搞得孟南玉甚是烦躁。他活动了下,发现自己一直在握著齐竹音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些。见齐竹音一脸疲倦,不由轻声道:“音儿,上来睡会儿,恩?”
  齐竹音脸上微微一红,反而往後退了退,却没有抽回手。孟南玉知道他是害羞,扫了一圈:“你们都给我下去。”
  他声音虚弱,气势依然很强。太医们检查完,觉得他没什麽问题,就纷纷退下了。孟南玉试图伸手抱齐竹音,他右肩有刀伤,只稍微动弹就疼痛无比。齐竹音连忙按住他,自己爬上来。孟南玉抱住他:“我昏迷几天了?”
  “两天半。”齐竹音回答道。孟南玉看著他,想他应该有两天多都没有睡,异常心疼地抱住人:“其他事情回头再说,先睡一觉,恩?”
  齐竹音看著他,微微点头:“恩。”
  状元书僮 十4
  在齐竹音熟睡的时候,孟南玉偷偷叫来手下,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孟南玉从来都不知道齐竹音的身世,管家也依稀记得他是卖身葬母,却不知道他的生父,原来是齐旭元。
  故事很简单,齐竹音的母亲是名歌妓,与齐旭元相恋,赎身跟了他,被齐旭元安顿在他处。後来齐旭元上京赶考,齐竹音母亲带著他偷偷搬进齐家村,等著爱人高中回来,禀告父母娶了她──至少,齐旭元是这麽许诺的。
  结果自然也很常见,探花郎被权贵招为婿,一路高升。至於往日什麽誓言什麽承诺,自然早是不记得的了。只是他当初衣锦还乡时还不曾上任,不够心狠手辣,只是说了些狠话把齐竹音母子赶走。後来他做官日久,方知这种事多容易成为把柄,也了解自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乃至岳丈一家有多持身严正。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不要说御史台马上会参死他,就是自家後院,恐怕也不会袒护他。
  齐旭元这时候再想杀人灭口,却已经晚了。幸好这一对母子也没有再出现过,他想也许她会找人嫁了,或者孤儿寡母的早饿死街头,倒也渐渐放下心。这些年官升得很是顺利,这一任知州任了,就应该再升一步,执掌一方了。
  这时候齐竹音来到曹县,齐旭元也是被打过招呼的,只知道这县令是朝中有背景的新任状元,不用理会。但他怎麽看齐竹音的名字怎麽别扭,心中总觉不安,於是亲自过来想见见他。没想到那日齐竹音不在,倒是撞到了孟南玉。
  “恩,後来他让我过去述职,我刚做县令的时候神智还不清楚,一直都不知道这位知州大人名讳。直到那天见了面,才知道就是他。”讲著经过的时候,齐竹音也睡醒了,开口插话,“他应该也看出来了,想想不安心,干脆第二天偷偷摸摸跑过来杀我,结果你正好赶过来,受了这无妄之灾。”
  “什麽叫无妄之灾,只要你能活下来,别说挨上两下,就算把我这条小命拿去,我也是愿意的。”孟南玉认真道。齐竹音伸手掩住他的嘴:“胡说些什麽,你还嫌伤得不重麽,太医几度都说你可能不行了……”
  他眼睛微红,似乎是心有余悸,也不知道这两天里流过多少眼泪。孟南玉努力挪动身体,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我才不会死,死了的话,还怎麽陪你一辈子?”
  他说完,很紧张地看著齐竹音,见对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