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1-02-26 22:16      字数:4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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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同事们不喜欢与他见面,他便向他们宣战(这是他自己说的),打定主意不辞职。这下可激怒了皇帝,皇帝希望他辞职,现在两个人相持着,看谁更有持久力。他们俩都觉得这样相持下去不是办法,但是谁都不愿担负决裂的罪名。皇帝不敢免俾斯麦的职,而俾斯麦不到踢他出去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会自愿辞职。这两个人如同反目成仇的夫妻,一个要离异,一个怕离异,谁也不肯轻易地做出选择。
  俾斯麦既不装模作样,也不多揽权。他同以往一样:要打架!他十分清楚这次他绝不可能打胜,他所期望的只是在事实上打败他的对头。他满肚子都是愤恨与妒忌,顶小的权利他都要争。次长没经他签字就把开会的通告发出去,他大发雷霆;他很留心察看自己的仇敌们所走的曲折路径,其实并无阴谋的地方,他也疑心重重,他以为维多利亚是奥斯比德的主谋,“奥斯比德是手枪,装子弹的是更有才华的维多利亚,而使用这把手枪的是皇帝。”同时他也开始委屈求全,这是他以前从未做过的。他找到维多利亚,对她大发牢骚,说他自己不合时宜了。等她问他怎样才能帮助他时,他叹息着说:“我不要别的,只要一点怜恤。”倘若当时的历史只留传下来这一句话,从这句话里,我们可以看出,俾斯麦还是担心被打破饭碗的。
  此时,这个老牛似的实干家还能够安详地冥想全局。二月里,他叫人把他的恤俸草案弄好了,他把真实情形告诉了各位大使,把这次争吵归咎于宫廷与皇帝——他仍企图赢得威廉二世的信任。烟斯麦曾对萨克森大使说:“皇帝随便问一个轻骑军官,社会问题应该怎样解决,并接受了他的见解二…皇帝浑身上下都在发痒,他想得到众人大声喝彩来维护他,但是有钱的阶级并不爱戴他,因为他与劳工们要好。总有一天,连军队都不能相信他,到那时德意志就完蛋啦!”在拿不定主意的几个星期里,这位政治魔术师就是这样摇摆于伟大与渺小之间。
  选举解决了这件事。当军队奉君命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人们面前时,他们一队一队的选民不声不响地去投了他们的票。他们受了十年压制,如今要进行报复。李卜克内西的新近预言果然言中了:“十一年后你得到了什么?……在巴黎会议上,人人都承认德意志的社会民主党是世界上最强的,也是组织最有力的……他要勒死我们,反使我们变得更强……德意志没有工人会变作什么样?一个新观念来到世界上意味着一场新的革命……谁若与这个时代的精神相冲突,必祸及自身!”
  如今社会民主党的人数已是从前的三倍,社会民主党的票数从一百五十万增加至七百万,反对俾斯麦的票数有四百五十万,超过了赞成他的票数。
  俾斯麦本来有好多理由相信皇帝的谕旨导致了这次选举的失败,他坚信若没有皇帝的这几道谕旨,选举的结果必定会与三年前一样。他相信自己仍有重新奋斗的机会,他并未因此而气馁。他束起腰,操练起他的旧军械,因为他意识到他的国家正处在危难之机。他对皇帝说:“倘有最坏的事情发生,我必须召集各联邦君长,限制选举权。群众被罢工与选举的结果所激动,或许会引发叛乱。那时,最利于我们同社会民主党一决胜负……我们仍能获胜。我有足够的力量,再迟就不行了,千万不要投降!”
  这个老将所说的同样这番话在三十年前,就具有扭转时局的力量。这位少年君主与修斯麦一样,并非是人民的朋友,但他却不愿意动用武力。
  俾斯麦劝告威廉二世:“我们既然同他们的冲突不可避免,那么来得越早越好。你绝不能用改良政策来消灭社会民主党,将来总有一天,你会用枪来消灭他们的。”
  俾斯麦就是这样走向极端的。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很稳,所以又提出辞职。威廉二世一心想扩军八万,这是俾斯麦答应过并替他在帝国议会上争取过来的,所以他紧紧握住俾斯麦的手,演戏般地重复着俾斯麦说过的话:“不要投降!”
  在内阁会议上,俾斯麦像打了胜仗似的高兴得不得了。他宣称:“皇帝预备奋斗了,我仍在他左右!”阁臣们听见这句话,都看着他默不作声,内心却很着急。他高兴了,他决计不让他的同僚们见到皇帝。他要他们记得,以前有过阁今,当部长的阁臣们不许与皇帝直接通信。可惜这句话说得太迟了,他们早已商量好了:部长、近臣、陆军的领袖,无一不告诉皇帝选举失败都是俾斯麦的过错。威廉二世毫不迟疑地否认他所说的不投降的话,他在一个公宴上发表恐吓言论:“我将打倒阻挠我的一切力量!”布狄克的运气来了,在俾斯麦对皇帝说不满意于布狄克的话的当天晚上,皇帝就赏给布狄克黑鹰宝星。好几年前,俾斯麦曾得到过同样的宝星。悍斯麦听说布狄克得了这颗宝星,便引用了席勒《沃伦斯泰因之死》上的话说到:“奥塔维奥,你得法了!”
  现在神斯麦最想在帝国议会恢复他的大多数席位。古老的君权好像在他的脚下动摇,他环顾四周,要寻找一个新的更坚固的立足之地。
  四、君主震怒
  俾斯麦以为最后的办法是在帝国议会上赢得大多数,借此同皇帝和解。得到大多数的席位,他就能给皇帝扩军八万。他相信除了他再无别人能够办成此事。与他为敌的同僚们,不是曾想方设法使他与中央分离吗?在未选举之前几个月,不是有人与温德赫斯特阴谋陷害他吗?如果他先下手,会怎么样呢?仇敌与阴谋家都会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
  小个子温德赫斯特,在这十年第一次提出了这么多要求。从前他曾作过一次,但开价太高,如今俾斯麦急需他,他当然要开出高价。温德赫斯特要求取消反对耶稣军的法律中最不好的部分,又要求在初级公学增设基督教功课。磋商了许久,俾斯麦多次显露出了疲倦神色,并说他的身体不济了。其实温德赫斯特比任何人都清楚修斯麦滥用这句话已有三十年了。天主教会看到社会民主党壮大了,恐惧不已,温德赫斯特想利用这个“老妖道”来力挽狂澜。他力求修斯麦切勿辞职!他们俩你死我活争斗十多年了,事到如今,俾斯麦不得不告退,而温德赫斯特反而请求他不要下马。温德赫斯特辞别了俾斯麦,当天晚上,他对一个朋友说:“我离开了一个大人物的政治死榻。”
  这位大人物很想东山再起,便拉拢保守党。地主与男爵们聚集在一起,很快便弄明白了俾斯麦的最终意图。他们愤怒了,联手起来共同反对这个阶级的不肖子孙。第二天,他们告诉温德赫斯特,他们不愿同俾斯麦合作,他们想让皇帝知道他们的要求是什么,惟有答应这些条件,帝王的宝座才能稳定。同时,林堡斯图林伯爵去见布狄克,并听他指挥,以便使该党与政府合作。
  此时的俾斯麦众叛亲离,惟有他的老仇敌——中央党帮助他,因为他的专制,因为他的伟大而报复他。
  敢于下手的人们就是这样把这株大橡树斩秃了,现在无人用枪打断那枯树的尖顶,以骗取那个残忍的管林人的信任!
  这个管林人就是少年皇帝。有几天,他读过了所有报纸的评论,还和阁臣们、近臣们交谈。他感到自己惹怒了中央党,尤其是该党的党魁。他让人送信到宰相府,说要见宰相。不知什么原因,当天晚上,俾斯麦没有读到这封信。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俾斯麦被叫起来迎接君主。他事先毫无准备,皇帝问他是否曾拒绝过温德赫斯特。(其实皇帝已派警察严密监视宰相府好几个星期了)。
  俾斯麦对此大发雷霆:“皇帝对宰相如此加以限制,有失体统,我不能接受!”皇帝说:“君主命令你,你还不能接受吗!”
  “陛下,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接受!”俾斯麦曾见过三位君主,从未听过“命令”二字,无论从哪一位君主的口里说出来(在正式谕书里头,虽然还是照着老规矩用命令二字的)。在申豪森时代,俾斯麦是一位少年大使,第一位君主如果派他去维也纳办事,必须得加“清‘字,威廉一世与俾斯麦相处二十六年,即使是在最发怒的时刻,仍很克制说话的腔调。修斯麦一生建立了许多功业,他是一个爱发号施令的人,惟有对方能履行必要的条件,这个大人物才肯为他办事。整个建筑在这个难堪的问题面前坍塌了,现在两个贵族面面相对。顷刻间,俾斯麦失去了镇静,威廉早已预备好的胆子也飘到了九霄云外皇帝说他刚才的意思是”希望“,而不是”命令“。俾斯麦告诫皇帝,谁也不能真正明白皇帝的意图。
  少年皇帝感到恐怖,他不习惯这样一拳一拳地对打,不久,他镇静了。他说及减少增加陆军数目,以便同新议会商妥一个办去,他希望这个让步提议能让神斯麦发怒,因而提出辞职。不料俾斯麦这时候也镇静下来,他感觉这是个圈套,他声明若皇帝让他辞职,他愿意辞职。这两个人都想要对方负责。这场争权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皇帝说:“我没有阁臣们的任何口头报告,听说是你禁止他们的,若无你的允许,不许他们向我报告,你这样的训令,是根据早已废除了的法令。”
  神斯麦从容自若,他辩称是照1852年的命令而行动的,这条法令是必不可少的。
  皇帝想大权独揽,但条条路都被俾斯麦拦住了。他现在开始用当太子时的腔调问修斯麦,在重要的决定之先,宰相是否应该和他商量?悍斯麦很直率地告诉他不先同他商量,并说:“等到我来见陛下时,我必定已经决定了。”
  这是条没有尽头的海岸。没有可以泊船的地方!他那两只强硬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大权,一点都不肯让出!只要他一日当权,威廉每一日都是个影子君主!
  悍斯麦为报复这些日子的羞辱,决意对着对头心窝躲上一箭!但他自有高明之处,还得让君主下得来台。他的桌上放着一个公文包,他只要打开,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啦。他把话题转到皇帝与俄国沙皇相会一事上来,从包里取出一件公文,看了一眼说道:“原来有好多理由反对这样的行程,最近又有一个从伦敦来的报告,有几句不利于陛下的话,有人说是沙皇私下里说的话。”他带着一个善于演戏者的从容举动,举起这张公文。皇帝咬着嘴唇,不安地说:“请你读给我听!”
  这个政治魔术师假装恐怖得浑身发抖:“不能!我实在不敢读。”他拿在手上引诱他。皇帝也不甘示弱,从俾斯麦手中夺去公文。他读着,脸上变得又红又白,气得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在报告中威廉二世读到的第二句话是:“他是个愚人,他是个顽劣的小学生。”顿时,他觉得好像挨了顿鞭打。他当面受到这样羞辱,还能够伸出手给俾斯麦吗?他右手拿着盔甲,转身就走了,出门上了马车。他要去找他的朋友!俾斯麦的脚步声却在身后响起,他走到门口,鞠躬送别。
  五、被逐
  第二天,有两个老头在一间灯光灰暗的屋子里整理文犊。一个从盒子与公文包里取出封套来,一个读封面的文字,把封套一堆堆地摆好。这两个人,就是捍斯麦和布施。“我要写我的大事记,你得帮我。我要辞职,要把自己的信件立刻送走,倘若耽搁太久,就会被扣留。……不过是三天的事,也许要三个星期,但是我决计要走……现在惟一的问题就是怎样才能把我的公文平安运走,或者先送到你家里。只是怎样送呢?”
  “我可以把它们分作许多小包拿走,交与海恩。”
  ‘谁是海恩?“
  “他非常可靠。”
  “不然先送到申豪森那里,你再到那里取。把最要紧的抄出来收好,再听我的信……这都是我给威廉皇帝的信,这是挑特烈威廉的介绍信,去维也纳时,他给我的。你多大年纪啦!”
  ‘今年六十九。“
  “我在八十岁的时候,还能在乡下享福。”
  两天后,布施带来了抄好的信件。俾斯麦心有余悸地问:“倘若他们留心察看到你出出进进都带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