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节
作者:孤悟      更新:2021-02-26 22:08      字数:5171
  就不见了,只见灰尘滚滚!可是沃日歇克坐车走要神气得多,人们听上半个
  小时,伸出鼻子闻上半个小时。“啊,来了!”他们说。他们知道面包送来
  了,就到门口来接。一见到他们就说一声:你早!瞧,爷爷的大车已经驶进
  村子,舒利特卡咂咂嘴,沃日歇克在赶车座位上汪汪叫着,一下子——笃—
  —已经跳到让卡的背上,马背真棒,宽得像一张桌面,容得下四只沃日歇克,
  沃日歇克在马背上蹦跳一一从马轭跑到马尾巴,又从马尾巴跑到马轭那儿,
  一个劲地欢叫:“汪汪,汪汪,呜啦!孩子们,是我们来了,我和让卡、费
  尔达来了!呜啦!”孩子们鼓起了眼睛。它们每天把面包送来,一来它总是
  那么欢天喜地地大叫大喊一—上帝保佑!就像是皇帝本人驾到似的!……对
  了,我告诉你们:已经很久没有人像沃日歇克当时那样隆重地出游了。
  沃日歇克也真会叫,就像开枪似的。向右—一汪汪汪!——所有的鹅一
  下子吓得撒腿就跑,一直跑到波利策的市场才停下,连自己也弄不懂怎么到
  这儿来了。向左——汪汪汪!——整个村子的鸽子都飞起来打转,飞到扎尔
  特曼的什么地方,或者就向普鲁士边界那边飞去。沃日歇克这小狗崽子就能
  叫得那么响。它高兴得尾巴乱摇,摇得尾巴都快飞起来了,真会恶作剧。也
  真有它值得自豪的;哪一个将军,甚至哪一个议员都没有它那么一副响亮的
  好嗓子。
  可以前沃日歇克根本不会汪汪叫,虽然那时它已经挺大,牙也已经能咬
  破爷爷礼拜日穿的鞋子了。得告诉大家,爷爷是怎么碰到沃日歇克的,或者
  不如说是沃日歇克怎么碰到了爷爷。有一回爷爷很晚才从小饭馆回家,周围
  很黑,也许只是为了壮壮胆,想把鬼吓退,就在路上唱起歌来。忽然他忘记
  了曲调,只好停下来想。他正在想,却听见什么东西在呜呜地哀鸣,而且就
  在他的脚旁边。爷爷划了个十字,伸手到地上去摸,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他摸到了一个温暖的毛茸茸的小球,软得像天鹅绒,放在掌心上正好一握。
  他刚把它捧起来,哭声就停了,小球吮着爷爷的手指头,就像手指头上涂了
  蜜糖似的。
  “得好好把它看个清楚。”爷爷想着,就把它带回家,带回磨坊去了。
  可怜的奶奶一直在等爷爷,为了跟他说声“晚安”好去睡觉。可爷爷一进门,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爷爷就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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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莲娜,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奶奶用灯一照:是只小狗崽子!天啊,还是只吃奶的小狗崽子,眼睛也
  没张开、黄澄澄的,像个小核桃!
  “你呀,”爷爷很奇怪,“你是哪家的小狗?”。
  小狗当然什么也没有回答,在桌子上一个劲儿哆嗦,一副可怜的样子,
  摆动着老鼠尾巴,苦苦地呜呜叫。忽然一下子——它身子底下出现了一滩尿。
  尿漫开来,越漫越大,越漫越大一—真狼狈!
  “唉,卡雷尔,卡雷尔,”奶奶带着责难的神气摇摇头,“你的脑子到
  哪儿去了?这小狗没娘会死的。”
  爷爷害怕了。
  “爱莲娜,”他说,“快煮牛奶,给它面包。”
  奶奶全准备好了,爷爷掰了点面包浸到牛奶里,把浸过的面包包在手帕
  的角上,就成了个很好的奶嘴,小狗把它吮了又吮,直吮到肚子鼓起来。
  “卡雷尔,卡雷尔,”奶奶又摇摇头,“你的脑子到哪儿去了?谁来把
  小狗捂暖和,不让它冻死呢?”
  你说爷爷怎么办?他一句话不说,抱着它直上马房。小少爷,那儿可暖
  和了:让卡和费尔达的呼吸弄得马房热烘烘的!它们已经睡了,听见主人进
  来,就抬起头,用它们聪明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
  “让卡,费尔达,”爷爷说,“你们不会欺负沃日歇克的,对吗?我把
  它交托给你们了。”
  他把小狗放在它们面前的干草上。让卡嗅嗅这奇怪的小东西——很好
  闻,就是主人那双手的气味。它对费尔达悄悄地说:
  “是自己人。”
  事情办得很圆满。
  沃日歇克在马房里吸着手帕奶嘴一天天长大,眼睛张开了,然后又学会
  从碟子里喝牛奶。它觉得很暖和,就像在母亲的怀里。很快它就变成了一个
  真正的小圆球,变成一个傻乎乎的小淘气。它不知道哪头是屁股,就用头来
  坐,可又觉得这样太不方便了。它也不知道它那条尾巴是干什么用的。而且
  它只会数到二,可是它有四条腿,走起路来就东倒西歪。最后它太惊讶了,
  吐出了好看的粉红色舌头,像一根香肠头。要知道,所有小狗起先都是这样
  的,跟小娃娃们一样。这种事情让卡和费尔达可以讲出很多。对于老马来说,
  留心不要踩到这没头脑的小东西可真费神,因为马蹄不像睡鞋那样轻软,得
  把它轻轻地放到地上,免得把小东西踩得叽叽叫。“跟娃娃们打交道简直是
  受罪。”让卡和费尔达会跟你们说。
  一天天过去了,沃日歇克终于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狗,快快活活,长着大
  牙齿,跟所有的狗一样。只有一样东西它不及别的狗:谁也没有听见过它汪
  汪叫。它一个劲地尖声呜呜叫和嘶呜,却听不见它汪汪叫。“为什么我们的
  沃日歇克不汪汪叫呢?”奶奶心里说。她想了又想,整整三天心神不安。第
  四天她对爷爷说:
  “为什么沃日歇克从来不汪汪叫呢?”
  爷爷听了奶奶的话,也想了整整三天,把脑子都想得要裂开了。第四天
  他对赶车的舒利特卡说:
  “为什么我们的沃日歇克从来不汪汪叫呢?”
  舒利特卡听了,怎么也丢不开这个问题,他上小饭馆去,在那里想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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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三天三夜。第四天他疲倦了,所有的念头都搅在一起,什么也想不出来。
  他把小饭馆老板叫来,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要付帐。可他数了又数,怎么也算
  不清楚。
  “你怎么啦,舒利特卡?”老板说,“也许是你妈妈没教会你算数吧?”
  舒利特卡一下子拍拍脑门。他把付帐的事也忘了,撒腿就直奔爷爷家里
  来。
  “主人!”他还没进门就嚷嚷着说,“我想出来了:沃日歇克不会汪汪
  叫,是因为它妈妈没教会它!”
  “这倒是真的,”爷爷回答说,“沃日歇克连它妈妈都没有见过,费尔
  达和让卡又不会教它汪汪叫,隔壁人家又没狗,——它自然就不知道该怎么
  汪汪叫了。这么说,舒利特卡,只好让你来教会它了。”
  于是舒利特卡到马房去,着手教沃日歇克汪汪叫。
  “汪,汪!”他开始教它,“好好跟着我叫。先是呜呜呜呜——在喉咙
  里发出这个声音,然后一下子用嘴叫出来:汪,汪。呜呜呜,呜呜呜,汪,
  汪,汪!”
  沃日歇克竖起了耳朵听:这个音乐声听起来很顺耳,虽然它还不知道为
  什么。一高兴,它突然就跟着汪汪叫起来。这汪汪声叫得是有点古怪,带点
  铿锵声——就像用刀敲盘子。可凡事起头难嘛。你们也不是生下来就认识字
  的呀。费尔达和让卡听着老舒利特卡汪汪叫,耸了耸肩膀,从此再也不尊重
  他了。可沃日歇克对汪汪叫真有天赋,学习进行得很顺利,等它第一次坐大
  车,马上就开始了:向右边——汪汪汪,向左边——汪汪汪,像开连发枪似
  的。它从早汪汪叫到晚,一直不停,怎么也叫不够,学得这么好,它得意得
  忘乎所以了。
  可沃日歇克不只是关心跟舒利特卡一起赶车的任务,它每天晚上还绕着
  磨坊和院子走,巡视是不是一切都太平无事。它向母鸡们扑过去,不让它们
  像在市场上出卖时那样咯咯叫,接着站在爷爷面前,盯住他看,晃着尾巴,
  像是要说:“去睡觉吧,卡雷尔,我来看守。”爷爷于是称赞了它,自己去
  睡了。白天爷爷常常在各个村子走,收购麦子和其他东西:三叶草籽,小扁
  豆和罂粟籽。他到哪里,沃日歇克总是跟到哪里,夜里回来的时候爷爷就什
  么也不用怕,沃日歇克会把爷爷直接领回家,不让他迷路。
  有一回爷爷在什么地方买了麦子一一对了,就在兹利奇卡。他买好后,
  走进一家小饭馆。沃日歇克留在门外等着。它闻到厨房飘来香喷喷的气味,
  那么吊胃口,它忍不住想去瞧瞧。原来,饭馆老板一家人正在吃肝浆香肠。
  沃日歇克蹲下来等着,看会不会有一块好吃的香肠落到桌子底下来。正在它
  等着的时候,爷爷的一个邻居把车子停在饭馆门前。他叫什么来着?嗯,对
  了,叫尤达尔。尤达尔在饭馆里看到爷爷,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谈谈说说,
  最后俩人各上各的车,一起回家了。车走了,爷爷完全忘掉了沃日歇克,沃
  日歇克这时候还蹲在厨房里等着那些香肠掉下桌呢。
  饭馆老板一家人吃饱以后,从桌子旁边站起来,把香肠皮扔到灶头上给
  猫了。沃日歇克只好舔舔嘴唇,这才一下子想起了爷爷。它满饭馆又跑又嗅
  ——可哪儿都找不到爷爷。
  “沃日歇克,”老板对它说,“你的主人走了。”
  他用手指了指。
  沃日歇克马上明白了,就往家里跑。它先顺着大路跑,接着它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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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啦,是傻瓜吗?通过山岗笔直走要快些!”它于是撒腿往山岗和树林子
  跑。这时候是傍晚,接着开始入夜了,可沃日歇克若无其事,毫不害怕。“我
  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家抢的。”它想。可它肚子饿坏了。
  天黑了,天上升起了满月。在树木分开的地方一一在林间小路上或者在
  砍掉树木的地方——可以看到月亮停在树梢上空,银光闪闪的,那么美丽,
  沃日歇克高兴得心怦怦跳起来。树林子轻轻地簌簌响,好像在弹竖琴。沃日
  歇克这会儿穿过树林,就像穿过漆黑无比的走廊。可前面忽然闪着银光,竖
  琴弹得更响了。沃日歇克全身的毛直竖;它趴在地上抬起头来看,愣住了,
  一动也不动。它面前是一片银色的小草地,上面有些狗在跳舞。是些漂亮的
  白狗,白极了——简直是透明的,轻飘飘的——它们跳舞,连草上的露珠都
  不颤动。沃日歇克一下于就明白这些狗是精灵,因为它们没有真狗那种可爱
  的气味。沃日歇克趴在湿漉漉的草上,瞪大了眼睛。狗精灵们跳舞,互相追
  逐,你咬我我咬你,要不就打转,要捉自己的尾巴,可全都做得那么轻柔,
  像空气一样,连它们身下的草茎也不倾倒。沃日歇克仔细地看:只要有一只
  狗开始搔痒痒,或者捉跳蚤,那它就不是狗精灵,而不过是一只白狗。不,
  没有一只搔过一次痒痒,也没有一只捉过一只跳蚤。一点不错,是狗精灵……
  这时月亮升高了,狗精灵们抬起头,叫得那么温柔悦耳,像唱歌一样。国家
  剧院的交响乐队哪能跟它们比呀!沃日歇克由于感情洋溢,哭了起来,它很
  想让自己的叫声也投到这大合唱中去,可它又怕把一切全搞糟了。
  唱完以后,所有的狗精灵围着一只高贵庄严的狗趴下来一它显然是只法
  术无边的狗妖精或者狗巫师,狗毛苍白,十分老了。
  “给我们讲点什么吧。”狗精灵们求它说。
  狗老妖想了一下,开始讲了:
  “我来告诉你们狗是怎样创造出人来的吧。在天堂里,所有动物都和平
  和幸福地诞生,过一辈子,死去,只有狗越来越忧伤。于是上帝问狗说:‘所
  有的动物都那么快活,你们为什么忧伤呢?’最老的一只狗回答说: ‘上帝
  你瞧,其他动物都心满意足,什么也不需要了。可我们狗的头脑里有智慧,
  通过它我们知道还有比我们高贵的:那就是你。我们什么都能嗅。就是不能
  嗅你;我们狗就因为这件事觉得不满足。因此我们请求上帝消除我们的忧伤,
  给我们一个可以嗅的上帝吧。’上帝微笑着说: ‘你们给我拿些骨头来吧,
  我给你们创造一个你们可以嗅的上帝。’狗于是四散跑开,叼来各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