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节
作者:孤悟      更新:2021-02-26 22:07      字数:5329
  “倒霉的女人!”国王喊道,“你不再记得从前你给我的两个巴掌了么?
  但是我呢,却一点也没有忘记。告诉你吧,我之所以要你做妻子,就是为了
  掌握你的命运,使你仟悔自己的叛逆之罪!”
  “我的朋友,”年轻的妻子带着一种倔强的神色说,“您的样子真像蓝
  ①
  胡子 ,但是您吓不住我。我认识您了,可爱国王。我预先告诉您,如果您
  不停止这场恶作剧,以后在我和您同房之前,我要给您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巴掌!快点放我出来吧,要不然,我赌咒要实现我的话。”
  “那么,赌咒吧,夫人!”国王喊道,为着这个牺牲者并不害怕自己而
  发怒了,“我接受你的誓言。在我这方面,我也赌咒你永远不能进洞房去,
  除非我懦弱到再有三次受到这种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净的耻辱。看哪个笑到最
  后吧!阿香布,这里来!”
  ① 希腊神话中的青春女神。
  ① 法国作家贝洛特一篇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一个残杀妻子的凶恶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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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一个长着胡子面带威胁的看监人走进房子里来,只一下,他把王
  后推倒在一张破床上。然后,为了使这个最无辜的人害怕,钥匙、门闩也发
  出丁丁当当的声音,门关上了。
  如果说巴惹哭泣了,那也是轻得一个人也听不到的,听听没有动静,可
  爱国王不耐烦地走了。他心里愤怒着,决定用最严厉的手段来粉碎这向他挑
  战的女人的傲慢。人们说,报复就是国王们的快乐。
  两小时后,侯爵夫人从一只可靠的手里收到一张小纸条,告诉了她的曾
  侄孙女的不幸遭遇。这纸条是怎么送出来的呢?我知道里面的情形,但是我
  不愿泄露给任何人。也许当时碰巧有一个仁慈的看监人,那是应当要爱惜的。
  这样善良的人是稀有的,而且现在每天都在减少。
  五可怕的事故
  第二天,朝廷公报宣告说,王后在结婚的当晚得了精神病,很少有希望
  得救。的确,多数的大臣们都注意到了,昨天晚上王后的神色很紧张,因而
  她的病并不使任何人吃惊。每个人都可怜国王,他则带着忧郁和不自然的表
  情接受人家给予他的关怀。这无疑是苦痛在折磨着他;但是在果斯多洛侯爵
  夫人的拜访之后,这苦痛好像大大地减轻了。
  善良的夫人非常悲哀,她很想去看看她那可怜的女孩子。但她是这么年
  迈、这么衰弱和这么容易激动,她恳求国王让她避免这伤心的一幕。她倒在
  可爱国王的怀里,他也带着温柔的态度拥抱她。她告辞的时候,说她把希望
  和信任寄托在国王的爱情和朝廷首席医生的本领上了。
  她刚出去,医生就凑在可爱国王的耳朵边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立刻引
  起了国王脸上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侯爵夫人已经被排斥在事情之外,再没
  有什么可以担心了,报复一定会成功。
  维埃维尔是一位伟大医生。他出生在梦幻王国,为了寻找幸运,很年轻
  时就离开了家乡到蔓草王国里来。这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他遇到的任何幸
  运都不能从他的手掌里溜掉。他在著名的里什奴贝大学读过五年书,那时候,
  医学的理论曾经改变了二十五次。靠了这么扎实的教育,他在原则上具有一
  种什么也不能动摇的坚定性,他常说,他有着一个士兵的直率和粗暴;特别
  有时在一些太太们面前,他竟也会赌咒起誓。这种粗暴,使他常常总是赞成
  强者一面的意见,而实在却并没有什么自己的主张。可怜的王后就是落在他
  那一双不受贿赂的手里了。
  巴惹被禁锢已有三天了,城里的人们也已开始谈论别的事情。这天早晨,
  阿香布头乱蓬蓬地突然跑迸国王的房间里,颤抖着跪倒在国王的脚跟前。
  “陛下,”他战战兢兢他说,“臣该万死,王后在昨夜不见了。”
  “你说什么?”国王脸色苍白他说,“这是不可能的,监狱里到处都是
  铁栅。”
  “您说得是,”看监人说,“这是不可能的,肯定是不可能的。铁栅是
  在原来的位置上,墙也没有毁坏,锁和门闩都没有动。但是世上有一些女巫,
  她们可以不移动一块石头地穿过墙壁,谁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属于这一类人
  呵?谁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呀?”
  国王派人去把医生找来。这是一个有坚定思想的人。完全不相信巫术。
  他查看墙壁:摇动铁栅,盘问看监人,但一切都是徒然;又差人到整个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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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搜寻,侦察侯爵夫人的动静,因为医生很怀疑她。直到八天之后,才放弃
  了这一切努力。阿香布失去了看监人的职位,但是他知道国王的秘密,国王
  还需要他,兼之看监人也很想报复,国王就派他作王宫的守门人。阿香布为
  他的不幸愤怒着,他带着那么多的嫉妒情绪来执行监视,以至在不到三天之
  内他把维埃维尔医生扣留了六次,因而使医生对他消除了所。有怀疑。
  一星期后,有几个渔夫来到朝廷上,献上王后的衣服和大衣;那是在渔
  船恰巧停靠着的海滩上拾到的,死者的遗物上沾满了沙子和海水沫。看来,
  这可怜的巴惹是淹死了。当大家看到国王痛苦的神情和侯爵夫人的眼泪的时
  候,没有一个人对这件事怀疑了。国王成了鳏夫,为了人民的利益,为了使
  王室安定,他们请求国王缩短悲痛的服丧时间,提早一点再婚。这个决定,
  由朝廷首席医生兼国会主席维埃维尔交给国王。维埃维尔作了一篇使人那么
  感动的演说,使得整个朝廷的大臣们都哭了,可爱国王倒在医生的怀里,称
  他为残酷的朋友。
  不需要叙述用怎样隆重的丧礼来纪念那位令人哀悼的王后了。总之,整
  个蔓草王国都沉浸在这场丧礼仪式中。这是一种奇异的铺张;但是,最奇异
  的还是朝廷里宫女们的举止。她们一个个都望着可爱国王,觉得他的丧服使
  他显得更加美丽了。她们一只眼睛为了怀念王后而哭着,另一只眼睛为了引
  诱国王而媚笑着。啊!要是那时已经发明了照相术,会留给我们以怎样的古
  人像片,给画家们留下怎样的范本呵!在这些善良的人们身上,有着被热情、
  爱情、憎恨、愤怒所激动着的生动的面孔。而今天,大家都是非常地有道德,
  非常地聪明,穿着同样的衣服,戴着同样的帽子,甚至表情也差不多。文明
  象征着道德的胜利,艺术的消亡。
  按照传统,朝廷公报用六行的篇幅记载了丧事,并规定大丧期间穿蓝色
  丧服,小丧期间穿玫瑰色丧服,蓝色和玫瑰色是蔓草王国里的两种表示哀伤
  的颜色。朝廷举行了三个星期沉痛的大丧。
  帝接着的三个星期小丧,才慢慢地减轻了些悲哀;但是小丧期间恰恰逢
  到狂欢节;国家为了保护商业,因此决定在王宫里举行一个化装跳舞会,立
  刻,男装裁缝和女装裁缝们忙起来了;大人物和小人物都设法得到邀请,人
  们用尽阴谋诡计互相暗算着,好像这是关系着整个王国命运的大事。
  人们就是用这样庄严热烈的方式来哀悼巴惹的。
  六 化装跳舞会
  终于,被焦急地等待着的这个伟大尸子到来了。这六个星期来,蔓草王
  国里的善良人民心情那样地激动着。人们不再讲起什么大臣们、议员们、将
  军们、公主们、伯爵夫人们和平民们;在周围几十里内,只有比哀洛们、阿
  ①
  勒庚们 、女滑稽角色们、波希米亚女人们。情妇们和女诙谐者们。政府对
  此保持着缄默,或者不如说,国家分成了两大派:保守派到跳舞会去,反对
  派不去。
  如果人们相信正式的公报,节日的豪华是空前绝后的。舞厅安排在花园
  中间,在一个装饰得非常华美的台上。穿过一条被一些隐约的白色的灯光照
  耀着的迷宫般长长的小道,仿佛突然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翠绿环绕、花香
  ① 比哀咯、阿勒庚:意大利戏剧中的滑稽角色,17 世纪以后成为欧洲戏剧中的滑稽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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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鼻、光彩夺目的宫殿。一支乐队半陷在树叶中,奏着时而激昂时而轻捷的
  音乐,再加上服装的富丽、金刚钻的闪光、假面具的动人、阴谋诡计的有趣,
  除非是一个心冷如冰的老禁欲主义者,才能抵制这种快乐的陶醉。
  但是,可爱国王并不快乐。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跳舞衣,面孔完全藏在假面具里,他向着那些最快乐
  最美丽的女舞伴们走去,尽力地表示他的智慧和温雅,然而却到处遭受着漠
  然和冷淡。她们不大愿意听他的话,回答他的时候打着呵欠,她们急于要离
  开他。舞厅里、大家的视线、大家的殷勤都向着一个穿黑色舞衣、戴玫瑰色
  领结的人,他懒洋洋地在舞厅里走来走去,像一个土耳其总督似地接受着大
  家的恭维和微笑。这个穿黑色舞衣的人是维埃维尔医生,国王的知心朋友,
  然而他更加关心的却是他自身的快乐。那天早晨,他在无意的偶然间,只是
  对两位太太泄漏了秘密,说在舞会里国王将穿黑色的舞衣,戴玫瑰色的领结。
  如果是因为太太们饶舌,或者是国王变换了衣服,难道这是他的过错么?
  医生玩得很快乐,虽然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胜利,而可爱国王坐在舞
  厅的一角,面颊掩藏在两只手里,他孤零零地在人群和喧闹声中幻想着,巴
  惹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对自己并没有埋怨,报复是正当的。但他不知为
  什么感觉到有些懊悔:可怜的巴惹!无疑地她曾经是有罪的,但是至少,她
  是爱他的!她了解他,她听他讲话时眼睛里总是闪着快乐。她同所有这些女
  傻爪是多么的不同,这些女傻瓜们从开头起,在脑子里就没有猜测到这位穿
  着蓝色舞衣的是一位国王!
  他突然站起来,想离开舞厅。这时候,瞥见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戴假面
  具的人,也躲在舞厅一边,好像在思索。这个化装的人的袍子里隐约露出一
  ①
  件波希米亚女人的衣服,用扣子扣着的鞋子里藏着比灰姑娘 还小的脚。
  国王走近这个陌生的女子,透过丝绒的假面具看到了两只黑黑的大眼
  睛,那忧郁的眼神使国王吃惊而沉醉。
  “美丽的假面,”国王对她说,“你的位置不应该在这里。你的位置是
  在这些勇敢而好奇的人群中,她们正在找寻国王,为了争夺国王的微笑和欢
  心,那里,谁成功了,就可以得到一个桂冠。你不知道这件事么?”
  “我一点也不向往这些,”假面女人用庄严而温柔的声音回答说,“玩
  弄这种碰运气的把戏,那是冒着把一个侍臣当做国王的危险的。我的心太骄
  傲,不愿去追求这种运气。”
  “但是,如果我把国王指给你看呢?”
  “我对他说些什么呢?”陌生的女人说,“我既没有权利辱骂斥责他,
  也没有权利阿谀恭维他。”
  “那么,你觉得国王很坏。”
  “不。我想到他的坏处只有一点,他的好处有很多。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呢?”
  说了这些话以后,假面女人打开她的扇子,重又沉入在她的幻想中去了。
  这种冷淡使可爱国王感到惊诧。他热烈地和她说话,她却冷漠地回答他;
  他催促、恳求、激动,她终于只得耐心地听他讲着。不过谈话不是在舞厅里,
  因为舞厅里的热气越来越沉闷,并且常常遇到好奇者的无礼举动,而是在棒
  树林,棒树林里只有稀少的几个散步的人,在那里享受着静谧和新鲜空气。
  ①  17 世纪法国作家贝洛特一篇童话中的女主人公,倍受后母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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