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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凯文站起来，两步蹿到门前，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城的车不好打，朱凯文在昏黄的路灯下站了很久，天上飘起了雪花。远处有个人弯着腰走了过来，走到近前，朱凯文才发现是老爸。他说：“凯文，你太孩子气了。有事慢慢说，你也知道你妈那个脾气，你这样回来，弄出这么大个动静来，她哪接受得了？我知道你爱静媛，我也支持你们走到一起，但饭要一口一口吃……那个，静媛真的有了你的孩子？”
  朱凯文近乎气恼地说：“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会深更半夜跑回来告诉你们吗？”
  朱伟国看着远方，脚踢着马路牙子上的雪，说：“这点你小子还真随我，枪准！当初，我跟你妈就是……”
  朱凯文笑了，“爸，真的啊？”
  朱伟国给了儿子一拳，“还有心思笑，敢拿孩子来威胁你妈，她都气疯了，你走了，她就开哭！”
  “谁叫她横竖挡着来着？静媛犯了什么错？不就是之前谈过一次烂感情吗？我还谈过呢？都什么年代了？她要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我还不敢要呢！”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你养了儿子，你就知道了！”朱伟国叹了口气，他说，“你先去跟静媛好好说说，你妈这边的工作我来做。看在未来的孙子分上，她会同意的，又不是铁石心肠，只是你妈好面子，这面子上的事，她恐怕一时三刻还转不过来弯！”
  “爸，你不知道，静媛也拗着呢，我这还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这要看你的诚心，只要她爱你，你真心对人家，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爸支持你！”
  终于拦到一辆车，凯文坐进去，朱伟国把车钱替儿子交了，又探进头来说：“好好跟静媛说，你妈这边我会处理的，别上火，啊！女人都一样，较真。你得像你老爸这样，把自己磨成鹅卵石，你瞧，这辈子不也就过来了嘛。”
  凯文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湿的，他说：“爸，路滑，小心点啊！”
  凯文站到了静媛家楼下，他打电话给静媛，手机通了，凯文说：“我在楼下，如果你不接纳我，我就站成雪人，说到做到！”
  静媛一句话没说，挂了电话。
  凯文看到静媛家窗口的灯亮了起来，静媛纤秀的身影映在窗上，凯文夸张地跳着脚，做不胜寒冷状。
  十分钟后，静媛跑了下来。凯文急急地迎过去，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小心点，滑，你打电话叫我上去就行了，干啥自己跑下来！”
  静媛紧紧地抱住凯文，泪水贴到凯文的脸上。
  04
  柳一萍跟左淑娴重新坐到了共谋和平的谈判桌上。情势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第四章　不如重新开始，每天每天（7）
  左淑娴虽然没有很高调，但柳一萍认定她是在搞低调奢华那一套。内里全是得意，就像全胜将军还要故意不提这场战役一样。
  有什么了不起的，孩子在你女儿的肚子里，急的是你，而不该是我。怕生变的也应该是你不是我吧？男孩子在这方面总是占优势的。柳一萍这样想，也胸有成竹。
  慢慢地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说：“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都没用了。现在的年轻人，买票就上车，放在从前，唾沫星子都得给你淹死！”
  左淑娴的脸上一烫，怨怼地瞪了静媛一眼。凯文却想都没想，说：“妈，从前不也一样嘛，我爸说，你俩就是奉子成婚的！”
  这一巴掌扇得响亮，左淑娴几乎立刻就喜欢上这个准毛脚女婿了。柳一萍却恨不得把这个儿子重新塞回到自己的肚子里。
  “听你爸胡说！”嗔一句，赶紧转换话题。静媛冲凯文偷偷抿嘴笑，桌子下，两个人的脚缠在一起。
  静媛和凯文是不管什么酒席、什么菜式的，静媛只想着婚纱要漂亮，凯文只想着能名正言顺地跟静媛在一起“军演”。经过了分手的一点小风波，两个人的感情像在蛋糕胚上加上了奶油，更深厚了一层呢！于凯文而言，能跟静媛在一起，什么条件都不是条件。静媛则有些忐忑，自己本就被婆婆指摘，现在再带着孩子过门，这未来的日子……
  重归于好的那一晚，静媛把凯文带进家门，左淑娴没睡，但她也没起来，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静媛跟凯文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房间里的灯关着，静媛要开，凯文拦住了。四目在黑暗里遇到，都是黑宝石般明亮，凯文揽过静媛的头，说：“真狠！”静媛歪着头，问：“什么？”
  凯文说：“我说你是狠心的丫头，铁石心肠！”静媛也不答，只靠过来，狠狠地吻住他。两个人顺势倒在床上。天雷地火，都有些忍不住。
  凯文说：“它以为你不要它了……”静媛的脸胀胀的，她搂住凯文的肩膀，说：“我说分手，你就分手，倒说我心狠……”
  凯文注意力已完全不在计较谁更心狠这件事上，情到浓时，他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炸雷：“可以吗？”
  静媛笑，“他还是个小细胞吧！只是……我妈！”
  凯文听不见后面的话了。这一段情感煎熬，毋宁说是内心的煎熬。现在，云开月明，凯文策马扬鞭。倒是静媛，不敢大声呻吟，隐忍着，最后一口咬到凯文的肩膀上，凯文疼得叫了一声，被静媛急忙捂住嘴。
  两个人相拥睡了黑甜一觉。醒时，已经天大亮了。静媛推醒凯文说：“坏了，咱们都翘班了。”凯文睡眼惺忪，搂住静媛，“反正都晚了，继续睡！”
  “我妈……”
  “她老人家明白的！”
  静媛也便由着他去的。说是睡觉，他的手又不老实起来。门却被敲响了，“静媛，起来吃饭吧，都中午了！”
  静媛答应着，又在凯文身上腻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脸，嗲嗲地说：“老公，起床了！”
  凯文出现在左淑娴面前时，也很尴尬，干干地叫了声“阿姨”，倒是左淑娴假装没事的样子，说：“去洗脸吃饭吧！”
  静媛走过凯文身边时，拧了他一下：“还叫阿姨！”凯文窘了半天，蚊子声叫了声“妈”，左淑娴说：“快点吧，一会儿饭菜凉了！”
  凯文进了洗手间，左淑娴的目光盯在静媛的脸上，静媛心里也慌，却假装镇定，摸了一下脸颊，“我这么好看吗？”
  第四章　不如重新开始，每天每天（8）
  “皮厚！”左淑娴不轻不重地给了女儿一句。静媛假装低头喝粥。左淑娴又白了女儿一眼：“没刷牙！”又说：“你们……你肚子里有了孩子，要有分寸！”
  静媛抬头看了老妈一眼，拉长声说：“妈——”
  凯文洗了脸出来，左淑娴不再说这个话题。三个人坐在饭桌上，竟也没话。倒是静媛，时不时地给凯文搛菜，左淑娴白了女儿一眼又一眼，然后说：“凯文，以后就是家里人，也别见外，想吃什么，自己吃！”
  凯文先吃完，坐在沙发上看《体育新闻》。静媛和左淑娴吃完，往下收拾碗筷时，左淑娴瞅了好几眼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的朱凯文，朱凯文岿然不动，左淑娴心里有些堵，但这才是开始，她不想这样挑鼻子挑眼的。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重新跟柳一萍坐到谈判桌上，婚房的事是重中之重。左淑娴说：“小媛有了身孕，即便是买了新房，装修，也不能马上住进去，装修污染严重着呢，没看电视上那些小小年纪就得白血病的吗，跟装修有关系着呢！住在你们家当然也行，但是，那么远，开车也不安全，所以……暂时还是住我那，我照顾他们也方便些！”
  理由都让左淑娴给说了，柳一萍左右都不顺心了，也没什么不能妥协的。还有，看着儿子那一刻也离不开静媛身上那黏糊劲儿，柳一萍也不想管了，爱住哪住哪吧，不让自己花钱，倒乐得省心省力呢！但气势也不能输，面子也不能垮。
  “我就这一个儿子，我跟老朱的钱死了也不能带棺材里去，我们也不能让儿子低着头成了上门女婿。我们给凯文和静媛买辆车，然后剩下的买房的首付我也存个折给他们放着……还有，婚必须结到我们家，以后住哪儿，那随他们……”
  这意思左淑娴自然也听明白了，她柳一萍是娶媳妇，而不是她左淑娴招上门女婿。左淑娴心里也堵着呢，自己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结个婚男方连个房子首付都不付，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丢人，但是，怎么样呢，谁叫自己女儿糊涂来着，有了把柄在人家手里攥着，七寸让人家捏着，所以说，女孩每走一步都是关键，错了，就回不了头了，只能一路下坡。以后这事一定要说给小翡翠。
  此时，左淑娴也只能耐下性子，叹了口气，说：“亲家，可怜咱这做父母的，走哪一步都是为他们着想。你想，就是住哪，谁又能落着便宜了？还不是给人家做老妈子的份儿？”
  柳一萍的口气也随着左淑娴软了下来，两个年龄相仿的女人说些杂七杂八的闲话。朱凯文跟许静媛也终于一颗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回家时，柳一萍没给朱凯文好脸，“这段日子，你注意着点，别馋猫似的盯着静媛，她肚子里有了孩子……”
  “等这小崽子生出来，我一定拎他的腿胖揍一顿，这净来捣乱，我可是要当新郎官！”
  柳一萍轻轻给了儿子一巴掌，心里竟是有些悲凉。养儿养女这有什么用，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地养着，上学了接送一次都不能少，吃饭啦，生病啦，更是都在心上悬着，把老公给忘了，都不能忘了儿子。可是人家呢，长大了，媳妇一招手，这心就不在自己这里了。动不动还就拿断绝关系说事，想到这，柳一萍简直想给这浑小子一巴掌，但儿子是自己的，就是打，也是舍不得的。
  05
  静好拿到驾驶证时，自己还有些小兴奋。那么久了，自己跟这个社会隔绝了一样。眼里看的，心里想的也只是老公和女儿而已。现在凭借自己的能力拿到驾驶证，可以摆弄着一辆车上路，是有些成就感的。尽管那很微不足道，但是静好还是有些激动。她甚至想着向谁诉说一下。可是，想了好一会儿，翻了电话号码簿，没有人。
  第四章　不如重新开始，每天每天（9）
  静媛正准备着结婚的事情，别的事都不在她眼里。林亚茹每天自己的事都焦头烂额，谁会听她抒这个情。倒是柯明打来电话问了问拿到证没，静好说拿到了，也没什么情绪再往下说了。
  打电话给张亦吗？静好一想到自己这样干巴巴地拿着这点事告诉他，心里就烦。他现在除了是小翡翠的爸，跟自己真的没啥关系了。一想这个，心里也跟被撕裂了一样。她在心里问过自己后悔不后悔的，林亚茹一再说：“其实你家张亦算是好的，女人结婚后就得学会睁只眼闭只眼，你不当真，他在外面玩累了，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许静好一想到当初自己母亲受过的苦又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寒而栗。她不要那样的生活。没男人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人带着女儿，像老妈那样，不也挺好吗？她不要让小翡翠再受一次自己小时候受过的苦。
  从驾校出来，竟然碰上了纪雨川。他愣了一下，说：“真巧啊！”
  是很巧，许静好倒很愿意见着一个半生不熟的朋友，他不会对她的事情感兴趣，他们可以随便说说话。
  纪雨川是给朋友来取驾驶证的，他说：“去哪，我送你！”
  在车上，不知怎么静好就把自己想找工作的事说了。说完觉得自己挺唐突的，她跟他不过才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连朋友都称不上，怎么就这样随便地开了口。纪雨川倒很爽快，说：“想找份什么样的工作，我帮你留心！”
  静好大学时学的是财会。她的目光纯真直白地说：“在家待了这几年，大概只能做保洁吧！”
  纪雨川从倒车镜看了静好一眼，轻轻笑了笑。他说：“慢慢找找看！”
  静好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心里笑自己天真，他大概也只是推托，现在满街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何况是个离婚的女人？慢慢找？那要怎么活下去呢？
  到自己家小区，静好从纪雨川车上下来，道了谢。一转身，见到怒气冲冲的张亦。
  张亦几乎是冲过来冲许静好吼：“你怎么不接电话啊？跟男人约个会，至于神秘成这样吗？”
  纪雨川的车子正好转弯从许静好身边过，纪雨川向他们这边看了几眼，许静好扯出微笑来，扬了扬手。
  许静好理也不理张亦，往自己家走。张亦跟在后面，竟然怨妇一样唠哩唠叨说自己在这寒风里等了她一个多小时，等到的结果是什么，是她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
  许静好的目光移到张亦脸上，“别告诉我，你这是在吃醋吧！”
  张亦愣了一下，闭上嘴，跟着许静好进了家门。
  弯腰换鞋的一瞬间，张亦的心理感受很微妙，恍然间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家。鞋尖都是向里摆放的，这样，回家的人，不用掉转鞋子，脚就直接可以穿进去。沙发上是清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