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津夏      更新:2021-02-26 21:33      字数:4903
  一位男仆横卧在我的面前,身首已经分家,不远处的枇杷树下,一个显然遭蹂躏的使女陈尸于斯,寒风穿过花径猛地袭到我的脸上来,令我打了个寒颤。
  “喵!”背后突然一声猫叫!
  “千树!”我拼命地叫起来,可我的噪子嘶哑,干疼欲裂,嘴唇上也是一串燎泡,一张嘴就纷纷裂开渗出血来。
  我捂着噪子,顾不得去找水喝,眼望着那烟雾腾起的地方向前跑去——“千树,等等我!”我在心里叫道。
  不知什么将我绊倒了,重重地摔进花圃里,花圃里那些已逝生命的残枝将我的手掌戳破,鲜红的血流出来!
  绊我的是我楼下养猫人的两只脚,他半个身子挂在一棵杏树上,眼睛不知哪里去了,嘴却大张着,似乎在怒吼,也像在控诉!
  他的脚下是终日里与他形影不离的爱犬,如今它也魂归天外——那两只猫呢?
  “雪儿!”是千树!
  “千树!”我连滚带爬。
  “雪儿!”千树一见我就飞跑过来,抱起我就往回跑。
  在他的怀里,我看见自己前胸紫黑的血都已凝固,像穿着一件带护胸的铠甲,衣裙上满是污秽,两手鲜血,发辫散落。我顾不得手上还在流血,抬手将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扶上鬓去。
  再看我的千树,也不再是往日里白衣白裤的千树了,他身上的衣服说不出是什么颜色,放到水里估计能洗出二斤泥;脸上胡子拉碴,还有一道明显的划伤;满头满面的灰土,仿佛刚从炉膛里爬出来。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心里一片静怡——就算此时两人卧血尘埃,也无所牵挂了!
  千树将我又抱回到那柴房里,急切地查看我的手和身子,问道:“你怎么跑出去了?伤到哪里了?要紧吗?”
  我望他微笑着,从胸口里掏出一个油纸裹着的小包,将手在身上来回地抹了几下,这才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拿出了那条我绣了几个月的白色丝巾,替他绕在脖子上——那朵带血的梅花此时鲜艳欲滴,仿佛正含笑地望着我!
  油纸里还有一封信,是哥哥传给我的那一封,这是我身上时刻带着的仅有的两样东西!
  千树搂紧了我,也从怀里掏出来一包东西——是一只盐水鸭腿,还是热的!他又从后腰上解下一只军用水壶来递给我——我不记得自己的胃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接触过食物了,抓过来就狼吞虎咽。吃到一半,我猛然想起不知他自己吃了没有,又将剩下的递给他,他笑着摇头,连眉毛上的土都笑落下来。
  我喝了几口水,觉得嗓子好多了,指着门外笑向他道:“刚才,那个,是不是你弄的?”
  他的笑容立即暗淡下去,刚才还温柔似水的眼中渐渐透出凶光来,咬牙切齿道:“我恨不能……”说到这儿突然停住,凝神不动。
  “怎么了?”我心慌地抱住他。
  他伸出一个指头示意我禁声,又指向院外。
  仿佛触动了机关,院门“咣”地一声大开,一阵旋风卷起尘土直扑人面!我咳了一声,站起来要去关门,千树一把将我拉住。
  此时风过,静悄悄地,我骇然听出院外有嘈杂的脚步声,好像一大群人正向这边走来……
  第四章
  被困的怨灵(1)
  “千树!”我惊叫。
  “咣”地一声,院门竟又自动合上了!
  “我去把门插上!”
  “你疯了!”千树低吼道。
  我随即醒悟——门向里插着,不正说明里面有人吗?!
  千树将我拉到一堆柴禾后面,捡起一把柴刀握在手中。我想起自己刚才拿着的剔骨刀,只怕是早丢在花圃里了,两目一扫,见一把小砍刀搁在窗台上,就爬去拿了来。
  院门“咣”地被脚踹开,一队鬼子押着浑身是伤的哥哥和神情恍惚的母亲拥进院中!
  千树的胳膊死死地圈紧我,手还伸上来捂住了我的嘴!
  两个鬼子将那条靠墙放着的长凳搬过来,一个挂长刀的鬼子坐下了,他一挥手,鬼子们就将哥哥绑在了院中央的那棵光杆树上,母亲却被扔到地上,一个鬼子上去用脚踏住。
  坐着的鬼子嚷了一通,另一个干瘦的鬼子走到哥哥面前,竟用很纯正的汉语说:“华先生,你不愿交待出刚才引爆的人,皇军暂不追究,只要你交出府中收藏的那册古医书,大佐阁下便可保你及令堂活命,华先生,你可想的明白?”
  哥哥“哈哈”地大笑起来,说道:“真正我华夏的东西,岂是你们这群狗强盗们能得到的?做梦去吧!”
  那鬼子抬手扇了哥哥十几个耳光,怒道:“姓华的,你最好放明白些,就算掘地三尺,皇军今天也一定要拿到那个册子!”
  哥哥“呸”地一口鲜血吐在那鬼子的脸上,骂道:“无耻之徒,当年你与我纠缠,竭尽全力劝我留学日本,百般地讨好我,不就是想得到这个吗?你那狐狸母亲装病做势,绞尽脑汁,不也是想套出这个吗?结果呢?告诉你,那册子还就在这府中,有本事你就去掘出来!”说完“哈哈”大笑!
  坐着的鬼子跳起来,叫唤了几句,鬼子们就立即将地上的母亲抓起来,剥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叉开四肢绑到那大长凳上,一个鬼子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的皮带——我觉得浑身的血“嗡”地一声涌到了头顶!
  哥哥破口大骂,那干瘦的鬼子竟得意地在他面前大笑!
  墙外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院中的鬼子们全都一震!几个鬼子出去看了一圈,好像也没找到什么!干瘦的鬼子过去与鬼子头儿叽咕了几句,那大鬼子就一挥手,几个鬼子同时走向母亲!
  突然,一个黑影在东厦的瓦面上一掠而过,几声枪响紧随其后,我看见走向母亲的一个鬼子背上忽地流出血来,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走向母亲的鬼子们慌忙后退,叽哩哇啦地叫起来。
  大鬼子吼了一声,鬼子们立即安静了,哥哥大笑道:“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得要偿还的!”
  瘦鬼子骂了一句,走上前去,只听哥哥一声惨叫,就再没声息了!——哥哥背对着我,我看不真切,只到鬼子手上多了一样东西,我才明白——原来他竟割下了哥哥的舌头!
  我在千树的怀里挣扎,鬼子们却将哥哥卸下来,用刺刀挑光他的衣服,拖过去按在赤身裸体的母亲身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千树骂了声“畜生!”,跳起来就冲了出去!
  我几乎没过脑子,紧随其后冲出来!
  千树砍翻面前的鬼子,抓起他的枪就放,我还没冲到那大木凳前,那抓住哥哥的俩鬼子就中枪倒地,哥哥从母亲身上翻落下来,我塞了一杆枪到他的手中!
  我砍断绑住母亲的绳索,急抓起一件衣服想替她穿上,忽觉右臂猛地一震,再也抬不起来——我知道自己中枪了,但还是想将母亲拖出院去——两个鬼子过来推倒我,拎起我的头发拖往刚才捆绑哥哥的地方,我看见哥哥已在地上被打成了马蜂窝,血溅当院!
  千树也中枪了,但还在鏖战。
  鬼子们将我的手扭过去,绑在染有哥哥鲜血的树干上,我右臂痛如刀割,咬牙不叫。
  千树也很快落在了鬼子们的手中,背靠背地与我绑在了一起!——我努力要想拉住他的手,但终于没能做到。
  “千树,一路相随,不要走散了!”我大声地向他叫。
  “雪儿,我恐怕……啊!”千树惨叫一声。
  “千树!千树!”我急声呼唤,不知道他怎么了!
  “雪,雪儿,百,百万,阴,阴……”千树的声音渐弱下去,听不清了。
  “千树!”我使劲全力地唤他。
  “扑”地一声闷响,后脖子上觉得有热乎乎的东西溅上来,千树也再没了声响!
  一个鬼子笑嘻嘻地走过来,他手上提的正是千树的头!那用来扎裹的还是我亲手锈的长丝巾!
  千树的眼睛没有全合上,当我仔细盯着他时,里面竟似光波一转!
  “千树!等等我!”我向天嚎叫。
  一个巴掌扇在我脸上,我耳朵里顿时轰轰乱响。
  “雪儿小姐,你还记得我吗?”瘦鬼子过来笑问我——他一只胳膊吊在脖子上,必是刚才中了枪。
  我冷冷地望着他——我不认得他,但那个雪儿一定认得!
  “雪儿小姐,几年不见,你竟长这么大了?今天的事真是不幸,我本有心救贵府,可惜令兄执意与皇军作对,我也无可奈何啊!雪儿小姐,只要你好好地应答皇军的话,我保你母女平安,绝不食言!”
  我竟望他微微地笑起来!
  瘦鬼子高兴了,抚了一下我的前发,对着我的脸笑问道:“尊府里有册古籍,小姐可知道?”
  我点了点头。
  第四章
  被困的怨灵(2)
  大鬼子大喜过望,过来推开瘦鬼子,对我哇啦哇啦鬼叫了一通,见我不懂,又将瘦鬼子扯到我的面前,在他身后死死地盯着我。
  “大佐阁下问小姐,那册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望他笑得更灿烂了,摇了摇头。
  瘦鬼子退后一步,脸上笑容尽失,对我叫道:“雪儿小姐,尊府这华佗的后人,当年逃得过曹操的手,今日可未必逃得过我们大日本天皇陛下的手!如果你与令兄一样地愚蠢,那下一个躺到在地的就该是你了!”
  我“哈哈”地大笑起来,向他笑道:“阁下躺到地上的时候,下场不会比我的哥哥好!”
  他脸上顿显凶光,伸手拔刀。
  大鬼子将他推过一旁,拿出一串光茫四溢的项链来,示意另一个鬼子过来。
  那鬼子接过这串项链,用蹩脚的汉语上前对我说道:“小姐阁下,你的说出宝书的皇军的有赏!”
  我向他笑道:“阁下手上的这串项链,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那位先生腕子上的佛珠更是时经千年,我奶奶一直供养在佛前,无人敢枉动!世世代代的好汉名匪们也没有一个敢动这个邪念的!——他们早在岁月的河流中打磨成精!奉劝诸位先生们,还是赶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去庙里烧香嗑头的好!”
  那鬼子脸上一片茫然,瘦鬼子过来不屑地哇啦哇啦地解释了一通,他才面露俱色,将项链塞到瘦鬼子的手中,退过一旁。
  瘦鬼子冷笑道:“雪儿小姐不必出言恐吓,神灵是庇佑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否则我们也不会所向披靡,横扫天下!雪儿小姐还是快快醒悟,不要违抗天意自寻死路的好!”
  “天意吗?”我笑起来,“刚才诸君听到婴儿的哭声了吗?那明明打向天上的子弹怎么会转弯打着你们自己人?下一个莫名其妙躺倒在地的又将会是谁呢?”
  我用目光扫视着面前的鬼子,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跳入我的眼帘,我立即望他笑道:“松田井助君吗?你新婚的夫人可好?她很快就会来与你团聚,你们将有一个女儿,她生下来时会非常单薄,请君好生抚养,那是阁下丢进鱼缸里的孩子的投胎,上天不会原谅你再错一次的!而且,阁下的一条腿很快会保不住,阁下还是多保重的好!”我说完望他微笑。
  他面显惧色,努力地想藏到别人的身后去。
  大鬼子疑惑不解地望向瘦鬼子,瘦鬼子在他耳边叽咕了几句,他大怒着抓过我的母亲,对着我的脸哇啦哇啦地大叫了一通。
  瘦鬼子冷笑着向我道:“大佐阁下说了,如果华姑娘再不醒悟,他将当你的面活剐尊母!”
  我冷笑道:“无论你在我身上做什么,尊驾身上也会得到同样的报应,尊母将来被神灵剐剥,无计可救时,尊驾不必后悔才好!”
  瘦鬼子双眼立即变得血红,拔出战刀,要将我劈成两半!
  大鬼子喝止了他,让人将我赤裸的母亲推到我的眼前,当我的面剁了一指!
  我望着母亲的脸——那脸上毫无生气,寡白似雪,更无痛苦的神色——我相信她的灵魂早已走远了!
  “妈,你走好,雪儿就来!”我向天叫道。
  空中响过一阵乌鸦的鸣叫!
  一双眼珠砸到我的脸上,母亲眼中的血沽沽而下,她似乎动了一动,我立即心如刀割,好在她出口长气,再不动弹!
  母亲的双乳被割下来!
  我双眼似剑直逼大鬼子,逼得他发起狂来,大叫大嚷地豁开母亲的胸膛,将里面的五脏六肺全掏出来劈头盖脸地摔到我的身上!
  我仰天长笑!
  围住我的鬼子们纷纷后退,面色发青,有的甚至双腿发抖。
  大鬼子又命令他们将母亲肢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