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6 21:28      字数:5243
  一双可爱的合着的眼睛,那个窈窕的、一动不动的、外表上似乎毫无生气的身体,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她对他的爱不仅仅是一个女儿对一个父亲的爱。“唉!”他十分沮丧地喃喃地说,“那末,我本来也许可以得到的。”
  于是他把海黛抱回她的房间,吩咐她的侍女照顾她,然后回到他的书房里;这一次他立刻把门关上,然后把那撕毁的遗嘱重新抄写了一遍。 当他快要抄完的时候,他听到前院里驶进一辆马车。 基督山走到窗口,看见马西米兰和艾曼纽下了车。“好!”他说,“是时候了。”于是他用三颗火漆封住他的遗嘱。 一会儿之后,他听到客厅里有声音了,就走过去亲自开门。莫雷尔已在客厅里等了,他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二十分钟。“我或许来得太早了,伯爵,”他说,“坦白地说,我整夜未眠,我的家人也都和我一样。 我要看到您精力充沛,才能不担心。”
  基督山不能不被感动;但他没有伸手给那青年,而是去拥抱他。“莫雷尔,”他说,“今天是快乐的一天,能得到象你这样一个人真挚的爱。 早安,艾曼纽,那末你们跟我一块去吗,马西米兰?”
  “你还不相信吗?”那青年队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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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果是我的错呢?”
  “在昨天那场挑衅中,我始终观察着你,昨天晚上我整夜地回想你那种坚定的表情,于是我对自己说,您一定是正义的,不然,你不可能那样镇静。”
  “但是,莫雷尔,阿尔贝是你的朋友?”
  “我们不过是相识,伯爵。”
  “你不是初次见到我的那一天就见到他了吗?”
  “是的,不错,如果您没有提醒我,我已记不得了。”
  “谢谢你,莫雷尔。”接着按了一下门铃,“喂,”他对进来的阿里说,“把这个拿去送给我的律师。 这是我的遗嘱,莫雷尔。 要等到我死了以后再打开看。”
  “你说什么!”莫雷尔说,“你死?”
  “是的,我不是应该先准备好吗?
  亲爱的朋友?
  昨天你离开我以后又去做了什么呢?“
  “我到托多尼俱乐部去,正如我所猜想的,在那里我找到了波尚和夏多。 勒诺。 我向你坦白承认我去找了。”
  “为什么,所有的事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听我说,伯爵,这件事很严重,而且是不能避免的。”
  “还有什么值得你怀疑吗?”
  “不,那次挑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在谈论这件事了。”
  “那又怎么样?”
  “嗯,我希望用别的武器,用长剑代替手枪,手枪是不长眼睛的。”
  “他们同意了?”基督山急切地问,心里怀着一种令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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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觉察的希望之光。“没有,因为你的剑术太出色。”
  “啊!那么是谁出卖了我?”
  “那个曾被你击败的剑术教师。”
  “而你没说服他们。”
  “他们断然拒绝。”
  “莫雷尔,”伯爵说,“你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我打枪吧?”
  “从来没有。”
  “嗯,我们还有时间,瞧。”基督山抓起美塞苔丝进来时握在手里的那支枪,把每一张梅花爱司钉在靶板上,他开了四枪打掉了梅花的四边。每射一枪,莫雷尔的脸就苍白一次。 他注意到基督山用来造成这种魔术的弹丸比绿豆还小。“真是令人无法相信,”
  他说,“看,艾曼纽。”然后,他转过去对基督山说,“伯爵,看在上帝的面上,我求你别杀死阿尔贝!看在他可怜的母亲份上。”
  “你说得对,”基督山说,“但我却没有上帝。”说这句话的口气使莫雷尔打了一个寒颤。“你是遭到挑衅的一方,伯爵。”
  “当然,这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说由你先开枪。”
  “我先开枪?”
  “噢!
  这是我极力要求得来的:我们对他们已经让步非常多了,他们应该在那一点上对我们让步了。“
  “我们隔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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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步。”
  一个可怕的微笑浮过伯爵的嘴唇。“莫雷尔,”他说,“千万别忘记你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看来,阿尔贝逃命的唯一机会,就只有靠你临时情绪激动了。”
  “我会情绪激动?”基督山说。“也许靠你的宽容,我的朋友,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射手,我或许想说一句对旁人说就显得荒谬可笑的话。”
  “你想说什么?”
  “把他的手臂打断,打伤他,但不要打死他。”
  “我可以对你说,莫雷尔,”伯爵说,“你不用向我恳求饶恕马尔塞夫先生的生命,他一定可以保全生命,可以平安地和他的两位朋友一同回去,而我……”
  “而你?”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会被扛回来。”
  “不,不。”马西米兰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就象我所说的,亲爱的莫雷尔,马尔塞夫先生将杀死我。”
  莫雷尔迷惑不解地望着伯爵。“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伯爵?”
  “象布鲁特斯在菲利普之战的前夜一样,我也看见了鬼。”
  “而那个鬼……”
  “他说,说我活得太长了。”
  马西米兰和艾曼纽面面相觑。基督山拿出他的表看了看。“我们去吧,”他说,“七点五分了,我们约的是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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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已在门口等候。基督山和他的两个朋友跨进车厢。他在经过走廊时停了一下,听了听门里;马西米兰和艾曼纽已经向前迈了几步,他们好像听到了他的叹息声,像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一种默默哭泣。八点正,他们到达约会的地点。“我们到了,”莫雷尔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而且是我们先到。”
  “请主人原谅,”跟着主人同来的巴浦斯汀带着无法形容的恐怖神情说,“我好像看见那边树林底下停着一辆马车。”
  “是啊,”艾曼纽说,“我也看到好像也有两个青年人,很明显他们是在等人。”
  基督山轻快地跳下车子,伸手扶下艾曼纽和马西米兰。马西米兰把伯爵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中。“啊,太好了,”他说,“我很高兴看到一个人在生死关头,他的手还是这样的坚定。”
  基督山拉了莫雷尔一下,不是把他拉到自己旁边,而是把他拉到他妹夫身后一两步的地方。“马西米兰,”他说,“你有恋人了吗?”莫雷尔惊奇地望着基督山。“我并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我亲爱的朋友。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告诉我吧,——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
  “我正在爱着一位年轻女郎,伯爵。”
  “你非常爱她吗?”
  “我爱她超过我的生命。”
  “又一个希望成了泡影!”伯爵说。 接着,叹了一口气,“可怜的海黛!”他轻声地说道。“老实说,伯爵,假如我不了解你,真会以为您没有那么勇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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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息是因为我想到了我要离开一个人。 来,莫雷尔,难道一个军人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勇敢吗?生命,我曾在生与死之间生活了二十年,生死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不要惊慌,莫雷尔,假如这是一种软弱的话,这种软弱也只是你一个人看到了。 我知道世界是一个客厅,我们必须客客气气地走出去,——就是说,鞠躬退出,这样才算体面。“
  “真实如此。 你把武器带来了吗?”
  “我?何必呢?我希望那几位先生带来了武器。”
  “我去问问。”莫雷尔说。“去问吧,但不要去请求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吗?”
  “别担心。”
  莫雷尔朝波尚和夏多。 勒诺走过去。 他们看见了,便上前迎了过来。 三位青年非常礼貌地(即使不是殷勤地)互相鞠躬。“原谅我,二位,”莫雷尔说,“为什么没有看见马尔塞夫先生。”
  “他今天早晨派人来告诉我们,”夏多。 勒诺答道,“说和我们到这儿来见面。”
  “啊!”莫雷尔说。波尚掏出他的表。“才八点过五分,”他对莫雷尔说,“不太晚。”
  “哦!我没这个意思。”莫雷尔回答。“啊,”夏多。 勒诺插话说,“那边奔驰过来一辆马车。”
  这时,一辆马车正从大路上向他们所在的这块空地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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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位,”莫雷尔说,“你们想必带着手枪。 基督山先生已经决定不使用他的武器。”
  “我们想到伯爵一定会这样客气,”波尚说,“我带来了几支手枪,这都是我八九天以前买的,原认为要用它们来做这种事。 它们还是新的,还没有用过。 要不要试一试?”
  “哦,波尚先生,”莫雷尔鞠躬道,“既然你已经对我保证马尔塞夫先生没有碰过这些武器,我相信你说话是可靠的。”
  “二位,”夏多。 勒诺说,“马尔塞夫不在那马车里,我敢保证,那是弗兰兹和德布雷!”他们所说的那两个青年正朝这边走过来。“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这儿来的,二位?”夏多。勒诺一面说,一面与他们了握握手。“因为,”德布雷说,“阿尔贝今天早晨派人请我们来。”
  波尚和夏多。 勒诺惊讶地对望了一下。“我想我懂得他的意思。”莫雷尔说。“你指什么?”
  “昨天下午我收到马尔塞夫先生的一封信,请我到歌剧院去。”
  “我也有一封同样的信。”德布雷说。“我也收到了。”弗兰兹说。“我们也收到了。”波尚和夏多。 勒诺也这样说。“他是希望你们目睹那场挑衅以后,又来观看这场。”
  “没错,”那几个青年说,“就是这么回事。”
  “但怎么回事,他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来,”夏多。 勒诺说,“阿尔贝已经晚了十分钟了。”
  “喏,他来啦,”波尚说,“那个骑马疾驰而来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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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仆人还在后面跟着。“
  “多粗心!”夏尔。 勒诺说,“在我那样叮嘱关照他以后,竟还骑着马来决斗。”
  “而且,”波尚说,“戴着大领圈,还穿着一件敞胸上装和白背心。 他应该干脆在胸上做一个记号?那就更简单啦。”
  转眼间,阿尔贝已经骑到距离那五个青年十步以内的地方。 他跳下马来,把缰绳扔给他的仆人,向他们走来。 他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他一夜没有睡着。 在他的脸上布满了忧郁庄重的阴影,这种哀情在他脸上是不多见的。“诸位,”
  他说,“谢谢你们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也非常感激你们给予我这种友谊。”当马尔塞夫走近的时候,莫雷尔已向后退去,但仍站在不远处。“还有您,莫雷尔先生,我也感谢您。 来吧,朋友是不怕多的。”
  “阁下,”马西米兰说,“您大概还不知道,我是基督山先生的证人。”
  “我不能冒然确定,但也已经猜想到了。 那就更好,这里可尊敬的人愈多,我就愈满意。”
  “莫雷尔先生,”
  夏多。 勒诺说,“通知基督山伯爵先生吗?
  说马尔塞夫先生已经到了,我们在等候他的吩咐。“
  莫雷尔走过去告诉了伯爵先生。 同时,波尚把装手枪的盒子从马车里取出来。“等一下,诸位!”
  阿尔贝说,“我有话要对基督山伯爵说。”
  “私下里说吗?”莫雷尔问。“不,阁下,我要当着大家的面说。”
  阿尔贝的证人们都惊奇地互相望望;弗兰兹和德布雷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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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交谈了几句话;莫雷尔很喜欢这个没意料到的小插曲,他走过去,看见伯爵正和艾曼纽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散步。“他找我有什么事?”基督山说。“噢!”基督山说,“我相信他不会再有新的花样去激怒上帝吧!”
  “我看不是这样的。”莫雷尔说。伯爵由马西米兰和艾曼纽陪着走了过去;他那平静而从容的脸与阿尔贝那张愁容满面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阿尔贝这时也已走了过来,那四个青年跟在他后面。当他们相距三步的时候,阿尔贝和伯爵都停下来。“来吧,诸位,”阿尔贝说,“我不希望你们漏掉我现在有幸向基督山伯爵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这番话或许会使你们感到很奇怪,但只要有人愿意,你们可以讲给他们听。”
  “您说吧,阁下。”伯爵说。“阁下。”阿尔贝说,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但很快就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