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6 21:28      字数:5051
  不是你有那头黑发,我就要说你就是那个英国人威玛勋爵啦。”
  “我既不是布沙尼神甫,也不是威玛勋爵,”基督山说,“再想一想,想想更久以前的事,在你早年的记忆里搜索一下。”伯爵的话里有一种魔力,使那可怜虫的极衰弱的神志又再度回来。“没错,”他说,“我想我从前见过你,也认识你。”
  “对,卡德鲁斯,你的确见过我,而且我们曾经相识。”
  “那么你是谁呢?你既然认识我,怎么还让我去死呢?”
  “因为已没有办法再救你了。你受的是致命之伤。要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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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命还有救,我就会认为这是上帝对你另一次发慈悲,我也一定努力救你。 我以我父亲的坟墓发誓!“
  “以你父亲的坟墓发誓!”卡德鲁斯说道,这正是所谓回光返照,他半撑起身子,想更清楚地看看那个发誓的人,因为他所发的誓言是所有人都认为神圣不可轻亵的。“你到底是谁?”
  伯爵已注意到对方就要死了。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于是走近了那个垂死的人,脸上流露出了镇静而忧郁的神色,弯下腰去轻声说道:“我是……我是……”他那几乎是闭着的嘴里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声音低得好像连伯爵自己也怕听见似的。 卡德鲁斯本来已撑起了身子跪着,伸出了一只胳膊,但当听到那名字时,他又把身子缩了回来。 他紧紧攥着拳头,用尽全力地把两手伸向天空,喊道:“哦,上帝!
  我的上帝!原谅我刚才否认了您!您的确是存在的。 您的确是人类的在天之父,也是人间的审判官。 我的上帝。 接受我吧,我的主啊!“他紧闭双眼,在他发出了最后一声呻吟和最后一声叹息之后,就倒了下去。 此时伤口不再流血了,他已经死了。”一个!“伯爵两眼盯着那尸体,神秘地说,这具尸体由于死得很惨,样子看来非常可怕。 十分钟后,医生和检察官全来了。 一个由门房领着,另一个由阿里陪同着。 接待他们的是布沙尼神甫,当时他正在尸体旁边做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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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 波  尚
  歹徒潜入伯爵府企图行窃这回事,成为两星期中全巴黎的谈话中心。 那个人在临死的时候曾签署了一份自白书,指证暗杀他的人是贝尼代托。 警察局曾下令严密搜查凶手。 指控德罗斯的小刀、隐显灯、钥匙串和衣服都在档案库里保藏,只有他的背心找不到,尸体则已用车送到尸体陈列所里。 伯爵每次向人提及此事时,都说那次意外事件是他在阿都尔别墅的时候发生的,那天恰好布沙尼神甫要求在他的家里过夜,在他的图书馆里搜寻几本珍贵的书籍,对这件事情他也是从布沙尼神甫那儿听来的。 所有的人中只有贝尔图乔一听人提到贝尼代托的名字就脸色苍白,但谁都没有去注意他这种变化。 维尔福因为曾被叫去为那件罪案作证,所以受理了这件案子,并以他处理一切刑事罪案时一贯的那种热忱做着预审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三个星期过去了,虽全力搜索仍未有成果,由于腾格拉尔小姐和安德烈。 卡瓦尔康蒂子爵的婚期就要临近了,那次行窃的目的以及窃贼被他的同伴所杀的事几乎被人遗忘。 婚期已被宣布,青年人也已在那位银行家的府上被视作未来女婿。子爵曾写了几封征求他父亲卡瓦尔康蒂老先生意见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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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回信说他非常赞成这件婚事,但同时也感到遗憾,因为他那时不能离开巴马但,他同意拿出那笔每年可以有十五万里弗利息的本金。 这三百万本金,他愿意拿出让腾格拉尔拿去投资。 有些人把那位银行家的近况告诉那青年人,说他这位未来岳父近来损失迭至;但那青年人不把金钱看在眼里,根本不在乎这种种暗示,也从不向男爵提及那些话。 男爵尊崇安德烈。 卡瓦尔康蒂子爵,欧热妮。 腾格拉尔小姐却并不这样。 由于天性憎恶结婚,她接受了安德烈的追求,希望借此能够摆脱马尔塞夫;但当安德烈步步逼近时,她不免也向他流露出一种明显的憎恶。男爵或许也觉察到她那种态度,但他认为这只是他女儿的怪僻,装着不知道。波尚要求宽延的期限就要到了。 马尔塞夫现在已发觉到伯爵劝他息事宁人那个忠告的价值。 谁都不曾留心关于将军的那则消息,谁也不会认出那个出卖亚尼纳城的法国军官就是贵族院里那个高贵的伯爵。 但是阿尔贝并不认为这会使他受的侮辱有所减轻,几乎使他感到愤怒的消息显然是一种故意的侮辱。 此外,波尚结束上次谈话时的态度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痛苦的回忆。 所以决斗的念头在他的头脑里依旧盘旋着,并希望瞒住这次决斗的真正原因,甚至瞒过他的陪证人。波尚自阿尔贝去拜访他以后,就没有谁见到过他,阿尔贝每次问到他时,人家总是回答他已旅行去了,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但是他到底到哪儿去了,谁都不知道。 直到一天早晨,阿尔贝的贴身跟班叫醒他,报告说是波尚来访。 阿尔贝擦擦眼睛,吩咐仆人让波尚在楼下的小吸烟室里稍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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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穿好衣服,走下楼。他发现波尚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看到他进来,波尚就停住。“阁下,您不等我今天到您府上去拜访,就先到我这儿来,看来倒是个好兆头,”阿尔贝说。“告诉我,到底我该与你握手说,‘波尚,请承认你曾经伤害我,恢复咱们的友谊’呢,还是我只要请你选择武器就足够了?”
  “阿尔贝,”波尚带着一种让阿尔贝感到惊慌不安的忧郁神色说,“让我们先坐下来谈谈吧。”
  “阁下,我倒宁愿先知道你的答复再坐下来。”
  “阿尔贝,”那新闻记者说,“客观环境使我难于作出那个答复。”
  “我可以使你很容易地答复,只要方法是再重复一遍那个问题就可以了,‘你愿不愿意?”
  “马尔塞夫,当问题涉及到法国贵族马尔塞夫中将伯爵的名誉、地位和生命的时候,仅想做是否回答那是不够的。”
  “那究竟应该怎样办呢?”
  “就是照我的方法办,阿尔贝,我这样想:金钱、时间和疲倦,这些与一个家庭的名誉和利益来相比,是不值一提的。‘大概如此’这几个字还不够有力,只有事实确凿才能决定是否应该和一个朋友作一场事关生死的决斗。 如果我要把我的剑或手枪对准一个三年来曾与我交往密切的朋友,我至少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应该自问无愧去与他决斗,而当一个人一定要用武器挽救回自己生命的时候,是需要那种心理准备的。”
  “唉,”马尔塞夫不耐烦地说。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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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
  “它的意思就是:我刚刚从亚尼纳回来。”
  “你是说亚尼纳?”
  “是的。”
  “这决不可能?”
  “这是我的护照,看一下上面的签署吧,——日内瓦、米兰、威尼斯、的里雅斯特、德尔维纳和亚尼纳。 无论如何你总该相信一个共和国、一个王国和一个帝国的警察局吧?”
  阿尔贝把他的眼光落到护照上,然后又惊诧地来望着波尚。“你到亚尼纳去过了?”他问。“阿尔贝,如果你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外国人,一个象三四个月前来寻求赔礼道歉而被我杀掉的那个英国人那样头脑简单的贵族,我就不会找麻烦了,可是我认为你应该重视这一切。 我去就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回来一个星期,隔离检疫四天,在那儿逗留四十八小时,总共整整三个星期。 我昨天晚上刚回来,而现在就在这儿了。”
  “不要再多罗嗦了!
  到底你要多久才能告诉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呢?“
  “那是因为,说实话,阿尔贝……”
  “别欲言又止!”
  “的确,我害怕。”
  “你怕承认你的记者欺骗了你?
  噢!
  放下你的骄傲吧,波尚!承认了吧,波尚,别让你一向的勇敢惹人生疑。“
  “哦,不是那么回事,”那记者吞吞吐吐地说,“刚巧相反……”阿尔贝的脸色变苍白了,他竭力想说话,但又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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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出。“我的朋友,”波尚用最恳切的口气说,“我很情愿能向你道歉,但是,唉!……”
  “但是?”
  “那段消息是真实的,我的朋友。”
  “什么!你是说那个法国军官……”
  “是的。”
  “就是那个弗尔南多?”
  “是的。”
  “那个卖城叛主的恶贼就是……”
  “饶恕我,我的朋友,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阿尔贝狂怒地向波尚冲过去,但波尚根本不打算反击,只是用一种温和的目光制止了他。“别忙!我的朋友,‘他一面说,一面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文件来,”证据都在这儿了。“
  阿尔贝打开那张文件,那是亚尼纳四个德高望重的人出具的一份证明书,证明弗尔南多。 蒙台哥在阿里。 铁贝林手下服务的时候曾为两百万钱财而卖城叛主。 那四个名人的签字是经领事鉴定过的。 阿尔贝脚步踉跄,四肢无力地瘫倒在一张椅子里。 这是不能再怀疑的事实了,——家庭名誉完全败坏了。 短时间痛苦的沉默之后,他心口痛楚,眼泪禁不住直流下来。波尚怀着深深的同情注视着这悲痛欲绝的青年,走到他的身边。“阿尔贝,”他说,“你了解我了吧,是吗?我想亲眼看到一切,亲自判断一切,希望所得的结果能有利于你的父亲,希望我能为他主持公道。 但相反,事实证明那个被阿里总督升至督军职位的弗尔南多。 蒙台哥不是别人,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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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弗尔南多。 马尔塞夫伯爵,于是,想到我们那份真挚的友情,我就赶快来见你了。“
  阿尔贝仍旧躺在椅子上,双手遮住眼睛,好象是怕那光线照到他身上似的。“我赶到你这儿来,”波尚继续说,“告诉你,阿尔贝,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一个父亲的过错不等于是他的家族过错。我们是在战争时期长大的,而凡是经过这次战争的,很少能不在他军人制服或法官长袍上沾染到一些不名誉的污迹或血。 现在我得到这些证据,阿尔贝,现在我已拥有了你的秘密,没有谁再能强迫决斗,因为你的良心将谴责你,使你感到自己象是一个罪人,而我却能给你你不能再向我要求的事。你愿意我单独保有这些证据,这些证明书吗?你能让这可怕的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吗?
  相信我,我绝对不对别人讲,说吧,阿尔贝,我的朋友,你愿意吗?“
  阿尔贝扑上去抱住波尚的脖子。“啊,你有一颗多么高贵的心呵!”他喊道。“拿去吧。”波尚说,他把那些文件递给阿尔贝。阿尔贝用颤抖的手抓过来,并且把它们撕得粉碎。 他浑身发抖,深怕撕碎的一小片将来再出现到他面前,他走到那支老是燃着用来准备点雪茄的蜡烛前面,把每一片碎纸都烧掉。“你真是亲爱的好朋友!”他一边烧文件,一边轻轻地说。“象忘掉一个恶梦一样地把这一切都忘掉吧,”波尚说,“让它象那变黑的纸上的最后的火花那样消失,象那沉默的灰烬上的青烟那样飘散吧。”
  “是的,是的,”阿尔贝说,“只让永恒的友谊存在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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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我的恩人答应那种友谊将在我们的子孙间世世代代保持下去,并且我永远都会记着:我的生命和名誉都出于你的恩赐!
  因为,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噢!波尚呀,我就得毁灭我自己,或是——不,我可怜的母亲!我不能让她受如此沉重打击——我就得逃亡祖国了。“
  “可怜的阿尔贝!”波尚说。可是这种突如其来和毫无意义的欢乐不久就离开了那个青年人,接踵而来的,是更大的忧虑。“嗯,波尚,”阿尔贝说,“听我说,波尚!我的父亲清白的名誉曾令我对他尊敬、信任和为之自豪,现在顷刻间要我抛弃这些感情,我是办不到的。 噢,波尚,波尚呀!我现在该如何面对我的父亲呢?我不应该接受他的拥抱,不让他吻我的额头,不与他握手吗?我是一个最悲痛的人了。 啊,我的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呀!”阿尔贝用那双泪眼凝视着他母亲的画像说,“假如您知道了这回事,您将会多么痛苦啊!”
  “来,”波尚握住他的双手说,“勇敢一点,我的朋友。”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