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6 21:28      字数:5263
  马夫说:“你在晚上讨钱。”并摆出了一个阻挡的姿势以使其主人摆脱这个讨厌的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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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人对那仆人说:“我可不是要钱的,亲爱的。”目光里带着强烈的讽刺,脸上却带着可怕的微笑,把后者吓得直往后退。“我只想跟你的主人讲几句话,他在半个月之前曾经让我去办过一件事。”
  “喂,”安德烈说。 他强作镇定,不让他的仆人看出他的心慌,“您想干什么?快说,朋友。”
  那人低声说道:“我希望——我希望你能让我省点力气,免得我步行回巴黎。 我累极了,又没有象你这样吃过一顿丰富的晚餐,我现在简直有点支持不住啦。”
  那青年听到这种奇怪的要求,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说:“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哦,我想要你请我坐在你这辆好看的马车里,带我回去。”安德烈脸色发白,但没说什么。“是的,”那人把手插进口袋里,满脸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望着那个青年人说。“我脑子里突然有了这么个怪念头,你懂吗,贝尼代托先生?”
  一听到这个名字,安德烈显然怔了一下,他急忙走过去对马夫说道:“这人说得不错,我确实曾让他办过一件事,他必须把结果告诉我。 你先走回去吧,进城以后雇个马车回去好了,免得回旅馆太晚了。”马夫带着惊奇走了。安德烈说:“至少我们先到一个隐蔽些的地方再谈吧。”
  那缠手帕的人说道:“噢!
  这个,我可以带你到一个绝妙的地方去。“于是他拉住马嚼环,把双轮马车领到了一个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们这次会谈的地方。”别以为我真的想坐你这辆漂亮的马车,噢,不,那只不过是因为我累了,此外我还有点小事要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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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青年说:“来,上来吧!”
  可惜这一幕不是发生在白天,要不然你就能看到这个流氓是如何重重地往弹簧座垫上一倒,坐到了那年轻高雅的车主身边,这可真是个很少看见的情景。 安德烈赶着车向林外走去,一路上始终没和他的同伴讲一句话,后者则嘴角挂着满意地微笑,象是很高兴自己能坐上这样舒适的一辆马车。一经过了欧特伊的最后一座房子,安德烈就回头望了一眼,以确定再没有人能看到或听到,于是他勒住马,双臂交叉在胸前,“现在说吧,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的安宁生活?”对那个人说道。“但,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怎么把你骗了?”
  “怎么骗我——这还要问吗?当我们在瓦尔湖分手的时候,你告诉我说,你要经皮埃蒙特到托斯卡纳去,可是你没到那里,却到巴黎来了。”
  “这与你有什么相干呢?”
  “有什么相干,恰好相反,我以为这样一来,我的目的倒可以实现了。”
  “哦,”安德烈问,“你想在我身上搞投机吗?”
  “你用的词真是妙啊!”
  “我警告你,卡德鲁斯先生,你这次打错算盘啦。”
  “哟,哟,别生气,我的孩子。 生气的结果总是很糟,你知道得很清楚,都怪运气不好,我才会产生妒忌。 我原以为你是在皮埃蒙特或托斯卡纳当向导混饭吃呢,我真心真意地可怜你,就象可怜我自己的孩子一般。 你知道,我总是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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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孩子的。“
  “嘿,嘿,你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耐心点呀!别忙!”
  “我已经够耐心了,说下去吧。”
  “当我突然看见你走过城门口,带着一个马夫,坐着双轮马车,穿着崭新的美丽衣服时。 我就猜你一定是发现了一个矿,不然就是做了证券经纪人。”
  “那你承认是自己妒忌了,是不是?”
  “不,我很高兴——高兴得想来跟你道喜,但因为我穿着不得体,所以就挑了个机会,以免连累你。”
  安德烈大声叫道:“是的,你很会挑机会!
  你当着我仆人的面来跟我讲话。“
  “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孩子?
  我什么时候能抓住你,就会什么时候来跟你讲话。 你除有一匹跑得飞快的马,又有一辆轻便的双轮马车,自然滑溜得象黄鳝一样,假如我今天晚上错过了你,我也许不会再有第二个机会啦。“
  “我又没藏起来。”
  “我真希望我也能这样,可你的运气好。但我必须把自己藏起来,而且我还怕你不认得我——好在你还认得,”卡德鲁斯带着一种不愉快的微笑又加上了一句。“你太客气了。”
  安德烈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样对我可不太客气呀,贝尼代托,老朋友,这样可不好啊。 小心点儿,不然我也许会给你找点小烦心事。”
  这话立刻压服了青年人的火气。他让马小跑起来。“卡德鲁斯,你不该用刚才那种口吻对一个老朋友讲话,你是个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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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人,而我是——“
  “这么说,你知道你是哪儿人了?”
  “不,可是你别忘了我小时候是在科西嘉长大的。你年老固执,可我是年轻顽强的。 在我俩之间,恐吓是没有用处的,凡事应该和和气气地来解决才好,命运之神关照我,却讨厌你,难道这是我不对吗?”
  “那么,命运之神都在关照你喽?
  难道你的双轮马车,你的马夫,你的衣服,不是租来的吗?不是?那就好!“卡德鲁斯对他说道,眼睛射出贪婪的目光。安德烈说道,愈来愈情绪激动了,”噢!
  你来找我之前早就了解得很清楚啦。 如果若我也象你一样头上缠块手帕,背上披些烂布,脚上穿双破鞋子,你就不会认我了。“
  “你小看我了,我的孩子。 无论怎样,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你,什么也不能再阻止我穿得象别人一样整齐了,因为,我知道你一向是好心肠的。 假如你有两件衣服,你肯定会分一件给我的。 从前,在你饿肚子的时候,我可是常常把我的汤和豆子分给你的。”
  安德烈:“不错。”
  “你那时吃得可不少呀!现在还那样吗?”
  安德烈答道,然后大笑起来说道:“噢,是的。”
  “你刚才从里面出来的那座房子是亲王府吧。你怎么会到亲王家里来吃饭呢?”
  “他不是亲王,只是个伯爵罢了。”
  “一个伯爵,一个很有钱的伯爵吗,呃?”
  “是的,但你最好还是别去跟他说什么话,他也许会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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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高兴的。“
  “噢,放心好了!
  我对你的伯爵才不想打什么主意呢,你只管留着自己享用吧。但是,“卡德鲁斯又装出他以前那种让人看了让人讨厌的微笑说,”你得付出点儿代价才行,你懂吗?“
  “那好,你想要什么?”
  “我想,如果我一个月能有一百法郎——”
  “嗯?”他问。“我就可以好好生活——”
  “只靠一百法郎!”
  “这你也知道,是很苦,但如果有了——”
  “有——?”
  “有了一百五十法郎,今后,我就可以生活得很快乐了。”
  安德烈说着:“这是两百。”他摸出十个路易放到卡德鲁斯的手里。卡德鲁斯说:“好!”
  “每个月一号去找我的管家,你可以拿到相同数目的钱。”
  “喏,你又看不起我了。”他说。“怎么?”
  “你要我去跟仆人们打交道,我告诉你,不,我只会和大人来往。”
  “好吧,就这样。 那么,每月一号,到我这儿来拿吧,只要我有进账,你的钱是缺不了的。”
  “托天之福,我一直说你是个好心人,你现在交了这样的好运。 把一切都讲给我听一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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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瓦尔康蒂问:“你干嘛想知道呢?”
  “什么!你还是不信任我?”
  “不,嗯,我已经找到我父亲了。”
  “什么!他是你亲生父亲吗?”
  “当然,只要他肯给我钱用——”
  “你就可以尊敬他,相信他——应该这样。 他是谁?”
  “卡瓦尔康蒂少校。”
  “那么他喜欢你吗?”
  “只要我表面上装着顺从他的心愿。”
  “是谁帮你找到的他?”
  “基督山伯爵。”
  “就是你刚才从他家里出来的那人?”
  “是的。”
  “既然他能帮人找到有钱的主人,我希望你跟他讲讲,想法给我也找一个给别人当爷爷的事怎么样。”
  “嗯,我可以去问问他。 现在你想干什么?”
  “我?”
  “是的,就是你。”
  卡德鲁斯说:“你真是心眼太好了,还要为我操心。”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现在也该轮到我来问你问题了。”
  “啊,没错!哦,我要在一座上等的大房子里租个房间,穿上相当华丽的衣服,每天刮胡子,到咖啡馆去读报纸。 晚上,我还要上戏院去,我要装扮成一个退休的面包师。 这就是我的全部希望。”
  “噢,如果你只想按此计划做事,而且安安稳稳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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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你这样认为吗,布苏亚先生?
  那么你呢,你将变成什么人呢——一个法国贵族?“
  安德烈说道:“谁知道呢?”
  “卡瓦尔康蒂少校或许已经是了,但不幸的是爵位承袭制早已经被取消了。”
  “别再耍花招儿了,卡德鲁斯!
  你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们也已经互相谅解了,你快下车去吧。“
  “不,好朋友。”
  “什么!不?”
  “咦,你也不为我想想,我缠着这么样的手帕在头上,脚上简直可说没穿什么鞋子,又没有什么证件,可口袋里却有十个金拿破仑,暂且不说这十块金洋将来派什么用场,现在就不只要值两百法郎,在城门口我这个样子一定会被抓起来的呀!那时,我为了证明,我就不得不说出那些钱是你给我的。 这样,他们就要去调查,于是就会发觉我根本没有获得许可就离开了土伦,那样我就又要被带回到地中海岸边。 那时我便又成了一○六号犯人,我那退休面包师的梦想可就化为泡影了!不,不,我的孩子,我情愿还是留在首都享受。”
  安德烈立刻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的确,正如他所说的,卡瓦尔康蒂少校的公子哥可不是个好惹的人。 他一边把身子挺了一下,一边急速地向四周瞟了一眼,手好象若无其事似地插进了口袋里,打开了一把袖珍手枪的保险机,卡德鲁斯的眼神一直也没有离开过他这位同伴,此时他也就在背后,慢慢地抽出了他总是带在身边以备急用的西班牙匕首。 由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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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这两位可敬的朋友的确是互相很了解对方的。 安德烈的手又没事似从口装里取了出来,抬上来摸了一下他的红胡须,玩弄了好长儿。“好心的卡德鲁斯!”他说道,“那样你将多么快乐呀!”
  杜加桥客栈的老板说道:“我尽力使自己快乐就是了。”
  把他的小刀子悄悄地缩回了衣袖里。“嗯,那么,我们进巴黎城里去吧。 可是通过城门时你怎么才能不引起怀疑呢?依我看,你这样比步行更困难。”
  “等一下,”卡德鲁斯说,“我们来想想办法。”说着他便拿起马夫忘在车里的那件高领大短挂,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把卡瓦尔康蒂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然后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象一个让他的主人自己驱车的仆人。安德烈说:“我说难道就这样让我光着脑袋吗?”
  卡德鲁斯说道:“今天风这么大,你的帽子权当被风吹掉就是了。”
  “那么,”安德烈说,“让我们走完这段路吧。”
  “他们不让你走了?”卡德鲁斯说,“我希望不是我。”
  安德烈说道:“嘘!”
  他们顺利地通过了城门。 安德烈在第一道十字路口停住了马,卡德鲁斯跳了下来。安德烈说:“那么我仆人的衣服和我的帽子呢?”
  卡德鲁斯说:“啊!你该不会让我得伤风感冒吧?”
  “可我怎么办?”
  “你!噢,你还年轻,可我却已经变老罗。 贝尼代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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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便消失在小巷子里。安德烈叹了一口气:“唉!
  在这个世界上人不可能总是快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