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美丽心点      更新:2021-02-26 21:04      字数:4794
  半晌,王立文笑道:“我不可以死,因为我的事还没做完。同样妳也是,妳也有妳该做的事,我们俩谁也不能死。”
  长乐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道:“不错,我还有大仇未报。”
  长乐轻轻转过螓首,望着王立文嫣然一笑道:“我们可以再合奏一曲吗?”
  王立文没有说好,也没有反对,只是拿出竹箫,望着苍穹,奏起令人心碎的箫声。王立文在这二十年里,心底所积压的一切都只能通过这小小的竹箫来倾诉,原来还有蓉嬷嬷,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内心饱受孤独的煎熬。
  虽然现在他的身边还有莫南、莫北,但是王立文隐约觉得,这二女是为了某个使命,才与王立文走到一起,在王立文的心中,与她们隔着一道无法穿越的墙。
  长乐听着王立文那幽怨低沉的箫声,芳心犹如鹿撞一般,扑通,扑通的直跳,她望向王立文的眼中多了一重无奈,她多么希望彼此只是个平凡百姓,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耕田来我织布,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长乐感怀自己的处境,拿起羌笛附和着王立文,两种不同风格的乐器,因为两个知心人的演奏而融合在一起,似有若无的箫声配上任何音色总含有一丝悲苦之味,肆虐的北风好像也被这音色感动了,慢慢的收住了风势,轻轻的拂起长乐那如云的长发,长发飘逸之间,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
  叶飞扬轻轻的摇了摇头,自顾的喝着热酒,他这次没有参与,因为这两人之间似乎已经参杂不下任何的音律,就好像在互相诉说着什么。
  夜来沈醉卸妆迟,
  梅萼插残枝。
  酒醒熏破春睡,
  梦断不成归。
  人悄悄,
  月依依,
  翠帘垂。
  更挪残蕊,
  更拈余香,
  更得些时。
  ……
  合奏之音低婉而哀愁,犹如轻烟静静的在王府弥漫着,然后融进寒冷的北风,飘出王府,传进门外那些骠骑营将士们的耳朵里。那些人全都默然了,楼下的莫南与莫北呆呆的凝望着阁楼之上,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就静寂了,他们彷佛是在倾听一个凄凉的故事,渐渐的,人们心中产生了一丝同情的共鸣。
  而就在此时,司马远威匆匆从大门之外闪了进来,他跟随着音乐上了阁楼,王立文和长乐短暂的互相倾诉被打断了。
  王立文呆望着司马远威,叶飞扬恭敬的站起来作揖道:“在下叶飞扬,司马远威将军的大名,在下仰慕已久。”
  司马远威笑着连连点头道:“客气,客气。”说着还了一礼。
  长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令胡人头疼了二十年的镇北大将军,她看这司马远威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耳,身高八尺有余,体形魁梧,身穿绣有麒麟的雅特一品武将朝服。
  不过长乐望向司马远威的眼神之中,明显的带有一丝责怪之色,她不是怪司马远威跟胡人作对,而是怪他打搅了二人的雅兴。
  ~第六章 悄然离京~
  司马远威也把目光落在了长乐的身上,长乐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撇过脸去,躲过了司马远威那近乎审视犯人的目光,半天,司马远威才微笑道:“想必这位便是长乐公主了吧?”
  长乐轻点螓首,算是回答过司马远威了,对于长乐的冷漠司马远威并不奇怪,毕竟这么多年来,死在司马远威手下的胡人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王立文微微一笑道:“舅舅此来,想必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吧?”
  司马远威一愣,便急道:“立文,你父皇先前召见我,命我出战胡人。”
  王立文眼角的余光瞥了长乐一眼,便道:“那就恭喜舅舅了,终于得偿所愿了。”
  司马远威的脸上毫无欣喜之色,黯然道:“我是在担心你呀!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骠骑营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了,要不是我曾经对杨群有提携之恩,恐怕连我都进不来。”
  王立文抬头望着沉寂的苍穹,道:“舅舅,你什么时候起程?”
  “准备军需物资之后,大概半个月以后吧!”
  王立文笑道:“我是明天一早,便要起行,看来无法与舅舅同路了。”
  司马远威却道:“我们的目的地是相同的,舅舅加快脚步还是可以追上你的。”
  王立文却摇了摇头道:“舅舅,恐怕未必如你我所愿吧?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这次远赴战场,不止你一个主将,对吗?”
  王立文故意把最后两字压的很重,司马远威却哈哈大笑道:“立文,你的小脑袋是越来越灵活了,这次随行的还有京城的步兵统领廖全,陛下封他为龙翔关总兵,而我就前往丰州驻地。”
  叶飞扬道:“莫非就是当朝驸马廖全?”
  司马远威点点头,叶飞扬却不以为然的道:“他只是一个会两首打油诗,成天冒充诗人的无德之人罢了,这么一个人,陛下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龙翔关交给他?”
  王立文轻笑道:“你也说了,他是当朝驸马,不过在我看来只不过是父皇的一条狗而已,这龙翔关可是丰州粮草物资的来源,一旦有变,恐怕舅舅的英明就要丧尽了。”
  长乐闻言冷冷的道:“王爷,你大可以放宽心,这司马将军可是有名的‘留一手’,我们胡人与他打了二十年的交道,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司马远威闻言玻鹆搜鄣溃骸翱蠢垂鞫员竞罨故潜冉狭私猓缣倒幸桓鲎阒嵌嗄钡墓鳎腋阏豕卦斐闪瞬簧傺沽Γ袢找患徊煌蚕臁!薄?br />
  长乐轻笑道:“司马侯爷过奖,既然这里都没有外人,那么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侯爷,不知道侯爷可否如实相告?”
  司马远威眼神一凝道:“请说!”
  长乐面带疑惑的问道:“我父皇在世之时,与侯爷交过多次手,其中大战就不下五回,包括前些时候你在龙翔关外的大胜,只是我奇怪,很多次你可以挥军进取九州岛之地,但是你每次都错失最佳的良机,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是接连几次就不会是巧合了吧?而且在我父皇驾崩前,你甚至还有挥军直逼天京的可能,怎么忽然就撤军了?何苦处处给我们胡人留一手?”
  长乐的一番话,立刻引来了王立文和叶飞扬的关注,按照长乐的意思,就是说,司马远威有机会彻底消灭胡人的威胁,但是却放弃这样的机会,这实在是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司马远威沉思了好久,他看了看王立文,笑道:“你们可听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绝,走狗烹’?”
  众人的眼中均是一亮,这司马远威的话,正是他外与胡人,内与建兴皇帝周旋的心得,也是他这次得以重掌兵权的关键所在。换句话说,他自从进了京城开始就已经意料到今天,到底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王立文释然道:“舅舅真不愧是‘留一手’,防范于未然。”
  司马远威摇了摇头道:“立文,如果舅舅不这么做,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对于你的父皇我是再了解不过了,他这次让你出去,可能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你能不能活着,就要看你自己了。”
  王立文忽然想起了张老的话,眼盯着司马远威道:“舅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在这个当口,你难道还想瞒下去吗?”
  司马远威虎躯一震,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王立文期盼的目光,道:“立文,有些事舅舅之所以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伤心,更不想你恨舅舅。”
  王立文从司马远威的话中感觉到什么,便追问道:“舅舅,如果你现在不说,恐怕我以后都没机会听了。”
  司马远威犹豫了半天,忽然一咬牙道:“其实舅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舅舅之所以这么维护你,完全是为了赎罪,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王立文忽然就呆了,他莫名其妙的望着司马远威,就连叶飞扬与长乐都犯胡涂,这司马远威怎么扯到王立文的母亲身上了?
  司马远威的神色陷入往事的追忆之中,他缓缓的道:“我跟你娘是德州人氏,当时我们可以说是一贫如洗,为生活所困,也为了照顾病重的我,你娘就去了青楼卖唱,她歌唱的很好,很快就走红了,你娘虽然身在青楼,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直到她遇到两个人,这两个人改变了我们姐弟的一生,我记得那是二十多年前,也就是嘉平十五年的样子,你娘接待了两位听客。”
  “这两人被你娘的歌声和美貌所折服,其中有一人名叫王靖,此人风采飞扬,一表人才,他帮你母亲赎了身,你母亲也为他的才华所倾倒,两人就走在了一起,后来我们才知道王靖居然是当朝太子,而另一个人则是建王王兴。”这建王,众人都知道就是当朝建兴皇帝。
  “王靖太子并不在乎你母亲的出身,把我们接进了太子府,并安排我做了太子府的一名侍卫,但是好景不长,在嘉平皇帝驾崩于关外之后,太子离奇失踪,然后建王要我欺骗你母亲,假传太子手谕把你母亲赶出了太子府,你母亲在心灰意冷之时,建王朝她伸出了手,你母亲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就进了王府。”
  “不久之后,建王登基,派我去了龙翔关,后来你就出生了。我一时胡涂禁不住诱惑,竟然干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我这二十年来几乎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深怕哪一天你父皇也会对我下手,所以我才处处给胡人留条路,装傻充愣,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的久一点。”说到这儿,司马远威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如果换了别人,在听到自己母亲的事迹,多少有点感慨,而王立文却不然,在他的心里这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
  王立文看了看众人,冷冷的道:“还有其它的事瞒着我吗?”
  司马远威这个时候显得很顾虑,目光四下扫射着,然后在王立文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众人只见王立文忽然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愕的望着司马远威,脱口道:“你说的句句属实?”
  司马远威拍了拍王立文的肩膀,叹道:“孩子,这事我并不能肯定,但是这却是陛下冷落你的原因,他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
  说到这儿,司马远威遥望着门口的火把,摇了摇头,这个征战沙场多年的镇北大将军,这此刻也显得很无奈。
  王立文来回踱着脚步,忽然他眼神一凝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雅特王朝的皇位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要拿回我自己应得的。”说到最后,王立文几乎是咬起了牙,把声音压的很沉。
  司马远威的心中却是被狠狠的刺了一下,这王立文第一个反应居然是皇位,而不是想知道详细的内情。
  此刻的王立文,司马远威也开始觉得陌生了,这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已经被权力迷了心窍,这是自古帝王的一大通病,一个人有志气并不算坏事,但是过于执着的话,后果怎么样就难以预料了。
  长乐和叶飞扬识相的闪到了一边,不该知道的事,他们是绝对不想知道的,特别是叶飞扬,他明白知道的越少对自己就越有利。
  司马远威的心情很矛盾,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王立文,他望着王立文道:“今天我是特地请陛下恩准我来告别的,也许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王立文走到桌边,斟上两杯酒,一杯递到司马远威的面前,道:“祝舅舅一路顺风。”把酒喝完,然后把底朝天,看着司马远威。
  司马远威无奈的叹了口气,一饮而尽,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忽然道:“听说那人还活着,好像是在北方的胡国,希望有机会你们可以见上一面。”
  望着司马远威远离的背影,王立文又干了一杯,他自顾的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生是死。”说完仰天长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落寞,还有深深的怨恨之意。
  长乐入神的望着王立文,叶飞扬摇晃着脑袋,知趣的离开了二人的视线,现在整个阁楼之上,就只剩下王立文与长乐。
  半晌,长乐深望着王立文道:“你刚才的笑声好可怕,这是真正的你吗?”
  王立文没有回答她,只是入神的看着飘雪,忽然他道:“以前,我听一个人说过,人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决定自己的将来。”
  长乐轻笑道:“那个人是你的什么人?”然后她犹豫了一下道:“是你所爱之人吗?”
  王立文凝神的望着手中的竹箫道:“她是我一生的至爱,虽然伦理上,世人不可能接纳我们,但是我知道,她也很爱我。”
  长乐听着这话,心中顿时感觉酸酸的,美目黯了一下,道:“那她现在人呢??